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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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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野餐会以后,城里人才开始注意到他们的事并气愤起来。甜点心和斯塔克斯市长太太!所有的男人尽她挑,可她却和甜点心这样的人鬼混!更有甚者,乔·斯塔克斯死了只不过才九个月,她可倒好,穿着粉红的亚麻布衣服大摇大摆地参加野餐会去了。和从前一样,不去做礼拜了。和甜点心一起开汽车去桑福特,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服!真丢人。穿上了高跟便鞋,戴十元钱一顶的帽子!看着像个年轻姑娘似的,老是穿蓝颜色的衣服,因为是甜点心让她穿的。可怜的乔·斯塔克斯,打赌他在坟墓里天天不得安宁。甜点心和珍妮去打猎了。甜点心和珍妮去钓鱼了。甜点心和珍妮去奥兰多看电影了。甜点心和珍妮去跳舞了。甜点心在珍妮的院子里做花坛,给她的菜园撒籽了。把餐厅外她一直都不喜欢的那棵树给砍了。具有一切着了迷的迹象。甜点心用借来的汽车教珍妮开车。甜点心和珍妮下跳棋,玩碰对牌戏,整个下午都在商店的门廊上玩佛罗里达牌戏,就好像别人都不存在似的。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都是这样。

“费奥比,”山姆·华生一天晚上上床时说,“看来你那位好朋友是和那个甜点心好上了,开始我还不信呢。”

“啊,她没有那个意思,我想她是有点爱上桑福特的那个管殡葬的人了。”

“反正有个什么人,因为近来她漂亮得很,穿新衣服,头发差不多一天一个样式。总得有原因才梳头梳得这么起劲。你要是看到一个女人这样,她准是为哪个男人在梳。”

“当然,她愿意怎样都可以,但桑福特那头是个好机会,那人死了老婆,他有一所漂亮的房子给她住,家具等等已经一应俱全,比乔留给她的房子好。”

“那么你最好还是让她明白明白事理,因为甜点心只会帮她把她的钱花光,我估计他为的就是这。把乔·斯塔克斯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浪费掉。”

“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她的事情由她自己做主,到现在她也该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

“今天男人们在林子里谈论这件事呢,把她和甜点心都骂得够呛,他们琢磨着现在他在她身上花钱,为的是让她以后在他身上花钱。”

“哼!哼!哼!”

“啊,他们全都琢磨出来了。也许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糟,可是他们谈着,把她说得够糟的。”

“那是出于妒忌,不怀好意。就是他们这些男人,有的正想干他们说甜点心在干的事。”

“牧师说甜点心只是偶尔才让她去教堂,因为他要用她做礼拜时捐的零钱来买汽油。简直就是让那女人脱离教堂。不过她是你的知心朋友,所以你最好去看看,了解了解她怎样了。时不时地稍稍暗示一下,要是甜点心想搞她的钱,她就可以看得出来,就会知道。我觉得这女人很好,不愿看到她落到泰勒太太那一步。”

“啊,上帝,那可不行!看来我最好明天过去和珍妮聊聊。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在干些什么,就是这么回事。”

第二天上午,费奥比像一只走到邻居家花园里的母鸡那样拣路而行来到珍妮家。她停下来和遇见的每一个人谈谈,有时在一两家门廊前停下转过身去说几句话,她目标明确,但不一直前去,这样她打算做的事看上去像偶然的行动,而且她也不用沿路对人说明自己的意思。

珍妮看到她表现得很高兴,过了一会儿费奥比提起了这个话题:“珍妮,大家都在说甜点心把你拉到你过去很少去的地方,垒球赛啦,打猎啦,钓鱼啦。他不知道你习惯于比较上流的社会。你向来是不与一般人为伍的。”

“乔迪使我不与一般人为伍,我不愿这样。不,费奥比,甜点心并没有把我拉到我不想去的地方。我一直都希望走遍各处,可是乔迪不让。我要是不在店里时,他要我两手攥着就那么坐着。我坐在那里,墙从四面向我逼来,把我的生命活力全部挤压光。费奥比,那些受过教育的女人有许多事需要坐下来考虑,有人告诉了她们坐下来干些什么,可是没有人对可怜的我说过,所以要我坐着我很发愁,我希望好好利用利用自己的每个部分。”

“不过珍妮,虽说甜点心不是个囚犯,他可是一文不名啊。你不怕他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吗——他比你年纪轻啊?”

“他还从来没向我开口要过一个子儿呢,而且假如他爱财,他和我们大家也没有什么不同,在我周围坐着的那些老头子图的全是一样的东西。城里还有另外三个寡妇,他们为什么不为她们去拼命?因为她们一贫如洗,就是这个原因。”

“大家看见你穿着鲜艳的衣服出来,觉得你没有对你死去的丈夫表示足够的尊敬。”

“我不觉得伤心,为什么需要服丧?甜点心喜欢我穿蓝衣服,所以我就穿蓝衣服。乔迪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替我挑出个颜色来。世俗选择服丧的人穿黑或白,乔没有做出这个选择,所以我不是为他穿,而是为你们大家在穿孝。”

“总之吧,注意着点,珍妮,别上人当。你是知道这些年轻人和比他们大的女人交往是怎么回事的。大多数时候他们能搞到什么就搞,然后就像钻进玉米地的火鸡一样无影无踪了。”

“甜点心不这么说,他要和我过一辈子,我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珍妮,你的事情由你自己做主,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像只老鼠那样,年纪越大越糊涂。要是你和桑福特的那个人结婚我会觉得好得多,他有钱,和你的钱放在一起,这要好得多。和他在一起长远。”

“可是我还是情愿和甜点心在一起。”

“好吧,如果你已经拿定主意,谁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冒挺大的风险。”

“不比我过去冒的险大,也不比任何一个人结婚时冒的险更大。结婚总是使人产生变化,有的时候把这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存在着的肮脏卑鄙的一切都显露了出来。这你是知道的,也许甜点心也会变成这样,也许不会,反正我做好了准备,愿意试他一试。”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还不知道呢,先得把商店卖掉,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到个什么地方去结婚。”

“你为什么要把店卖掉?”

“因为甜点心不是乔迪·斯塔克斯,如果他想做乔迪那样的人的话,准会搞得一塌糊涂。我一和他结婚,大家就会做比较了,所以我们要到别的一个地方去,按甜点心的方式重新开始生活。我们这不是做买卖,不追求金钱和名位,我们这是爱情的追求。我按外祖母的方式生活过了,现在我打算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珍妮?”

“她出生在农奴制的时代,那时候人们,我是指黑人们不能什么时候想坐下来就坐下来,所以能像白人太太那样在门廊上一坐,对她说来显得是件特别好的事,她就希望我能这样,不惜任何代价,爬上高椅子,坐在里面。她没有时间去考虑,你爬上了那椅子没有事干时怎么办,她的目的就是坐上去,所以我就像她嘱咐的那样爬上了高椅子,但是费奥比,我在那上面差点都要枯萎死去了,我觉得世人已经在叫喊号外了,可我连一般消息还没有读到呢。”

“也许是这样,珍妮,但是我很想能过上一年这样的日子,从我所处的地位来看那像是天堂了。”

“我猜是这样。”

“不过珍妮,你在卖店、和陌生男人到别处去等事情上还是要小心些,你看看安妮·泰勒的遭遇,把她有的那点钱全带上和那个他们叫他‘谁扔的’的小伙子去了坦帕。这事值得你好好考虑考虑。”

“是的,不过尽管如此,我不是泰勒太太,甜点心也不是‘谁扔的’,他对我来说也不是个陌生人。我们现在已经和结了婚一样了。可是我不是在大街上宣扬这事,我只是在对你说。”

“我和只鸡一样,鸡喝水但是不撒尿。”

“啊,我知道你嘴紧。我们并不是觉得丢人,只是还不想大肆宣扬而已。”

“你不告诉人是对的,不过珍妮,你可冒着很大的风险呢。”

“不像看上去那么危险,费奥比。我比甜点心大,这是事实,但他让我认识到年龄的区别主要在思想上,如果人们想法一样,年龄上的差别就没有关系。因此在开始的时候得有新的想法、新的语言。我习惯了以后,我们相处得非常好。他重新又教会我少女的语言了。你等着看甜点心给我挑的结婚穿的蓝缎子礼服吧,高跟鞋、项链、耳环,他要我穿戴的一切。用不了多久,哪天早上你醒来叫我时,我就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