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作者:沧月
六合之间,什么能比伽蓝白塔更高?唯有苍天。六合之间,何处可以俯视白塔顶上的神殿、唯有云浮。黑暗的神殿深处,却只传来森冷的回应:“不,云烛。他必须回去,他必须痛苦,他也必须毁灭…在毁灭中他将放出一生最盛大的光华。此乃破军之宿命。”
刚刚沉寂的云荒大陆风云突起,一场决定云荒命运的历史登场了。从星尊帝墓穴出来的海王苏摩和附着在白璎身上的白薇皇后,来到叶城,进入鲛人奴隶市场海国馆。在海国馆里,苏摩回忆着百年前,自己在牢笼中被人鞭打、呵斥和买卖的经历。于是苏摩展现神技杀死了奴隶厂的老板,解救出被困的鲛人,完全不顾惊动冰族的后果和白薇的警告。在解救行动中,苏摩还解救了云焕的奴隶潇,并从潇的记忆中得知云焕因未取到龙神的如意珠,而被冰族“十巫”下令贬入大牢,为此其家族也被牵连,云焕的姐姐云烛被“十巫”监视,妹妹云焰流放民间,而惟一能解救他们的“智者”又在休眠的状态…
序、云浮
六合之间,什么能比伽蓝白塔更高?
唯有苍天。
六合之间,何处可以俯视白塔顶上的神殿?
唯有云浮。
云浮城位于最高的仞俐天,飞鸟难上,万籁俱寂。九天之上白云离合,长风浩荡着穿过林立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尖碑,发出风铃一样的美丽声响。从云荒大地上飞来的比翼鸟收敛了双翅,落到了高高的尖碑上,瞬间恢复了浮雕石像的原型。
无数的尖碑矗立在云浮城里,一眼望去如寂寞的森林。
每一座尖碑底下,都静默地沉睡着一个翼族。在这个浮于九天的孤城里,所有人都在各自冥想和修行,或者静悄悄地灰飞烟灭。
那些尖碑指向更高的苍穹,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每一个碑上的花纹大同小异:最顶上是一个象征着太阳的圆,然后是平行的波纹,象征着大地和海——在那之下,却雕刻着一只巨大的、正在向上飞翔的金色的鸟。那只鸟展翅向着太阳飞翔,一步步超越了大地和海。
——伽楼罗金翅鸟是她们这一族的象征。
亘古以来,翼族就如伽楼罗金翅鸟一样、一直在追求着力量的极限,从大地朝着太阳一步步飞升羽化,从大地一直迁徙到九天上的云浮城。
自古以来,她们就被所有陆地和大海上的人仰视,被冠上了神族的称号。然而,严格的说,她们并不是神祇,她们这一族诞生在鸿蒙开辟之初,早于鲛人和空桑人而存在。他们生于云荒七海外的云浮岛上,足迹却遍布整个海天,一度是天空下最骄傲的民族,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留下了最初的脚印。
因为神的恩赐,他们拥有出众的天赋。他们观望星辰,记录日月,播种和收获,建造巨大的神庙、宫殿和尖碑——在海国的鲛人还刚刚从泡沫里诞生、云荒上的空桑人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他们已然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文明。
他们甚至可以用念力从身体里展开双翅,翱翔于海天。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的心也越来越高:
他们不再甘于困顿大陆,而想探求九天之上的奥秘。
他们不甘于被星辰照耀——因为凡是被星辰投影覆盖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宿命的流程所控制。
然而他们虽然可以飞翔,但凭着双翅却无法到达星星之上;他们生命长久,但是却无法永生——所以他们逐渐开始修习术法,探求天地之间的终极奥妙。
终于,在一万年前,云浮国的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颠峰。
云浮最后的城主是一对孪生兄妹,长成后联袂主持族中事务,被族人称为大城主和少城主。那对同胞兄妹均是万古难遇的奇才,年级轻轻便登上了术法的颠峰,窥破了诸多长老皓首穷经也参不透的迷题——
两位城主寻求到了停止光阴的方法,从此族中再也没有衰老和死亡;
两位城主预知了每一颗星辰的轨道,从此便能洞察大陆上与之对应的一切命运;
然而,没有了衰老死亡,又能预知未来的命运之后,翼族人并不因此而活的更好,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悖逆和混乱之中——他们从此过着漫长得看不到头、却清晰得一眼看得到头得人生。
不生不死、明知宿命却无法改变宿命——在活了上百年后,云浮翼族里一大批的人到了崩溃的极限。于是,达到了辉煌的颠峰后,整个云浮城却陷入了突如其来的疯狂。
血刹那间流满了这个辉煌的国度。甚至连两位城主都不能遏止这样的混乱,因为他们内心也开始对生存的意义提出了疑问。
最终,为了摆脱星辰的投影,挣脱被控制的宿命,两位城主做出了旷古未有的事情——他们联手施展了极限禁咒,使整个云浮城飞上九天,超越星辰,消失在云荒的海天之外!
从此,他们这一族超越了宿命和轮回,无生亦无死。
他们舍弃了故园,朝着太阳飞起,便如离弦的箭,一去不能回头。他们获得了神一样的力量,超越了地面上那些刀耕火种的族类,从此便不能再回到大地,去干扰那片土地上的兴亡枯荣的流转——他们只能成为局外人。
云浮翼族退出了云荒的历史舞台,只留下了种种隐约的传说。
没有人知道这一族在星星之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九天上隔绝万年的岁月,让她们这一族蒙上了种种传奇色彩,在后人的口耳相传里被附会成接近了神祇的存在。她们的真正来历被岁月掩盖,没有谁记得宇宙洪荒之前、她们也曾翱翔于天地之间,随意地栖居和生活,与其他族类一模一样。
如今的她们居住在最高的仞俐天上,拥有着超越云荒大地上所有种族的力量和长久得看不到头的生命。然而,却是如此的寂寞。
沧流历九十一年,云荒大地上风起云涌,大变将至。
而这座九天上的孤城里,却依然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孤寂。
从北方尽头的黄泉归来后,比翼鸟合拢翅膀休息,而联袂返回的三位女神坐在高台上,俯瞰着伽蓝塔顶的神庙,仿佛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太阳又落了。”当颊上的那种温暖消失时,慧珈轻轻说了一句。她侧头望向云荒的最西方,言语中有一丝眷眷的惆怅:“又是一天。”
明天,云荒上又将会激起什么样的风云?
不同于死寂的云浮城,她们脚下的那片大地是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新的,每一日都有激变,令人目不暇接。当海皇的力量回归于人世,当六个封印被逐一解开,当破军光芒照耀苍穹——这一片云荒大地,又将会迎来怎样风起云涌的岁月?
然而,她们却只能是一名旁观者。
“该布夕照了。”曦妃站起身来,在背后瞬地展开了双翅。她升到云浮城中那一座最高的飞鸟尖碑顶端,抬起皓腕,轻轻地点燃了上面离火。
只是一刹那,漫空便腾起了炽烈艳丽的霞光。
虚空中,竟然隐约浮动着无数巨大的镜子。那些透明的镜子被无形的力量悬挂在九天之上,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折射着尖碑顶端的那一点离火,在云上漫出无数的光。当下面陆地上的人们抬头时,便能看到千里璀璨的晚霞。
九天寂寞如雪。每日里无聊,她们不愿修炼,便各自寻找可以做的事。
曦妃便在天上布出各种景色;而慧珈便会藏起翅膀,混迹于人间行走。魅婀则喜欢和大陆上那些花妖山鬼打交道,经常来往于天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但是无论在何处来往,看到了什么样的兴亡,她们都严格恪守着大城主订立的规矩:绝不插手大地上的一切纷争。
这,也是当年云浮人脱离大地飞向天空时,对着上苍许下的誓言。
曦妃从最高的飞鸟尖碑上落下,重新坐到了高台上。三位女神静静地呈三角坐着,望着高台居中的那一缕莹白色光。那白色的光在九天的风里摇曳,缥缈如缕,纯白如雪——一如那个人的灵魂。
已经整整七千年了啊…如今海皇复苏,离湮少城主也到了归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