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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团队:身处加沙走廊最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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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以色列的炮火猛攻,加沙首当其冲的,通常都是在前线抢救伤员的救难人员。

将受伤的患者集中送往医院,这是艾曼·萨万的例行公事。这份工作他已经做了15年,而且未来还会继续牺牲奉献。

“每天我都要在极度高压、痛苦的环境底下,跟不同的人碰面,抢救新的患者。”他说。

萨万刚接到紧急通报,以色列就在加沙的另一处发动空袭——有一枚以军的无人机导弹,又轰炸了一户加沙居民的住宅。萨曼随即跟同事冲进救护车。

救难团队粗鲁地将车门关上,救护车立刻动身直奔任务现场。

“以色列发射的这些‘屋顶警告弹’,造成许多人伤亡,也把房屋炸得分崩离析,导致屋顶坍塌。”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开往加沙的纳赛尔街。

救护车抵达的时候,一群焦虑不安的群众围了上来。萨万看到一名男子和他的妻小,他们全部都穿着短袖上衣,似乎才刚从睡梦中醒来。萨万仔细一看才发现,男子的头上有个看起来很严重的10厘米长的伤口。

“最近看了太多鲜血跟伤口,我早就麻木了。”她说,“但是看到人们眼中满是恐惧,男女老幼一边从床上跳下来,逃出家门,一边尖叫哭吼,有些人甚至来不及穿衣服,只为了要躲过导弹的袭击、保全自己性命,这些画面还是让我内心相当震撼。”

民众四处逃窜,却无处可躲;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到处都有可能受到导弹的威胁。很多人看到救护车,眼里就充满希望,但是就连救护车也有遭到袭击的可能。对萨万而言,他能做的就是将伤员跟死者送往已经人满为患的医院,其余的事情他也爱莫能助。

萨万坦承,未知的任务就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虽然他知道已经有一枚导弹造成重大灾难,但是他仍然害怕会有另一枚导弹袭向他要出任务的地点,甚至担心导弹会直接命中救护车。事实上,有很多救护车正遭遇过这种下场。

车顶上闪烁的红灯没办法保全救护人员的安全,所以他们都试着跟其他救护车团体行动,万一某辆车遇难,另一辆还可以继续出勤。

“导弹爆炸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它的冲击力,但是根本来不及反应,没办法掉头。”他说。

这份工作做久了,萨万也学到许多经验。对于以军朝加沙发射的各式导弹,从导弹的音高与声响的不同,到F-16发射的导弹或无人机炸弹,从发射到击中目标所需的时间,萨万差不多都了如指掌了。

跟他的同事一样,萨万必须跑遍各家医院,去核对从废墟底下挖出来、被以色列炸弹炸碎的遗体部位,辨别死者身份。把被以色列残忍炸散的身体部位拼凑整齐,这是一件非常重要和艰难的事。

“这种状况其实很常见。比起以前的冲突战争,现在以色列使用更多致命武器,让死者的身体散成许多烧焦的碎肉。”

加沙的内政部于周四再次控诉以色列。官方除了指出以军使用白磷弹之外,还表示他们使用一种箭型武器。这种箭型武器中含有微小的金属飞箭,不仅会刺穿肌肤,金属弹片还会插入人体器官中。

人权团体和萨万对以色列擅用这种非法武器(其中包含了高密度惰性气体炸弹)早已相当熟稔。在萨万值班的24小时里,假如有机会能跟同事稍作休憩、吃东西祷告的话,他们都会讨论尸体呈现了什么症状,而且他们内心大概也都略知一二;毕竟在前线救援,身边倒卧的尸体就是活生生的铁证。

救难人员围坐在救难指挥中心的救护车旁时,大家漫天闲聊,从食谱到家人都能成为话题,目的只是为了要转移注意力,尽可能把下一个无可避免的任务抛在脑后。

家人呼唤

萨万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每次只要一有消息传出,又有救护人员遇难,他的孩子就会第一时间拨电话以确认爸爸的安危。

当新闻报道萨万的同事福阿德·贾伯,在加沙东部的舒加艾耶被以军空袭的弹片及倒塌的瓦砾夺走性命时,萨万的亲人打了好几通电话,确认他是否平安无事。

不过萨万通常不会接这些电话,因为他需要专注当下的抢救工作,还要照顾为数众多的罹难伤员和死者的尸体。

他会接听的电话,通常都是来自他的孩子。像是他现在通电话的对象,就是他的小女儿——12岁的沙希德。沙希德非常担心爸爸的人身安全,想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萨万的家人知道他快要值完24小时的班了。现在天刚亮,他正准备动身、回到加沙南部的汗尤尼斯。不过回家的路途又是另一段惊险的过程,他的孩子都放不下心。萨万并不是开着救护车回家,因为救护车反而会让遇袭的概率大大提升。

“爸爸,你要照顾自己。我需要你!”沙希德说道。

沙希德打电话给萨万的时候,萨万仍会担心自己的女儿或其他家人遭遇不测,但他尽量避免自己萌生这些念头。有些救护人员会被以军挟持,或是受到伤害,也有其他人直接被逮或遭到扣留,关于这些故事,萨万的家人其实已经耳熟能详了。

“有时候我也会担心,怕自己回不了家、见不到孩子。”他说。

每当太阳升起,他就会松一口气。轮班结束,至少现在他能够回到汗尤尼斯的家中跟家人团聚,内心便也不在如此担忧了。

“我一直很害怕,如果哪天我被以色列空袭的导弹击中,那我的老婆小孩该怎么办。”

消防部门承担的风险也不小,消防人员也有自己的顾虑,得承受另一种痛苦。假如民宅遭到以色列空袭轰炸、燃起熊熊大火,那么萨万就需要等消防部门的朋友来控制火势,才能入内拯救罹难者。

炮火下扑火:另一项艰难任务

艾哈迈德·贾乌德是一位今年24岁的消防员,他想起以军的军舰曾经轰炸位于加沙海滩的消防大楼。当时,他们必须将所有内部人员撤离,还得赶忙去抢救渔民和那些开始焚烧的渔船。”我们努力把渔船上的火扑灭,不过军舰又朝我们附近发射了一颗炸弹。我们本来想要闪躲,跑到另一艘船里,不过炸弹却一直往我们飞来,屡试不爽。”他说。

同时,今天负责值晚班、44岁的欧麦·阿布·奥达表示,消防大楼这么显眼,以色列会把负责紧急救难的消防部门当成攻击目标,其实也不足为奇。

阿布·奥达育有9名子女,年龄从2岁到16岁,他的家人不断尝试联络他。阿布·奥达也表示,只有加沙的一线救难人员会遭到炮火攻击。

根据加沙卫生署统计,自从以色列三周前发动攻击之后,总共有7名巴勒斯坦救护医疗人员丧命、16人受伤。最近离开人世的,是32岁的穆罕默德·阿拉巴达拉,他在加沙南部的胡萨不幸丧命。

哈迈德·伯莱是另一位在贝特哈农丧生的救护人员,他被坦克炮弹击中时,人正坐在救护车中。他在救护车中当场被炮火烧死,其他救护人员也严重灼伤。

不只如此,今天因为伤势严重而丧命的,还有身为医学信息分析师的胡珊姆·拉迪。

加沙卫生署表示,以色列的行径已经违反日内瓦第四公约[1],也违背了国际人道法的约束。

[1]日内瓦的第四公约,主要是保障平民百姓在战争中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