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她问梁幼惠:“你怎么知道我在二嫂那里?”
梁幼惠却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穆清驻足,狐疑地望着梁幼惠。
梁幼惠掩嘴而笑:“二嫂请你去听琴,你却睡着了……还好二嫂机警,把我叫了去,还让我转告你,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一时嘴馋,去她那里要山楂果子吃!”
沈穆清不由长叹一口气。
为梁渊的事借口说是她吵着回娘家,已得了个任性的名。现在好了,蒋双瑞把实情说出来,自己就是焚琴煮鹤的无识之辈,不把实情说出来,自己就是个好吃之人……想自己在沈家待了七年轻轻松松就得了个孝名,而到梁家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往日积攒的好名气都快败光了……是以前李氏对自己太溺爱了呢?还是自己和梁家没有这个缘份呢?
她只感觉到自从到梁家后,蒋双瑞的一举一动处处有深意。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蒋双瑞交流交流,但梁幼惠一直拉着她在新竹院翻箱倒柜地找二月初二穿的衣裳。沈穆清见梁幼惠总也不满意,建议她找针线班子上的人来做春裳。
梁幼惠摇头:“我们要等二月初二过了,宫里开始做春裳了才能做春裳。”
沈穆清大感无趣,在自己箱笼里找了一匹茄紫色净面妆花料,一匹鹅黄色杭绸给梁幼惠:“紫色的做件褙子,黄色的做件小袄。”
梁幼惠见那布料精致,很喜欢,抖开了在身上左比右划的:“让你屋里的明霞和那叫留春的帮我做吧!”
沈穆清点头,叫了明霞来,把两匹料子交给了她。
明霞拿在手里抚挲着:“这料子真好,像是江南织造的贡品。”
她嫁妆里的料子都是明霞清点的,哪里不知道来历,这样说,也不过是讨梁幼惠的感激摆了。如果平日,沈穆清也就要添砖加瓦地说几句,可这几日她对梁家颇有感触,到觉得只有梁幼惠是个实心的人。沈穆清不由皱了眉训斥明霞:“好生做针指就是,怎学着这多的话。”
明霞微怔,忙笑着屈膝而去。
梁幼惠却颇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外面有小丫鬟禀道:“三少奶奶,二姑娘,董妈妈陪着三少奶奶娘家的汪妈妈来了!”
沈穆清心里一急,忙道:“快请进来!”
外面的小丫鬟忙帮着撩帘,汪妈妈在董妈妈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给沈穆清和梁幼惠行过了礼,丫鬟们给两位妈妈端了小杌子,上了茶,董妈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借口要去给梁季敏请安,把梁幼惠拉走了。
沈穆清遣了屋里的丫鬟问汪妈妈:“可是万宝斋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汪妈妈俯身低语:“还真让姑娘猜中了,戴贵的确在万宝斋那边买过一对红宝石耳坠。”
沈穆清蹙了蹙眉,低头未语。
“不过姑奶奶放心,”汪妈妈安慰她,“太太让人打听了戴家的动静,说那戴贵一直都在京都……”
沈穆清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问汪妈妈:“您是以什么借口来的?”
汪妈妈笑道:“我是奉了老爷之命来给姑爷传话的!”
沈穆清微怔。
汪妈妈已道:“老爷说,今年的会试提前了——改在了二月初一。”
“改在了二月初一?”沈穆清愣住。
这样一来,二月初二梁季敏还在参加会试,她们怎么可能去踏青?而且会试的日子从前朝起就是每年的三月中旬,怎么会突然想到了改日子呢?这件事,与梁渊的战败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一时间,沈穆清思绪万千。
汪妈妈已道:“是今天的早朝刚决定的,所以老爷才遣了我来梁家给太夫人报信,让姑爷早做准备。”
沈穆清点了点头,道:“你也不能久留。回去后,商量太太,找个借口让我回趟娘家。还有,最好是搞清楚堂姐的行踪……行船走马三分险,更何况那戴家是行伍出身。她要是平平安安回了太仓,我们的责任也就完了,就怕是半途生变!”
汪妈妈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不,不会吧。四姑娘不会这么糊涂吧?”
沈穆清就撇了汪妈妈一眼。
汪妈妈忙道:“姑奶奶放心,我一定把这话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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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汪妈妈再次登门,带了沈箴的口讯:“让姑爷和姑奶奶回去一趟,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去看太太!”
太夫人一听,忙打发汪妈妈去给沈穆清请安,自己则叫梁季敏来,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的话。
沈穆清对这样的借口实在是担心,问汪妈妈:“老爷可是真有事吩咐姑爷?”
汪妈妈点头,悄声说:“主考官定下来了,是老爷原来的同年。老爷说,袁大人性格古怪,最不爱四平八稳的文章,所以要嘱咐姑爷一声。”
“袁大人?”沈穆清却是一怔,“是哪位袁大人?”
汪妈妈笑道:“是礼部侍郎袁瑜,袁大人!”
沈穆清低头沉思起来。
“姑奶奶,”汪妈妈喊她,“上次您说的事,我都告诉太太了。太太特意托了江苏指挥司指挥使胡大人帮着注意四姑娘的行踪,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沈穆清“哦”了一声,打起精神来拾掇好了和汪妈妈去给太夫人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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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家,沈箴果然在九思斋里等梁季敏。
沈穆清不顾梁季敏的侧目,拉了沈箴到书房外说话。
“那个戴贵,可曾求了您为堂姐解除婚约?”
沈箴很是意外,道:“没有!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穆清没有理睬沈箴,继续问道:“主考官袁瑜长什么样子?”
沈箴狐惑道:“白白胖胖的——你见了也不认识!”
“是不是很喜欢绘画!”
沈箴点头:“你怎么知道?他和别山都擅长画水墨画,有北袁南闵之称……”
沈穆清没等沈箴说完,丢下了满头雾水的沈箴就往李氏那里跑。
“太太,您再派人去太仓吧!千万可别把人丢了!”
李氏笑道:“你放心,我早派了人去……”
沈穆清满脸急切地打断了李氏的话:“太太,要是那戴贵来求过老爷为四姐解除婚约,那还有几分真情意。就是跟他去了,以四姐的身份,做不了嫡妻也能做个贵妾。可我刚才去问过老爷了,那个戴贵根本就没有和老爷提过解除婚约的事,这人完全言而无信,不是君子之为。如果四姐真的犯了糊涂,那可就全完了!”
李氏听着,表情渐渐严厉起来。
她吩咐汪妈妈:“这件事,得让老爷出面了——已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把持得住的了!”
汪妈妈连连点头:“等老爷和姑爷从书房出来我就去请老爷过来。”
沈穆清在李氏那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沈箴和梁季敏的谈话就结束了。
她还想多陪陪李氏,李氏却催着她回去:“季敏马上要参加会试了,这是人生大事,你要好生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可再做小儿状——快跟着季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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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梁家,梁季敏依旧在太夫人屋里盘桓了良久。
沈穆清则去了冯氏那里给她请安。
冯氏不在屋里,她身边的大丫鬟青莲笑吟吟地上前来给沈穆清请安:“夫人去了二少奶奶那里。”
沈穆清含笑朝着青莲轻轻扬颌,笑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会再来。”
青莲恭敬地送她出了桂蔼堂,迎面却碰到了在一大群丫鬟媳妇簇拥下回屋的冯氏,沈穆清给冯氏行了礼,重新和冯氏折回了桂蔼堂。
冯氏让董妈妈将仓库的帐册取来:“我看看家里都有些什么古玩字画。”
董妈妈应声而去。
冯氏就遣了屋里的人和沈穆清说着悌几的话:“我刚才去了你二嫂那里。主考官袁瑜,未中举之前曾经在蒋家做过西席,蒋家的四个孩子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情份非比寻常。我跟她说了,让她去袁大人那里走走路子,她也答应了。我问袁大人的嗜好,说是平生最大夙愿即是收藏前朝哀帝的花鸟画,我记得家里好像有一幅的,到时候,让你二嫂拿了去送他。”
所有的母亲都一样啊!
沈穆清在心底暗暗唏嘘着,起身给冯氏叩头:“多谢娘!”
冯氏见了,看沈穆清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她伸手扶起沈穆清:“傻孩子,他是你相公,也是我儿子,谢什么谢?”
沈穆清还是满脸的感激:“我和相公年纪轻,这些人情世故没有娘的指点,全是一抹黑……”
她正说着,外面传来董妈妈的声音:“夫人,我把帐册带过来了。”
冯氏朝着沈穆清做了一个“别说了”的眼神,然后扬声说了句“进来”。
董妈妈和青莲捧了账册进来,沈穆清就要告辞,冯氏笑着指着那厚厚的五本帐册道:“又不是什么外人,你也来帮着快找找,看放在什么地方了。”
沈穆清见董妈妈和青莲已各拿了几本帐册坐到了一旁的小杌子上开始一页一页的翻阅,她略一思忖,遂笑着拿了一本帐册坐到了董妈妈身边的一个小杌子上开始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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