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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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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如今我人在美国但真正怀念英国的什么吗?我怀念的是,午夜从酒吧归家,可以头昏脑涨地欣赏电视上的公开大学课程节目。

说到公开大学,可能我得解释一下,那是英国几年前设立的一个了不起的机构,旨在为任何想要接受大学教育的人提供机会,值得大力推荐。其课程有部分在家里完成,有部分在校园里进行,还有一部分是靠电视节目播送,播出时间大都在周日清晨或者深夜这种普通节目播放完毕的空闲时段。

那些电视授课几乎全都是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拍摄的,其典型画面就是一个科学怪人一样的学院派,头发张牙舞爪,衣着品位糟糕得一塌糊涂,让人不禁新生好奇(即使是以那个嗑药年代兼容并包的审美标准来看仍然惨不忍睹)。那人站在黑板前面,身前的桌子上可能放了一只巨大的塑料分子模型,说着令人费解的话:“但是,根据梅索法则,如果我们对微中子加上一个极小的正电荷,这两个自由同位素就会被抛入一个反向坡度轨道当中,同时那个被俘获的正电荷就变成了一个负电子。根据这个公式,反之亦然。”接着他还会在黑板上写下某个那种复杂而毫无意义的公式,就像《纽约客》杂志里经常出现的卡通漫画里的公式一样。

公开大学的电视课程之所以一直受到吧客们在狂欢之后的追捧,绝不是因为这些课程很有趣,其实很明显它们特别没劲。真正的原因在于,很久以来,午夜过后,英国的电视上除了这个节目别无选择。

如今在美国,如果我也在午夜时分归家,通常我会看到电视上有彼得·格雷弗斯身着军用防水短上衣站在那里讲述未解之谜;天气频道还在播报;华丽铺张的电视剧《我爱露茜》已经播出了四小时;至少有三个频道在重播早先的《陆军野战医院》电视剧版(M.A.S.H episodes),还有精品电影频道在滚动播出几部电影,基本上都是几位适婚年龄的女演员在吃喝玩乐。我向你保证所有这些节目都各具特色颇为有趣,但是远远及不上灌下六品脱啤酒后看公开大学的电视节目所感受到的那种催人入眠的快感。我是说真的。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但是夜深的时候总是有种奇怪的力量驱使我打开电视,发现有一个人似乎在1973年的一次购物途中把自己所需的所有衣物都买了回来(因此我推测,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把自己醒着的每一分钟都奉献给示波器)。他站在那里说话,嗓音奇怪又缺乏个性:“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把两种稳定溶液加在一起,我们就得到另一种稳定溶液。”

大多数时候,我对这些人讲的“天书”完全无法理解——不过这也是驱使我打开电视的大部分原因——但是偶尔有些话题是我完全能明白并乐在其中的。我想起几年前曾偶然看到一场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精彩讲座,它是给那些想拿市场营销学位的人听的,内容是比较在英国销售专利保健产品和在美国销售同类产品的不同。

此课程的精髓就是:同样的产品在这两个市场所采取的销售策略应完全不同。比如说,在英国做一个缓解感冒症状的胶囊广告,只需要保证该药能让你感觉好受一点点就可以了,绝不可过头。你还是会鼻子发红,裹在睡衣里,但你会再次展露笑容,尽管脸色有点苍白。同样的产品,在美国做广告的话,一定得保证该药能瞬间完全缓解症状。在大西洋另一端的某个美国人服了这奇迹般的化合物后,不仅会一把甩开睡衣马上投入工作,而且那感觉好过他这几年的心情总和,下班后还能有闲情逸致去打保龄球。

从这里可以看出英国人并不指望非处方药来改变生活,然而我们美国人是不改变生活就誓不罢休。似乎时间不断在流逝,然而这种想法并未磨灭。你只需要花几分钟看看电视、翻翻杂志,或者随便到一家药店里被压得嘎吱作响的药架边转转就会发现:美国人时刻都想要那种近乎完美的感觉。我注意到即使是普通洗发水瓶上都会写着“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我们美国人比较奇怪的一点。我们花了大力气劝诫自己“拒绝药品”,可是一到药店就买上一大堆。美国人每年花在各类药品上的钱高达750亿美元,制药公司将产品推向市场的方式也是极尽热烈直白,让人不知不觉习惯于此。

现在电视上正在播出一则广告:一位颇为养眼的中年女性转身面对镜头以坦率的口吻说:“腹泻的时候,我需要一点点舒适感觉。”(每次我看到这个都要说:“为什么要等到腹泻的时候?”)

还有一则广告:一个男人站在保龄球场上(这些广告里通常都是男人们在保龄球场上),扔出个臭球之后做了个鬼脸,对着他的同伴嘀咕着:“我的痔疮又犯了。”然后就把药掏出来了,这家伙居然随身口袋里就备有痔疮膏!不在他的运动包里,你明白吧,不在他汽车仪表板的小抽屉里,却在他衬衫口袋里,随时就能掏出来,然后招呼大家一起过来看。真是匪夷所思。

但是在我离开美国的那段时间里,真正令人惊叹的变化是,现在连处方药都开始做广告了。我面前就有本热门杂志叫《健康》,里面的广告铺天盖地,都带着粗黑体的标题。有一则这样写着:“为什么只需吃一片的时候要服两片呢?Prempro是唯一一种融倍美力(Premarin)和孕酮于一片的处方片剂。”

还有一个标题问得更有诱惑力:“你有没有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治疗过阴道酵母菌感染呢?”(完全不知所云!)第三则广告直奔经济主题:“医生告诉我后半辈子都得吃降血压药度过了。不过好消息是自从他把我的药从Procardia XL换成Adalat CG之后,帮我省了不少钱。”

让你读到这些广告,然后吵着要你的“健康专家”开出药来给你,就是这些广告的目的所在。竟然让读者们决定什么药是最适合自己的,这让我十分好奇。但是,似乎美国人对于药品所知甚多,几乎所有这类广告都假定读者们的生物化学知识水平相当高。那个阴道酵母菌感染广告非常自信地向读者承诺大扶康(Diflucan)“药效抵得上使用Monistat 7,Gyne-Lotrimin或者Mycelex-7七天的效果”,同时那个Prempro的广告也承诺该药“与分开服用倍美力和孕酮一样有效”。

当你意识到成千上万的人都能理解上述句子的时候,和你一起打保龄球的同伴在衬衫口袋里揣着一罐痔疮油膏这种事情也就不那么荒谬怪诞了。

我不知道这种全民狂热追捧健康的潮流到底有没有价值。我所知道的就是要达到身体内部完美的平衡还有许多种更加美妙的方法。比如,就寝前喝上六品脱啤酒,再看九十分钟的公开大学教学节目,这让我一直受益匪浅。

[1] 彼得·格雷弗斯,Peter Graves(1926—2010),美国演员兼电视主持人。

[2] 《我爱露茜》,I Love Lucy是美国20世纪50年代最著名的情景喜剧系列,被频繁重播。2002年被美国《电视指南》评为有史以来第二优秀的电视剧。

[3] 英制计量单位,1品脱等于0.568升。

[4] 惠氏制药公司的激素替代药物。

[5] Procardia XL和Adalat CG的主要成分都是硝苯地平,心内科用药,主要用于治疗高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