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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我想你要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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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菜色热腾腾,景泰蓝瞪大眼睛,一脸困惑。

那个绿色的豆子是什么?豌豆?好像比豌豆大。

那个蛋饼里,青色的芽是什么?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为什么有两道鱼?两种鱼都长得好奇怪。

门帘忽然被掀起,容楚不请自来,倚在门边笑吟吟道:“听说你今天换掉了厨房准备的菜色,是打算给自己办一场践行宴?我作为主人,少不得要来捧场。”

他很有兴趣地瞄瞄桌上,有点好奇太史阑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到底喜欢吃什么。

太史阑看都不看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一眼,明明就是蹭饭而已。

容楚也不客气,自己在桌边坐下,手一伸。

太史阑瞟瞟他。

他望望太史阑。

太史阑错开眼光。

他望着太史阑。

习惯性伸在半空,等着挽袖子的手,寂寞地伸着……

容楚不尴尬,不放下,挑衅地望着太史阑。

太史阑想了想,拿了块抹布,塞在容楚手里。

抛开抹布的国公,出去洗手了,太史阑顺手布好自己和景泰蓝的碗筷,坐下吃饭。

等容楚回来,早已开动,没人等他。

他面前倒是有碗筷,太史阑没打算真不让他吃,只是给他准备的细瓷金边碗十分精致,和太史阑的蓝边大碗,景泰蓝的蓝边小碗,格格不入。

容楚看看那配套的碗,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提出换碗的要求——不用问,肯定没他的。

景泰蓝头也不抬,吃得欢快,根本不知道这短短一刻,国公爷心酸的心路历程。虽说他近期跟着太史阑,胃口好了很多,但容楚也很少见他吃饭这么专心,目光忍不住往桌上一掠。

随即眉毛便高高挑起。

“你给他吃这个?”

“嗯?”太史阑瞟一眼桌上,春笋蚕豆,香椿煎蛋,炖河豚,鲃肺汤,烤羊排。

景泰蓝格格笑着,用手抓起一把蚕豆。

“这个不能……”容楚的声音,在看到景泰蓝把那把蚕豆塞进嘴里时,自动消声。

“尝尝这个。”太史阑划开香椿煎蛋,夹了一块给景泰蓝,一股奇异的味道弥漫开来,景泰蓝犹豫地望着煎蛋,不知道该不该吃。

“姑娘这不知是什么芽儿,味道当真特殊。”侍女在一旁笑吟吟地道,“咱们都没见过呢。”

“有异味的东西他不能吃……”容楚话说了一半,忽然筷子一横,挡在景泰蓝面前,“没吃过的东西?撤了!”

太史阑冷冷看他一眼,吃了一筷香椿煎蛋,景泰蓝眼巴巴看着她,终究忍不住好奇,唰一下从容楚筷子底把煎蛋抢了过去。

香椿入口,他的小脸先是皱起,随即眼睛亮了亮,三五下快速吞了,一把拖过碟子,小勺子挥舞进攻,落勺如雨。

容楚脸上有点不好看,皱眉看着腮帮鼓鼓囊囊的景泰蓝——真那么好吃?

景泰蓝一人吃掉一半的香椿煎蛋,满意地打个饱嗝,勺子再度向河豚进攻。

那盘炖河豚却突然消失了,落在了容楚的手里。

“这东西有危险,他不能吃。”

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开始仰望他娘,想要寻求答案。

太史阑停下筷子。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蚕豆是季节性蔬菜,他不能吃?”

容楚默然。

“鲃肺少见,他不能吃?”

“河豚有毒,他不能吃?”

“香椿有异味,他不能吃?”

“这是规矩。”容楚淡淡道。

“嗯,规矩让他一生只能吃温火膳。”太史阑语气更淡,“大厨房十二时辰温着,常规用料,常规做法,一般口味,不温不火。永远的燕窝鸭子明炉火锅,罐煨山鸡丝红白火腿。”

“亦是人间美食。”容楚皱眉,“寻常人一生不可得。”

“寻常人未必吃着燕窝驼峰,但他们可以在春天吃蚕豆,夏天尝芦蒿,秋冬打边炉,咸鱼臭肉,都是人间真味。”

“下等食品。”容楚不屑。

“食物无分等级。给滋味定高下,除了狭隘就是狭隘。”

“太史阑你不过强词夺理。”

“我不必和你辩驳。”太史阑给景泰蓝夹蚕豆,“明天叫人用针线穿了,给你挂脖子上,边吃边玩。”

“好呀好呀。”景泰蓝眼睛闪闪亮,点头如小狗。

“这么脏!”容楚惊诧,“不行!”

“他快乐。”

“病了怎么办?”

“他是人,不是弱草。”太史阑回头看他,“也许你们看他,金尊玉贵,必须处处小心,可我觉得,在他担下那些责任之前,他首先是个人,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就应该享有他的童年,在该疯的时候疯,在该玩的时候玩,想打滚就打滚,想尖叫就尖叫。”太史阑淡淡道,“没有谁有权利剥夺这样的快乐和自由。”

“过于放纵,多成纨绔。”

“天性的不予约束,不等于对人性的放纵。”太史阑拍景泰蓝的脑袋,“现在想做什么?”

“想唱歌。”

“那就唱。”

景泰蓝扯开嗓子就唱,咿咿呀呀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分贝尖利,音色恐怖,侍女摇摇欲坠,容楚手按胸口。

太史阑面不改色。

一曲唱完,她道:“很好,还想要什么?”

“蚕豆项链……嘻嘻,你刚才说的。”

“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学》第四章。”

“好。”平常很抗拒背书的景泰蓝,点头如捣蒜。

太史阑回头看容楚,容楚神情有点发怔。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童年,书房,卧室,卧室,书房,记忆中似乎没有绿草蓝天,没有狂奔疯跑,没有纵情欢笑,没有此刻景泰蓝,纯真明亮的笑意。

在今日之前,他也没见过景泰蓝,这样纯然信赖,发自内心的笑过。

一直不认为,属于他们这些贵族少年的童年生活有什么不对,然而此刻,忽然觉得,或许真的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