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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秋日踢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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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胞胎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高兴时互换身份。
    ——岳双
    熊猫眼王子
    被打肿的那只熊猫眼配上一张喷火的脸,这就是她赶到十二中的模样。
    罗吉见到岳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听说你被篮球砸昏了,怎么是眼被砸肿了?”
    “你看化妆能掩饰这只肿了的眼吗?”岳喜换上演出服。
    “我试试吧。”罗吉憋着笑拿起了化妆盒,“我从来没有看见被打肿眼的王子。”
    带着一身杀气,岳喜打开了姐妹俩共用卧室的门。
    岳双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定是装睡,岳喜看到了姐姐露在被外的手指尖在发抖。
    “姐,陈月给你带了一套清水玲子的《月光迷情》。”岳喜的声音温柔无比。
    岳双从床上跳了起来:“快拿给我!”
    “可以。”岳喜寒着脸,“把今天你在学校里干的糗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要排《海的女儿》嘛。”岳双抱着一只毛毛熊分辨道:“你朋友叫我过去,我怎么知道他会突然扔个球给我叫我远投。”她越说越委屈,镇定自若的风度不翼而飞。
    “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躲不开飞来的篮球,太丢人了。”说着说着岳喜就怒火中烧,“你是在扮演我,一个女篮队长啊!女篮队长被球砸昏,我,我明天怎么去上学?”
    “对不起。”岳双小心地瞄了瞄岳喜,“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打架。”岳喜没好气地回答。
    “打架?你以我岳双的淑女身份打架?”岳双快疯了,“岳喜,上幼儿园的时候你爱打架,到了高中你还打架?”
    “我一个打三个,肿一只眼睛很正常,她们比我还惨。”岳喜说起来就眉飞色舞。
    “你以为你是谁啊,李连杰的师妹?一个女孩打架还打得那么高兴。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打架要用脑子,不要使用暴力,要有……”岳双充分发挥着作为姐姐该行使的权力。
    “停。妈妈开会去了,怎么我们家又冒出个小妈妈。你烦不烦?”岳喜道。她戏谑地打量岳双。
    “今天,我圆满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岳喜不怀好意地说道:“你的篮球、平衡木都过了。满分。”
    “满分?”岳双抓住岳喜的衣领,“我说过及格就行了。”
    没办法,你们的考试太简单。“岳喜已打定主意绝口不提育才中学发生的事,让姐姐明天自己去感受水火同源的滋味。
    第二天的早晨下着细细密密的雨,空气中有着雨天特有的青草味儿。岳喜偷偷摸摸地潜入高一(四)班的教室。她看表——还有二十秒就上课了。
    “岳喜。“岳喜听到班主任赵老师叫她。
    “赵老师早上好!“岳喜可怜兮兮地打招呼。她已经猜到赵老师要说的下一句话。
    “岳喜,听说你昨天被篮球砸昏了,这不是真的吧?“赵老师亲切地问。
    “是真的。“岳喜心中想踹岳双两脚。
    上课铃响了。
    赵老师摊开课本:“今天,我们讲《廉颇蔺相如列传》。廉颇是……“赵老师讲起课来颇有些老先生的气味。他长得像豪爽的东北汉子模样,可心思细密。处得久了,大家都挺喜欢这班主任。
    下课时,赵老师叫住了岳喜和魏佑生。
    这三个人漫步在桂花林里,雨刚停,桂花另有一股子“山野酒旗风”的味儿。天空透着微薄的亮光。
    “学校下个月要派一批优秀学生到日本市川市的市川中学交流,为期十五天。我们年级经过讨论决定推荐你们两个,还有罗吉候选。你们觉得怎么样?”赵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
    岳喜问:“我们自己需要付什么钱?”
    赵老师笑道:“学校负责来回机票,日本市川负责交流学生的食宿问题。”
    “有什么条件?”岳喜问。
    “品学兼优,有特长,会日语者优先考虑。”赵老师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魏佑生:“佑生,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不去。”魏佑生看着赵老师。
    “为什么?”赵老师很惊讶。
    “就是魏佑生,你可一定要去,机会难得。”岳喜在一旁鼓动。
    魏佑生缓缓抬起头来:“我……妈妈病了,我要照顾她。”
    赵老师关心地问:“什么病?”
    “帕金森氏综合症。”魏佑生答道。他低下头紧抿着唇:“我走了,赵老师,岳喜。”
    赵老师长叹。他问岳喜:“你去吗?”
    “不去。”岳喜的回答简明扼要。
    “为什么?”赵老师受到了双重打击。
    “下下个月要举行市中学女子篮球联赛。”岳喜微笑着说:“我们女子篮球队一定要赢。”
    “不能少你一个吗?”赵老师专注地看着岳喜。这小丫头和赵天一样,思考方式异于常人。
    “如果队长跑去日本看樱花,队员们的‘军心’何在?”岳喜俏皮一笑,闪了。
    她刚走出桂花林,就看到聂云。
    聂云愣愣地看着岳喜的熊猫眼:“你眼睛怎么回事?”
    “打架。”
    魏佑生回到教室,赵天把他拖了过去。赵天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英文原著本小说《荒野》。他对魏佑生卖关子:“这是什么?”
    “书。”
    “什么书?”
    “英文书。”
    魏佑生惜学如金,赵天循循善诱。
    “你的任务呢就是翻译这本小说,一千字四十块,说,干不干?”赵天做威逼状。
    魏佑生莫明其妙地看着赵天:“你怎么找我?”
    “我是在找廉价脑力劳动者。”赵天亲热地握着魏佑生的手:“我要收你每千字两元钱的中介费。”
    魏佑生像躲埃博拉病毒一般挡开赵天的手:“多少万字?”
    “十五万。”赵天道:“是我大学外文专业的朋友不愿干的工作。我知道你英文顶呱呱,什么时候可以把稿子交给我?”
    “四十天以后。”魏佑生知道,赵天就是这种帮你忙而不求谢的人。而妈妈的病……自己的确需要一笔钱。他笑问:“赵天,还有没有翻译日文书的生意?”
    “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期末考时,你的排名直线下降。”赵天贼笑:“那么,我就可以雄霸天下了。”
    他俩相视一笑。
    赵氏父子正在享用他们简单乏味的午餐。本来,赵天对老爸的厨艺评价不算太差,可是,自从他在魏佑生家里吃了盘魏妈妈做的鱼香茄子后,他发现爸爸的厨艺真是够烂的。
    “好想念魏佑生家里的鱼香茄子。“赵天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说到魏佑生——”赵爸爸停下了筷子:“听说他妈妈病了。”
    “什么病?”赵天激动了起来。
    “帕金森氏综合症。”赵爸爸道,“这魏佑生真的是很懂事,真难为他了。”
    “什么懂事,他的妈妈病了都不对我说一声。真是不够朋友。”赵天有些不满。
    “因为他妈的病,魏佑生放弃了到日本市川市中学交流的机会。”赵爸爸感叹道:“我的这个儿子就没有别人家的儿子懂事。”
    “我的牺牲也不少,就因为你是我们班主任老师,我连参加对日交流优秀生的选拔都没有资格。”赵天眼珠子一转:“爸,我们今晚去看魏妈妈,你呢,负责说服魏妈妈收下营养品,我呢,负责说服魏佑生参加选拔。”
    魏佑生着手翻译《荒野》的第一章。
    魏妈妈飞快地织着魏佑生冬天穿的线裤。
    有人敲门,魏妈妈打开门一看,是赵天和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人。
    “魏妈妈,我和我爸爸听说您病了特地来看您。”
    “是赵天啊,赵师傅您进来坐。”魏妈妈有些局促不安,当她看到赵爸爸手里那一大袋堆积如山的水果之后,那不安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魏佑生忙收起纸笔把座位让了出来:“赵老师,您坐。”他对妈妈介绍:“这是我们班主任赵老师。”
    “你们来得正好,就一起吃晚饭吧。”魏妈妈笑道去厨房。
    赵老师看着这独特简陋的小屋,心中感慨万千。他的指尖抚过窗台上一盆水仙花的叶子,他的目光落在了屋中最新的书桌上。桌子一尘不染,玻璃下压着这样一张纸条:站直了,别趴下!我是最好的。
    在魏妈妈精细烧制的晚餐面前,赵老师、赵天、魏佑生全是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开动吧。”魏佑生说。
    三双筷子夹着好菜递到了魏妈妈的面前。看来,这一大两小三个男子汉都挺有绅士风度的。
    夜晚,魏妈妈将儿子叫到跟前。
    她安详地看着儿子:“佑生,你都十六岁了,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妈不要你守着,再说十五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去吧。”
    灯光下的妈妈像一汪温润的水。魏佑生轻拥住妈妈:“我去。”
    谁输了谁下跪
    这是一个自由的学校,岳双喜欢这种氛围。她胸无大志,也不因为自己没有鸿鹄之志而羞愧。平平淡淡的快乐是岳双所爱的。可惜,天地整个大翻转了。因为自己那个好胜、爱玩酷的双胞胎妹妹。
    育才中学正在进行秋季大扫除。整个校园里飞沙走石,乌云弥漫。尘埃落定之后,岳双还呆瓜似的坐在座位上。岳喜给她惹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怎么她有一种身处漫画世界的感觉?
    今天早上,她才进校,就有无数人对她打招呼。她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怎么她都不知道?不用猜,八成是岳喜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这时,一个女孩冒了出来,满怀感激地扯着她的袖子:“救命恩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救命恩人,开什么玩笑?
    “我叫全丽,初三(二)班的。救命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全丽殷切地望着岳双。
    “岳双,高一(一)班。”岳双皱眉答道。这时,不知从where又冒出来一个人。
    “岳双,你再考虑一下,我觉得你是个体操天才,加入体操社吧。”体育老师殷勤地帮她拿书包。
    岳双坚决地摇头:“我拒绝。”她看到双杠就头昏,上了平衡木就犯恐高症。天才?
    好不容易摆脱体育老师和全丽后,岳双跨进教育。她还没坐稳,陈月已用偶像的目光看定她:“岳双,你的熊猫眼怎么一晚上就消失了。昨天下午你真酷,连育才中学的‘大姐大’你也敢打,而且身手还挺不错的。”
    “是吗?”岳双快哭出来了。多年以来,她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世哲学态度生活。岳喜只用了一天就给她惹了那么多麻烦。等等,根据逻辑推理,今天下午放学后铁定有一群人等着揍她。岳双的头痛了起来。她打开抽屉放书包,三封信掉了出来。三封都不是情书。岳双现在已是欲哭无泪,谁闯的烂摊子就让谁收拾吧。
    中午,岳双到食堂打饭。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排半个小时是打不到饭的。
    “你想吃什么?”有人问。
    岳双下意识地答道:“青椒肉丝。”回头一看,旁边没人。
    不到一分钟,热腾腾的青椒肉丝就扣在了岳双的饭盒里。请岳双吃饭的人对她说道:“体操社社长在那边等你。”
    看吧,早就知道是鸿门宴了。
    体操社社长赵霞可是育中的知名人物。撇开她是省女子体操全能冠军不说,单是她是成功企业家赵敬的独生女儿这个身份就令人咋舌。育才中学的教学大楼就是以赵敬的名字命名的,简称“赵楼”。
    岳双捧着毒药般的青椒肉丝走了过去。
    赵霞面带微笑:“挑战书你看了吗?”
    “看了。”岳双专心地数着赵霞的眼睫毛。
    “你同意吗?”赵霞接着问。
    “我觉得没必要。”岳双天真无邪地答道,“第一,我不想加入体操社;第二,我不喜欢和人争强斗胜。”
    “你知道吗,周老师说你是天才?”赵霞握紧拳头:“我不相信,我要和你比赛。如果你不想比赛我就要你好看。”她不相信岳双拒绝了她。
    陈月奔了过来:“岳双,你没事吧?”她担心地打量岳双。
    “我还完好无损。”岳双苦笑,考虑该怎么安全地开溜。人群围了过来,陈月抓起岳双的饭盒扔了过去拉着岳双就跑。岳双突然手中一轻,饭盒已不见踪影。
    这时,陈月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岳双扶着陈月的头,血渗了出来。陈月被赵霞扔过来的凳子砸破了头。
    “陈月,你别吓我……”岳双焦急地摇撼陈月。
    “快送医务室。”岳双叫道:“谁来帮忙?”
    中午,传达室广播:“岳喜,有急事,请到传达室接电话。岳喜,有急事,请到传达室接电话……”
    岳喜快步走进传达室:“喂,谁找我?”
    话筒那边:“岳喜,是我……”
    “谁出了事?爸?妈?你?”岳喜问。姐姐会哭,真稀奇,八成是鳄鱼的眼泪。
    “爸、妈都没事,我有事。”岳双停止了哭泣,“事情是这样的……”
    “陈月是轻微脑震荡。据说,校门口还有一群人等着我放学好揍我,赵霞这个疯子硬要和我比试。岳喜,我该怎么办?”岳双的声音分外的可怜。
    “别慌,我叫瑞林叔叔下午来接你。你答应赵霞的挑战,时间是明天中午一点,我代替你去上学。”岳喜冷静地安排好一切。就算岳双不哭,她也会这么办。
    “记住叫瑞林叔叔穿他那身帅气的军服。”岳双补充道,“岳喜,一切就拜托你了。”
    挂上电话,岳双的脸是雨过天晴。她就知道心软的岳喜会被她的哭功折服。
    现在,万事OK。
    岳双开始盘算怎样把育中那群自诩混社会的家伙们弄得灰头土脸。听全丽说这一帮人还是偷自行车的惯偷。作为好市民,她有责任清除社会垃圾。
    “我现在开始说,别打断我。”岳喜抓住罗吉,表情严肃,“昨天来上学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姐姐岳双,我们是双胞胎。她在育才中学读高一。我昨天代替她参加了她的体育考试,还惹了其他一些麻烦。所以明天是她来立中上课,我到育中解决问题。”
    “你肯定打了架。”罗吉猜道。
    “对。”岳喜崇拜地看着“神猜”罗吉。
    “你肯定炫耀自己的球技惹人家不高兴。”罗吉再猜。
    “是炫耀体操。”岳喜老实地回答。
    “我就是岳喜怎么可能被篮球砸晕。”罗吉微笑。
    “放心,明天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姐姐,让她远离球场。”罗吉颇有义气地说道。
    “我就知道罗吉最好。”岳喜粘染上拍马屁的恶习。
    “光拍马屁。对了,你去不去日本?”罗吉一本正经地问。去日本,是罗吉的一个心愿。罗吉的奶奶是日本伊豆人。
    “不去,以后会有机会去的。”岳喜说道。
    育中医疗室。
    岳喜面带愧疚地对陈月说道:“我是岳双的妹妹。”陈月一愣,随即爽朗一笑:“你们是双胞胎?好像。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岳喜细心地擦去陈月嘴角的饭粒:“等会儿,我要和那个什么霞比试体操,大概是比平衡木。”
    “赢了她再来见我。“陈月笑道。
    “没问题。”岳喜做胜利手势。
    “比什么?“岳喜问。
    “你会什么?”赵霞靠着墙问。
    “差不多什么都会。”岳喜满不在乎地答道。
    “先比双杠。我先做。”赵霞往手中擦防滑粉。岳喜百般无聊地打着哈欠。
    赵霞居然请来了评委。
    其实,输了又怎么样呢?岳喜想道。
    “岳双,你可千万不能输啊!”全丽说道:“说好你输了就给她跪下。”
    不会吧,岳喜吓了一跳,岳双没对自己说过有这等夸张的规则。
    “你说什么?”岳喜情绪激动地问。她要杀了岳双。
    “不是说好你输了你下跪,她输了她帮你摆平找你打架的人吗?”全丽看了看场上。
    “我有个忠告。”全丽对岳喜说道。
    “什么忠告?”岳喜问。
    “你练习一下怎么下跪吧。”全丽说。
    岳喜转过头刚好看到赵越剧以一个漂亮的落地动作结束表演。
    四个评委的分数都出来了:9.7分,9.7分,9.7分,9.7分。
    岳喜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是认输下跪,还是背水一战?
    平衡木英豪
    岳喜选择了背水一战。她站在了双杠前。
    她深吸一口气,上杠。
    世界上有一种蛇会飞,所以这种蛇就叫飞蛇。当岳喜以大量的绞缠的方式在杠上优雅地转换动作时,周老师脱口而出:“飞蛇,这不可能……”
    “没想到育中的学生能做这种动作。”周老师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什么叫飞蛇?”赵霞不耐烦地问。
    “这是一个美国女选手发明的,它要求体操手有很好的平衡感、弹性以及爆发力。看,她要做落地动作了。”
    岳喜把自己弹下杠。千万,千万要站稳啊!她在心底叫道。她还是前倾移了一步。当年集训时,她就因为这套“飞蛇”伤了阿基里斯腱,所以她才离开了自己以为不会离开的体操队。
    评委们商量以后亮出了分数。
    9.7分,9.7分,9.7分,9.7分。
    岳喜对赵霞笑道:“我们平分,打和吧。”
    赵霞摇头,“还有第二场——平衡木。”她一定要和这个狂妄的岳双分出胜负来。
    “有没有胆量在那上面做动作?”赵霞指着平衡木旁供学生们休息坐的长凳。凳面被人坐得很光滑,其宽度只有平衡木的三分之二。
    岳喜仿佛已经听见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
    这样的“平衡木”,岳喜还是第一次看到。赵霞挑衅地看着岳喜:“不敢吗?”
    岳喜看看赵霞,再看看“平衡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岳喜第一个念头就是:溜吧。
    “我先。”岳喜走向平衡木。躲也躲不掉的,还是上吧。育才中学怎么培养了这样一群疯子。全丽正和一群女孩在挥动彩绸:
    “岳双加油!岳双加油!”岳喜无奈地三叹。
    调整呼吸,岳喜对自己说。她想起前苏联体操选手乌迪诺娃的花舞,又想起’98世界花样溜冰大赛的第二名获得者的“西班牙斗牛士之舞”。
    岳喜轻盈地上平衡木。必须决胜负真让人悲哀。
    全丽满眼都是红丝。“岳双好帅!”她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她像飘浮在空中。”
    赵霞看着平衡木上焕发着异样光彩的岳双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这个岳双是那样自信,锋芒毕露,没理由不参加体操社。岳双真的如周老师所说,是个天才?赵霞突然丧失了站在平衡木上的勇气。
    评委给了岳喜四个九点八分。
    赵霞被自己的傲气支撑着上了平衡木,在高空腾跃时,她突然发现落点偏了,她跌下平衡木!
    岳喜接过全丽送过来的一枝郁金香,她慢悠悠地走出大楼向医疗室走去。这朵郁金香该送给陈月。
    十四岁时,岳喜离开了体操世界而选择了篮球,她不后悔。一群人快快乐乐地玩球彼此分享成功承担失败,才是岳喜想要的生活。
    军训意味着“惨惨惨”
    一群自以为英姿飒爽的女生和自诩为“贝雷帽”战士的男生们兴高采烈地开赴八一三部队。
    岳喜的麻烦可就大了。穿上迷彩服的她活脱脱一个柏原崇,人人都把她当做新一代互动式波比娃娃。
    这次军训的地点是省著名水利枢钮工程的所在地青山绿水再加上兵们,“绿”成了最抢眼的颜色。铺大盖地的绿压了下来,却让人如浴春风。
    教官们其实挺年轻的,其中有几个虽然板着脸故作威严状,可他们脸上的稚气是掩不住的。此次军训的立中新生被分为四个中队,岳喜、罗吉、吴越被分在二中队、二中队的杨教官带领学牛们走进一幢三层楼结构的旧营房。
    就如同恐怖片中描写的一样:长长的走廊,大花板上还悬垂着蜘蛛网。推开一扇门,门内空空如也。床呢?家俱呢?
    没有!二中队没有床。
    “教官,没有床我们怎么睡?”有人问。
    “打地铺。”教官理所当然地吐出三个字。他转身往外走了两步,顿住,道:
    “要学折军被的同学到操场来。这群做题高手被“折军被”这道题难住了。从理论上讲,布和棉花是软的。这软的东西怎么才能变成豆腐干一样利落的军被?四个排长也来了,可每个排长都只会说两个字:重叠。
    “这也太没‘军民本是一家人’的表现了。”吴越对着岳喜嘀咕。她一边说一边拼命地理着棱角不太分明的军被,“这简直是酷刑”。
    罗吉拼命地踩着军被:“师姐们传下了秘方,这军被得下大力气踩平才好叠。”
    于是乎,三个女生全在被子上又蹦又跳。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山区的气候多变,总的特点是昼如盛夏夜如冬。
    十点钟的太阳高悬在头顶。地面是亮晃晃的,似乎太阳的碎片都集中在地上。二中队的女生就在这滚烫的地上练习列队、立正和站军姿。
    “头要正,颈要直,下颔微收,两肩要平。”小排喊着一千零一遍的站军姿要领。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太爱理女生,和女生一说话要么训人要么脸红。据说,小排还是个侦察兵。
    这时,来了个乡下老头。这老头弯着腰,驼着背,脖子下面埋着脑袋外加一双罗圈腿。小排喝道:
    “头要正,颈要直,下颔微收,两肩要平。”他其实是在说偷懒的吴越,不料,老头听了不高兴了。他站在原地打量小排的站姿,那眼睛都快喷火了。
    训练的女生们全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再笑就站在窗子上面去。”小排涨红着脸喝道:“站好了!头要正,颈要直,下颔微收,两肩要平。”老头无可奈何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唉,现在的年轻人……唉,现在的年轻人……”
    军训最令人魂断神伤的是不能吃零食。训练下来时,个个女生都可以吞下一头猪。最为凄惨的是:吃饭前要唱歌。人都饿得胃下垂了,他还让你唱歌。二排女生们在心里窜改了歌词:“这稀饭是铁,这干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军训的学生们全成了“地下党”。军装宽大,袖子里可以放两袋饼干,口袋里可以塞五根火腿肠,帽子里还可以藏两袋话梅。军训团成立了军训广播站,各中队优选了五名通讯员负责采访、组稿。而通讯员则往往利用工作之便到为军队家属开设的副食店买东西,为本中队所有成员“谋求福利”。一日。岳喜身负重任,身藏大量“弹药”回营,正逍遥自在得皮痒,她突然一惊,欲躲不能——原来是教官和军训团团长在四处巡察。
    岳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只觉饼干袋随着自己的步伐“咔嚓”作响,教官和团长越来越近了,狼来了。
    深呼吸,好,岳喜,慢慢走,记住嘴角上翘,微笑,岳喜对自己说。
    完了,要行军礼,袖子里的火腿肠可别飞出来。岳喜站在了教官和团长面前。她用心地数完了团长肩章上的星星,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教官好!团长好!”
    “岳喜,干什么去了?”团长笑眯眯地问。昨天交稿到团部时,团长正在下象棋。岳喜看到团长的“马”就快变死“马”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飞‘象’。”团长看了岳喜一眼。未了,岳喜和团长杀了一盘。初生牛犊不怕虎。岳喜气定神闲地轻易胜了团长,这不,报应来了。
    “我交稿子去了。”岳喜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糟了,左袖里的火腿肠要滑出来了。
    “好好写稿,有空过来下棋。”团长和教官继续巡察。
    这两人才走过,岳喜的七根火腿肠下雨似地往地上落,另外一袋饼干也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
    岳喜眼明手快地用左手抢救了四根火腿肠,用右手抢救了一袋饼干,用左脚背接住了两根火腿肠,用嘴叼住了第七根火腿肠。还好,还好。岳喜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还没站稳,藏在衣服下面的三袋饼干落了出来。岳喜抬头,副团长正以汤姆看见杰米的神情看着她。
    岳喜垂下头掩饰自己笑烂的脸。
    生平第一次,岳喜在大会上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她以现身说法讲述了偷运零食的种种秘诀。
    整个大会充满了欢乐的笑声。岳喜胸中是悲剧英雄的大无畏精神——牺牲我一个,幸福一群人。
    晚上,望着月亮,罗吉问岳喜:“还偷运零食吗?”
    “还要。”岳喜答道。
    “什么时候?”
    “教官睡觉的时候。”
    “踩扁”教官的男女混合篮球赛
    月是故乡明,明天就是中秋节。中秋过后,学生们也将回学校了。
    教官们要和军训团里的男生们来场篮球赛,这个消息撼动了男生们的神经。
    “踩扁他们!”赵天慷慨激昂地说道:“前天因为我们中队和四中队拉歌输了,排长居然一晚上紧急集合了五次。这次篮球赛我们一定要报‘一箭之仇’。”
    “我参加。”丁强举手报名。
    “还有我。”
    “还有我。”男生们纷纷响应。
    三中队的胡教官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将“民愤”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们要踩扁谁啊?”胡教官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天朗气清,正是混战的好时候。比赛还未开始,女子啦啦队已经占据了最佳位置准备喝彩助威。
    首先是教官队入场。教官们一律是正规的球衣,气势上就胜过了学生队。
    女子啦啦队的界线一点都不分明。她们击鼓高呼:“教官队加油!教官队加油!”
    接着,学生队闪亮登场。赵天的红球衣配着军绿解放鞋,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女子啦啦队很默契地齐声叫道:“学生队别丢脸!学生队别丢脸!”
    气势汹汹的学生队队员们瞬间被这“助威词”打趴下。现在的女生……他们不约而同地摇头。
    七号赵天身高一米七八,他和身高一米八零的胡教官站在了球场中央。裁判将篮球扔向空中。
    球被学生队廖康抢到手,他将球运至中场。
    “防守!”胡教官大喝,他截住廖康。廖康一翻手腕一记妙传将球传给了左侧的赵天。
    赵天漫不经心地笑笑,突然绕过守他的4号杨教官、,廖康用身体抵住杨教官协助赵天突破。
    瞥了眼全场局势,赵天跃起。12号赵教官挥动双臂阻拦。赵天身形一沉从12号的左侧突破上栏,球进了!
    这是开局后四十五秒,学生队由赵天投进第一个两分球。
    女生们的加油词瞬间改变为:“赵天好棒!赵天好棒!”男生们更觉扬眉吐气,总算挣回点儿面子。
    岳喜发现对面末排,聂云正一声不响地看着比赛。他为什么不上场?
    岳喜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候补队队员戚扬。
    “那边那个高个子男生,就是那个表情阴沉的男生没报名吗?”岳喜指聂云。
    “没有。”戚扬笑了,“聂云会打篮球吗?”
    “当然。”岳喜看着聂云。
    “他这人是面冷心热。上次夜行军,我摔伤了,还是他给我上的药。这小子不错。”戚扬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感情。
    岳喜摸鼻子:“居然有人会说你好话,看来你不错嘛。”她喃喃自语。
    这时,女子啦啦队已在大叫:“教官最帅!”原来,教官队还以颜色以一个三分球反超前了。
    军训团团长正在军营巡视军训生们的内务情况。听到欢呼声,他看着站岗的军训生那副猴急样,笑了:“看来打得挺精彩的。”他穿过岗位。
    站岗的军训生立正行礼:“首长好!”
    团长笑道:“我是很好,不过,你好像不太好。眼球都瞪圆了,耳朵全竖起来了。你想看球赛?”
    “报告团长,我非常想看。”军训生挺直率。
    “这样吧,我来站岗,你去看球赛,怎么样?”团长笑眯眯地说。
    “够哥们儿!”军训生直奔球场。
    团长在岗上站好:“年轻真好。”
    现在是中场休息。
    上半场的比分为34比30,教官队领先四分。
    学生、教官们坐在一处一边喝水一边对喘。
    胡教官调侃道:“平常看你们这几个小子训练时都软绵绵的,没想到你们打起篮球来还不算太差。”
    吴越马上接口道:“平时看教官们威风凛凛,可千万别在球赛上输给了我们学生。”
    胡教官哈哈大笑:“好戏还在后头。”
    岳喜心中暗暗着急。上半场学生队拼得很凶,体力都有些透支。反观教官队,全都是红光满面,像赴喜宴一样。如果教官队对赵天采取封杀战术,学生队必败。
    下半场比赛开始。
    果然,教官队采取了派两个人封杀赵天的措施。
    学生队主要得分手被压制,再加上学生们动作不如上半场敏捷,比分差距渐渐拉大。
    关键时刻,赵天的脚扭伤。
    学生队叫暂停。
    赵天坐在凳上,魏佑生小心地用冷水敷他的脚。
    赵天的头发全部被汗水打湿贴在额上。他笑问魏佑生:“我还能上场吗?”
    魏佑生回答:“如果我腿上这只脚是你的,你就可以上场。”
    岳喜找到聂云。
    她盯着聂云问:“你能代替赵天上场吗?”
    聂云沉默。
    “他们需要你。”岳喜说。
    聂云开口:“只是一场球赛,胜或负有什么不同?”
    岳喜冷笑:“你应该不是虚无主义者吧?”
    “去不去?”岳喜扬眉问聂云。
    “不。”聂云平静地回答。
    “好。”岳喜说,“你不去,很好,我去。”
    岳喜换上球衣走到赵天面前:“放心,我替你。”
    赵天笑了:“交给你喽。”他们击掌。
    于是,学生队全体决定让岳喜上场。
    “停。”胡教官好笑地间:“你们派女生上场,没有其他男生会篮球吗?”
    “胡教官,岳喜比我强。”赵天说。
    胡教官盯了赵天半晌,赵天坦然与他对视,胡教官点头:“好!让她上场。”
    女子啦啦队立刻花样翻新:“岳喜好样儿的,岳喜好样儿的!”
    厚脸皮的岳喜故作潇洒地上场,没有做热身运动,希望不会有事。
    此时距下半场完结还有四十分钟。比分是:48比36。教官队领先12分。
    “才12分。”岳喜笑了,“落后得不多”若把球赛比做打仗,那她就是异军突起。现在,只有发挥自己的优势直击对方弱点才能致胜。教官队的弱点就就是他们没有像门己这样的三分球神投手。
    “打垮他们!”岳喜喝道。
    廖康在教官的包围中把球传到岳喜手中,岳喜随手将球传给丁强。
    丁强组织快攻,可教官们回防太快了。
    “嗨!”岳喜在空档处低喝。她接球转身射球,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岳喜性地对场外的聂云比了个胜利姿势。
    学生们在场外义叫又跳。赵天微笑着向岳喜喊道:“岳喜,‘踩扁’他们!”胡教官的利眼狠瞪了赵天一记。
    岳喜暗忖,还差九分,我一定要把比分扳平。女子啦啦队齐声喊道:“同志还需努力,学生队一定成功!”
    教官队对岳喜实施封杀战术。
    丁强左移右闪地想带球进入教官们的势力范围。他看到岳喜的脸,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反球给我。
    岳喜瞄了瞄身后有些不好意思拦自己的莫教官。她向右迈了半步,莫教官急忙往右,她左旋,成功突破、这时,丁强的球传到。
    在两个对手的夹击之下,岳喜轻轻巧巧地把球投进篮框。
    “进了,进了!”场上的同伴们手舞足蹈。
    “你怎么不撞她?”胡教官问莫教官。
    “她……她是个女的。”莫教官脸有些发红。
    岳喜诡异一笑,女生还是有优势的,至少,不会被教官撞飞。还差七分就平了。
    截到球以后,岳喜再次表演单人上篮。在空中被拦截的时候,她一记妙传,出入意料地把球传给了无人防守的廖康。廖康投球得分。
    “廖岳”双剑合璧,威力大增。
    快攻中,杨教官拍飞了传球,廖康奋不顾身救球。在球击中女子啦啦队队员们的鼻子之前,廖康将球扔回场内,自己却义无反顾地拜倒在啦啦队女士们的军裤下。
    岳喜接住了廖康扔回场的球,她上篮。情急之下,胡教官打手犯规,岳喜被撞翻在地。
    球在篮框边遛遛,还是进去了。
    可是,岳喜爬不起来。
    左脚好像扭伤了。岳喜皱眉,试着站起来。
    刺痛从脚踝处闪电一样窜至心脏。岳喜不得不半跪着减轻疼痛,汗珠一颗颗地从额头上往下滴。岳喜苦笑,不热身就上赛果然要倒霉。
    陆教官、胡教官、杨教官都围了过来。胡教官紧张得连话都说不连贯:“对……对不……不起……”整个人就像做错事的小孩。
    “没事。”岳喜强笑。
    “罚球。”截判宣布。
    岳喜被队友扶至罚球线。如果这两个罚球进了,比分就只落后一分。汗水太多,眼睛痛,脚在痛,岳喜没有把握能进球。她望向场外,聂云正看着她,出乎意料地,聂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若连罚球都进不了,也太逊了。岳喜集中精神投球。两球皆进,但是,她不得不退场。
    “赵天,对不起。”岳喜对赵天说道。
    赵天说:“你已经尽力,刚才几个球酷毙了。”
    问题是:谁能代替岳喜上场?
    穿着球衣的聂云阴着脸来到场边:“我代替岳喜上场。”
    岳喜问:“为什么?”
    “你勇气可嘉,我也不能太逊。”聂云说,“记好,我只是因为嘉奖你才上场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望向球场,眼神由冷转热。
    岳喜怒火中烧:“你是聂云就了不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聂云和学生队队友们走向场中央,他不阴不阳地留了一句话:“我拭目以待。”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家中父母,今夕可平安?
    二十个通讯员被临时抽调来抬月饼,可是,人却只去了十八个。赵天和岳喜这对患难兄弟正悠闲地坐在凉亭里玩十点半。教官们特批了他们半天假。
    “没想到负点儿小伤,好处还挺多的。”赵天感慨地看着不远处站军姿的战友们。
    “你看,昨天打球的教官全黑着脸。”岳喜又回想起风云突起的后半场。聂云……
    “昨天比赛让他们大喜大悲了一番。”赵天笑道:“今天,他们杀气腾腾的,也可以理解。”
    “今天,是在军营里过的最后一天。”岳喜长叹,“军训惨是惨,可是,真要走了还有点儿放不下。”远处,在教官的口令下,军训生们表演着军体拳。喊杀声震天。
    “杀!”一群女生喝道,她们表情肃穆,杀气正浓。这样的表情、有力的出拳配上那身迷彩服,还真称得上“英姿飒爽”。
    军营中秋夜。
    营房的空地上点满蜡烛。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教官们教大家唱起了一首军中战士自编自弹的歌。吉他声中,一切都如梦幻泡影。
    “江河水,弯又长,逝去的爱情没商量。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怕含笑长眠九泉。身着迷彩战斗在硝烟,希望能够回家看一看。爱我的姑娘你在哪儿啊?你可知道我在想念你。只要家中一切都平安,再苦再累我也心甘……”
    回忆中,罗吉似乎看见胡教官正提着一只死麻雀晃晃悠悠地在军训生中走来走去。
    “看,这是杨教官刚用手枪打下来的。你们谁要是训练偷懒,我就把这只死麻雀放到谁的碗里。”胡教官严肃地说:“杨教官枪法很准,可就是打不着老婆,瞄准一个跑一个,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
    罗吉苦涩一笑。还记得才到军营不久,女生们想家,有人想得大哭。小排摸耳抓腮,急得团团转,他吼哭着的女生:“哭什么哭,再哭就站军姿。”那女生反而哭得越发大声,真可谓哭声震林越。
    “你哭什么?我老家在陕西,几年才回去一次。我才想哭呢。”小排眼睛也红了。他只有十七岁。
    赵天也陷入回忆当中。练匍伏前进那天,教官们很随意地指了指半干不湿的泥地:“在那儿练。”男生们纷纷抗议,要求人权保护。
    莫教官很随意地趴下,动作敏捷地来了个三十米低姿匍伏前进。他站起来,衣裤上尽是泥,手掌意外地划伤了。看看伤口,莫教官漫不经心地一擦:“小意思。”所有男生都心悦诚服地爬过了那段泥路。
    圆月之下,教官们弹着吉他,歌儿一支接一支地唱。
    最后的烛火中,男生们听教官讲他的爱情故事。女生们静静地坐着,希望天永远不亮。
    临行,大家都强颜欢笑。
    最害羞的小排被女生们围起来。女生们开怀地唱着:“小排长,下山去训练,老排长有交待。军训的女生是老虎,平时见了要走开。小排长……小排长吓得赶紧跑,老排长,怪!怪!怪!女生她已经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小排长的脸红得像蕃茄。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任由女生们唱歌欢笑。
    最后,女生们唱着唱着就哭了出来。
    车来了,教官们敬礼,压低帽檐遮住含泪的眼睛。车去了,学生们的军歌声远远传来,是那首唱了九十九遍的《团结就是力量》。这是学生们在军训期间最讨厌唱的,因为它是开饭前必唱的曲目。
    教官们转身。又一批学生走了,就在这支歌中,年华似水东流去。
    空了的营房再度成了蜘蛛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