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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唱夫随忙园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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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快点说,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天气棒极了,布莱森夫人刚制订出一个雄心勃勃的庞大园艺计划。更糟糕的是,她脸上浮现出那种表情,被我胆战心惊地称为“耐克式表情”——就像耐克广告里说的:“放手去做吧!”(Just do it.)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布莱森夫人可是个难得的可爱的人,而且(谢天谢地)知道我的生活需要安排和指导,可是当她拿出纸笔然后写下“要做的事”(还用力地画几条强调线)的时候,你就知道要等很长时间以后,可能要到下周一才有下文。

我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有时候你可以一边漫不经心,一边不断地挖出些虫子来,这非常适合我的个性——不过坦率点说,我并不会痴迷于和太太双双在花园里劳作。你知道,问题就在于她是英国人,这就很让我害怕了。她嘴里可以蹦出这样的句子:“你有没有修过石竹的茎节呢?”“你记得去检查丛生福禄考的西奎斯特林水平吗?”

我发现所有的英国人都会这一套,让我感觉很糟糕,甚至觉得有点恐怖。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多年以前我第一次收听曾经十分流行的BBC广播节目《园艺家》的“问题时间”部分时,那种惊愕和诧异,然后在平静的恐惧中,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身处这样一群国民当中:他们不仅知道且懂得诸如粉状霉菌、桃树卷叶病、最佳pH水平,以及轮叶金鸡菊和大花金鸡菊的区别,而且还很关心这些东西——实实在在地认为参与长篇大论而且生动有趣的相关讨论能让人心满意足。

我所生长的环境是:如果你能在窗台上养活一株仙人掌,人家就认为你是园艺高手了,所以我个人种花养草的方式一直都不那么科学。不过我的方法一直还颇有效,那就是凡是到了八月还没开花的都当作野草,其他的每种都撒点骨粉、除蛞蝓药,还有能在盆栽棚旁边找到的所有东西。每年夏天我会从贴着骷髅旗商标的瓶子里倒点出来装进喷雾罐,给每种植物来个一两次快乐的“淋浴”。这个做法并不正宗,而且我承认偶尔我得跳着逃命,因为某棵大树对“淋浴仪式”毫无反应,最后还是轰然倒下了,可是一般说来还算成功,而且我还收获了一些有趣而新奇的变异效果,比如说有一次我把一根栅栏柱变成了水果。

很多年来,特别是孩子们还很小,很会变着法子淘气的时候,我太太总把我留在花园里干活。她偶尔会走出来问我在干什么,于是我得坦白说,我在给看上去像杂草一样的东西涂上某种未知的粉末状物质,那东西是我在车库里找到的,我确信不是氮肥就是水泥灰。通常这个时候,某个孩子会跑出来宣布小吉米的头发着火了,或者是类似但更加让人精神错乱的消息,然后我太太飞快地跑开,留下我一个人安静地继续我的试验。这样的安排不错,我们的婚姻也很成功。

然后孩子们长大了,可以自行解决头发着火的问题了,我们就把家搬到了美国,现在我发现布太太又陪我一起忙园艺了,或者这么说吧,我又陪她一起了,因为我好像总是配角,主要负责推着手推车来回跑。我以前是个了不起的花匠,现在沦落成了“三轮车夫”。

无论如何,这里的园艺也和英国不同。美国人根本没有花园,只有院子,而且院子里也不种花。他们搞的是“院艺”,居然还乐此不疲。

在英国,大自然肥沃而温和,整个国家真的就是座花园。而在美国,大自然天生就是蛮荒一片——当然也很壮观,不过更难被征服。这里最常见的是科幻小说里描写的巨型三裂植物似的野草,从每个空隙里爬出来,你得一直用马刀和弯刀把它们砍回去。我敢肯定,如果我们把房子空着关上一个月,等回来时就会发现野草已经俘虏了整座房子,正要把它拉回树林里去慢慢享用。

美国式的花园大多数是草坪,而且相当大,也就是说你这辈子都得不停地用耙子耙草。秋天到来,黄叶“嗡”的一声响从树上落下——仿佛是植物在集体自杀——然后你得花两个月时间把它们耙成堆,但秋风还拼命把它们拖回原来的地方。你得耙啊耙,把落叶装在车里推进树林,然后挂起铁耙进屋,七个月后再来。

可是等你刚刚转身,叶子就又开始往回爬了。我不知道它们怎么搞的,可是等你春天出门一看,它们全都回来了,整个草坪上都是,可以淹没你的足踝,堵住带刺灌木的呼吸,塞满下水道。于是你得再花好几个星期把它们耙起来,再用小车运回到树林里去。最后,等你终于把草坪弄干净,又开始响起巨大的嗡嗡声,你会发现秋天又来了。这的确让人意志消沉。

除开以上这些,我亲爱的太太突然对整个家庭园艺事务有了发号施令的兴趣。我得承认这是我不好。去年,我把草坪喷雾器里灌满了我自己的发明——主要是化肥、除苔藓剂、兔食(一开始是拿错了,不过我想,“管他什么鬼!”然后把剩下的都倒了进去)还有少量叫什么buprimate和triforine的东西。两天后,门前草坪上喷薄而出的鲜艳的橙色条状物,十分醒目且不易去除,连马萨诸塞州中西部的人都慕名前来参观。于是我被勒令停职,永久查看。

说到这个,我不得不就此打住,因为我才听到园艺手套发出坚硬而冷静的噼啪声,还有金属工具从架子上被拽下来的不祥金属碰撞声。接下来我迟早会听到:“天哪!把手推车推过来——快点啊!”可是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吗?就是得戴上那愚蠢的苦力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