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游戏完了之后,两人分别简单梳洗完,姚远去了她父母房里睡觉。父母的房间她经常打扫,一直保持得很整洁干净,所以只需铺了床褥就能睡。
江安澜则去了姚远的闺房休息。房间不大,放了床和书桌,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浅黄色的小沙发,旁边是书架。江安澜站起身走过去,拂过那些她曾翻阅过的书籍,《世说新语》《野草》《遵生八笺》《百年孤独》《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江安澜拿起书架最上面摆着的相框,里面嵌着一张已有些年代的照片,三口之家,父亲抱着七八岁大的女儿,母亲站在旁边亲着女儿的脸颊,一派幸福安乐。
他本来以为自己第一次跟她遇到是大四那年,他倒在车边那次,却原来并不是。
在她离京回江泞的那天晚上,江安呈给他打一通电话,“我发了点东西到你邮箱里。爷爷让我查的,但我想有必要让你先看看。”
爷爷查晚辈的交往对象他并不意外,真正让他意外的却是他看到的那封邮件。
资料最开始讲述的是一对已在十七年前出车祸去世的夫妻,男的叫姚国华,女的叫蔡芬。他不认识什么姚国华,也不认识蔡芬。但当他看到这对夫妻是十几年前因他小叔江文翰而造成的那场意外事故去世的那对夫妻时,当他看到姚国华女儿的照片和资料时,冷汗沁湿了手心。
那年,他十一岁,在江泞治病,那段时间他爷爷奶奶也多数是留在江泞市陪他,其他的长辈也偶尔会来探望。而小叔那段时间刚好在江泞任职,还是新官上任,他们家在地方上就属江泞市人脉广,所以大凡子弟下放历练,多数是选这边。结果小叔上任没多久就出事了,爷爷一贯固执,好面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后来小叔做了牢,而出狱之后便出了国。
江安澜不敢相信地又重新回头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手上的文件。
但这世上就是有这样凑巧的事,让你不得不感叹天意弄人,世事难料。
他隐约记得出事那天,他父亲也到了江泞市。他起初并不知道小叔撞了人,而被撞的那对夫妻也被送到了他所在的医院来抢救,是之后无意间听护士提及才得知的。因为好奇,他偷偷跑出去看,看到那间病房外,他大伯和父亲都在,有不少人在哭,而其中被人拉着不让去抱尸体的那个小女孩,他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被后面找来的护士带走了。他听到走廊上有人说:“真可怜啊,都死了。”
电话那端的江安呈又道:“快过年了,估计小叔这两天也会回国。”
“我知道了。”江安澜挂掉了电话,他想,这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上天真爱开人玩笑,他小叔害了她父母,他却被她救过。他爱上了她,如今也渐渐得到了她的心,却在这紧要关头横生事端。
此刻,江安澜看着手上的照片,轻叹了一声,“如果你知道了,会怎样对我?”
第二天一早,姚远刚起来就听到门铃响了,她不由讶异,谁那么早就来串门了?
她披了外套去应门,外面站着的人更是让她吃惊不已,“陈东阳?”
陈东阳微笑着说:“我刚好在附近,想起来你家好像就在这小区里,就问了人找过来了。”
“呃,是吗?”姚远这话是顺口那么一接,结果让对方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不请我进去坐坐?”
其实姚远一直觉得自己跟陈东阳只是点头之交,不过这样杵在门口也不是回事儿,“请进,咳咳!”她倒是真咳嗽。
“你感冒了?”
姚远嗯了声。
陈东阳跟着她走进屋,四周看了一圈,很温馨的装饰和布置,视线最后又回到姚远身上,看到她要去厨房给他倒水,忙说:“我不用喝什么,你别忙了。姚远,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这话说得有点直接了,至少比上面的开场白要直白得多。当然,比不过这位老同学上次的那句“如果你没男朋友的话,你看我怎么样”,姚远对感情是比较被动的,性格使然,别看她对谁都挺友善的,但是深交的并不多所以她对陈东阳的态度也一直是点到为止,不失礼貌,却也绝不会让人家想歪。姚远不由想起自己唯一特殊对待的江安澜,那也是因为某人太过“主动”的缘故,雷厉风行地跟她相遇,网游里结婚,见面,谈恋爱……在她还没理清思路前,心就已经先不争气地动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关于这问题,姚远想了很久,依然找不出原因,就是觉得从跟他接触以来,自己一直挺开心的。
至于陈东阳,其实姚远也挺不解的,大学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流,两年后再遇到,怎么就突然对她很有兴趣了呢?还没等她开口,陈东阳又说:“姚远,你上次跟我说你结婚了,但是你大学的朋友李筱月说并没有接到过你结婚的消息,是不是因为我那次提起想跟你试试,然你觉得很突然,所以才找了借口说……”
这时,姚远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了,走出来的男人打着哈欠,意兴阑珊地问:“小远,睡那么早就来饶人清梦了?”
姚远:“……”
陈炮灰:“……”
陈东阳终于面色尴尬,面如死灰地走了。
看着面前只穿着长裤,裸着上身,头发有些乱,眼神却很清明的人,姚远问:“你不冷吗?”
长腿帅哥江安澜抿了抿嘴,转身回了房间。
姚远无语,大神刚才这一出绝对是故意作的秀吧?
回了房,关上门的江安澜靠在门上微微吐了口气,随后咕哝了句:“妈的,真是内忧外患。”
昨晚江安澜几乎一夜无眠,他考虑了一晚上,他是要跟她结婚的,现实中结婚,那么这件陈年旧事他就必须得跟她坦白,因为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可目前,他实在没有信心将其说出口,他甚至是非常害怕的,害怕一说出口连两人在一起的可能都没有了。所以他最终决定还是从长计议,先回京,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弄,才能保证他不被抛弃。
但江安澜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败露得那么快。
就在他在房里边精打细算、深思熟虑,边穿衣服的时候,姚远接到了堂姐的电话,姚欣然的语气有点沉重和犹豫,“妹,江安澜是不是在你那儿?”
“嗯。”
姚欣然那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昨天晚上你跟他下了游戏后,傲视苍穹,也就是李翱,无意间说起他老板的家庭,说到他爷爷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江元。江元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江文翰你一定没有忘记吧?他父亲也叫江元,也是在北京当官的。我开始也怀疑,也觉得不可置信,想着可能只是同名,所以托派出所的朋友去帮忙查了下,刚刚他发短信给我……小远,江安澜的爷爷,就是江文翰的父亲。江文翰应该是江安澜的叔叔。小远,你在听吗?”
江文翰,江文翰……撞死她父母的人。
这名字一直埋藏在她最黑暗的那段记忆里,一旦触及,回忆回潮,伴随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绝望和伤心。
“姚国华、蔡芬的家属,抱歉,我们尽力了。”
“我可怜的儿子、儿媳妇,老天爷你怎么不带走我这快进棺材的老太婆?我的孙女才八岁啊……”
姚远的脑子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她没再听,事实上是再也听不进去,像是耳鸣了一样。
江元,江文翰,江安澜……
姚远看到自己的房门打开了,那人走了出来,他看到她呆呆地站着,问:“怎么了?”
他看了她很久,她的手因为捏手机捏得太紧而些微生疼。
“师兄,你认识江文翰吗?”
江安澜的脸色瞬间一变,他要朝她走来,却被姚远后退一步的举动弄得不敢再试图接近。他闭了闭眼,才说:“我去煮点粥,等你吃了早饭,我们再谈,好吗?”
姚远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你走吧。”
江安澜皱眉望着她,“小远……”
姚远疲惫地打断了他,可她实在说不来狠心的话,“师兄,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都各自再理理吧,现在,你走吧。”
江安澜最后点了头,“好。”但有淡淡地接了一句,“我等你。”他这句“我等你”有点一厢情愿不允许就此结束的意思。
江安澜走了。
姚远进了卫生间洗了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通红。
父母去世的那一天,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她隐约知道,父母可能救不回来了。她趴在玻璃门外一步都不敢离开,一刻不停地求着上天的菩萨,求他们不要带走她的爸爸妈妈。可最终,妈妈走了,没一小时,爸爸也跟着走了。
江文翰害死了自己的双亲。
江安澜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他为何要隐瞒她?
他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知道她因为他的家人而成了孤儿同情她?
但他那样的人,如果真的只是同情她,不会那么花费精力。
可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做不到声嘶力竭地去质问他、排斥他,却也无法再心平气和地与他相处了,暂时就这样了吧。
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难过?
想想前一小时明明还在笑,现在却想哭。
这人生可真逗。
姚欣然来的时候,姚远在厨房里,正准备烧水,人却拿着水壶站在水池前一动不动。
姚欣然走上前去接手了水壶,不由叹息,当年叔叔婶婶过世时,八岁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孤零零地站着,一声不吭。姚欣然开了水龙头,灌满水放到水壶底座上烧,之后拉着堂妹往外走,“我们到客厅里坐坐吧。”
“姐,你说他为什么要跟我开始呢?明明是那样的关系。”姚远的声音干涩,满脸悲伤。
看堂妹这样,要欣然有些无言以对,她没打算拆散堂妹跟江安澜,只不过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必定不会瞒着自己堂妹。
姚欣然牵强地开口:“其实,肇事的是他叔叔,江安澜又不是从犯,咱何必要搞‘连坐’呢?而且,说不定这事他之前也是不知情的呢?”
“他知道的,他多机敏。他既然知道我爸妈是他叔叔撞死的,他怎么还能……还能带我去他家里,见他的家人,去问好,去笑脸相迎呢……”
姚欣然听到这里,也终于沉默了。
之后她去给堂妹倒了杯开水,又煮了稀饭。姚远没吃两口,姚欣然看她精神实在不好,也没勉强她多吃,只是最后劝说她回房里休息。
姚远一进自己的房间,看着床上叠得整齐的被子,又出了好一会儿神。
外面的姚欣然没事干,但又不放心走,就去书房里开了电脑。
随便刷了会儿微博,想到眼下的局面,她又是一阵烦躁。
虽然这事儿是她去挖掘到的,但她依然觉得荒唐,江安澜竟然是江文翰的家人。
她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这么倒霉啊?
越想越火大。
这种事要是搁在电视剧里,非演变成复仇片不可。
姚欣然见桌面上《盛世》的游戏标志,点了进去。他们百花堂跟天下帮的同盟频道里聊得正high。
宝贝乖:“阿弥哥,如果我嫁给你的话,乃能否保证我们的婚礼跟帮主和大嫂他们那样奢华呢?当然啦,时间不能像帮主跟大嫂那么神速!”
阿弥:“全部可以有!”
走哪是哪:“宝贝儿别嫁给他,哥才有钱,嫁给哥吧!”
雄鹰一号:“走哪,你之前不是说穷得都快当裤子了吗?还有钱呢?你就吹吧。”
血纱:“要嫁给像帮主这样的,老实说,大概到这游戏停运都不会有了吧?”
宝贝乖:“泪奔,好羡慕大嫂!”
花开:“噗,同羡慕。”
走哪是哪:“昨晚老大和大嫂又双双退出游戏什么的……”
姚欣然看不下去了:“行了,别人的事情你们都那么起劲干吗?”
走哪是哪:“哎哟,水帮主来啦!”
宝贝乖:“水姐姐,你是大嫂的亲姐,老大和大嫂什么时候真结婚啊?我们要喜糖!”
姚欣然:“我说,还是请大家将网络和现实分开点吧。”
姚欣然说完,就退出了游戏。
她想了一番,最后又上线跟温如玉发了消息:“麻烦你跟你帮里的人说一声,以后少说些八卦吧。其实说也没事,反正她估计也不会再上游戏了。”
温澄那边看出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没啥事,以后我妹大概不会玩《盛世》这游戏了。”
“跟江少有关?”温澄很有警觉性。
“你说呢?”姚欣然懒得再多说什么。
江安澜踏出机场,家里的司机已经停好车在外面等,他一坐上车就闭目养神,脸色很难看,嘴唇发白。
他刚下飞机打开手机时接到了大堂哥江安宏的电话,说小叔今天回家,如果他今天没其他重要的事,尽可能抽时间回家吃晚饭。
江安澜忍不住笑了,如今他最重要的事都已经差不多搞砸了,其他还有什么所谓的?
江安澜按着太阳穴,司机在红灯处停下。他望着窗外车水马龙,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可能,他们相遇了,却偏偏有这种前缘。有前缘就有前缘吧,可凭什么事要由他来为那段过错付出代价?
为了这份念念不忘,为了不悲伤、不叹息、不无奈,他等了多少年?
她回国,为了不一上来就吓着她,他花了多少精力在游戏里。通过网络跟她接触,按捺着性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正苦大仇深的江大少爷又收到了温澄的一条短信:“你跟大嫂怎么了?大嫂的堂姐说嫂子以后可能不玩《盛世》了。”他当即脸色一沉,除了姚远,他极少会有耐心给人发信息,但这次他打完发了过去:“我们没事。”
他们没事。
是的,即便现在出了点问题,以后也会没事的。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让他离经叛道、背信弃义,他也不允许有事。
这大神一旦钻牛角尖,那真是暗黑得都有点“三观不正”了。
这条傍晚,江文翰也由司机从机场接回。他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只中型行李箱,箱子由司机在后面帮忙拎着,他先行走至客厅,客厅里江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江文国、江安宏等不少江家人都在。
江文翰已四十五了,倒也不怎么显老,穿着一件风衣,挺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先向坐沙发正中间的父母请了安,老太太的眼睛有点红。江文翰看着江文国叫了声“大哥”。如今已五十多岁的江文国,面目很得江老先生的遗传,包括能力手腕也是。现已处于高位的江文国沉稳地应了声,随后说:“你二哥海外生意太忙,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你这次就替你二哥在家多住几天吧。”
江文翰点了下头,心里不由苦笑了声,他们兄弟三人,唯有他最没有作为,甚至还给家族抹上了污点。
而每当他看到那群后辈时,都不禁让他叹老嗟卑。
大哥江文国是他们三兄弟里子女最多的,两儿两女,长子江安宏三十而立,成家立业,媳妇亦是名门之后。次子江安呈,进了公安系统,只需再磨练几年便可高升。两个女儿则是当年由江老爷子做主让江文国领养的烈士遗孤,如今也都成了社会的栋梁。而二哥江文华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江安澜,从小便聪明,老父亲最宠的孙子便是他。次子江杰,他未曾见过。江文翰一一看过来,视线回到老父亲身上时,老父亲开了口,语气严厉,“是不是看着这些比你小的晚辈们如今都成人成才、事业有成,你这当长辈的自愧不如?”
老太太皱眉,“你就少说两句吧,难得回来一趟。”
“你也知道是难得,我看他真当我们江家是他的旅馆了。”江老先生的脸色依然不好看,江文国也忙宽慰了几句。但江文翰似乎对父亲的冷嘲热讽已然习惯了,听着这种话面色都不变一下。
江安澜看着这场面,先站了起来,平淡地说:“吃饭吧,饿了。”然后率先朝餐厅走去。江安呈也跟着起来,“爷爷奶奶,吃饭了,饭菜凉了不好吃。”
江老先生看着已让煮饭的阿姨去上菜的江安澜,终于是摇了摇头,说了声“吃饭”。
餐桌上气氛缓和了点,但江老爷子并不跟小儿子说话,江文翰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只跟母亲、大哥和几位晚辈聊。
“安澜,近来身体可好?”
江安澜是晚辈里话最少的,但人却极聪颖,江文翰还记得十几年前教家里的小辈功课,只有小五是不需要他花过多时间的,因为无论什么,只要说一遍他就懂了,就算刚开始没理解,给他几分钟,他也绝对能想明白了。
江安澜今天胃不太舒服,吃得不怎么舒心,但对长辈他一贯不会失礼,哪怕这位长辈害他如今陷入了感情危机,“还好。”
“那就好。”江文翰说,“我今年在美国认识了一个医生,他是气管疾病这领域的专家,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可以让他……”
老爷子斥道:“中国没好的医生了?要跑到外面去看病!”
江文国也道:“安澜的病主要是靠调养,西医不适合。”
江安澜吃了半碗饭,实在没胃口了,就放下了碗筷,说:“爷爷,我今晚回自己那边,就先走了。”他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弯腰说,“奶奶,我走了。”
老太太拉住孙子的手,“小五,你吃饱了吗?奶奶见你没吃几口饭。”
“饱了。”
老爷子关照道:“那让司机送你回去。”
江安澜直起身子,点了点头,“好。”他对小叔并没有特别的看法,早走只不过因为自己情绪不高。
江安澜要上车的时候,江安呈也走了出来,江安澜皱眉道:“还有事?”
“去喝一杯吧?”
江安澜坐了江安呈的车,堂兄弟俩去了一家酒吧,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女性来打招呼。江安呈一概回复道:“在等人。”其中一位女士倒是大胆,说:“那在你们女伴来之前,先跟我喝一杯?”
江安澜心烦着,直接说了句:“我结婚了。”
“那在你太太来之前我们喝一杯?”
江安呈见堂弟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不得不拿出证件给那位年轻女士看,“抱歉,我们在执行任务。”
对方一看是警察,也不敢再放肆了,施施然走开了。
江安呈看回堂弟,“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江安澜门头喝了口酒,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儿?”
江安澜皱眉哼了声,江安呈道:“哎,你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耐心。后天回吧,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我明天就过去。”
“那件事你女友知道了?两人闹开了?”
江安澜不再出声,但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江安呈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一场,一定鼎力相助。”
“不用。”江安澜又喝了口酒,“这是我的事,我跟她的事。”
姚远一觉睡到晚上八点才起来,精神恢复不少。姚欣然一直在书房里看电视剧,听到外面有声音才关了视频走出来。姚远一见到面带担忧和关切的堂姐,勉强笑了笑,说:“肚子好饿。”
姚欣然立刻道:“那咱到外面吃饭去。”
由姚欣然开车,去了一家小馆子,点了两菜一汤,等菜的时候两人聊着天。姚欣然这人心思也够缜密的,聊天中一丝一毫都不涉及游戏和游戏里的玩家。但就算如此,姚远也不见得心情就好一点,一直用手支着额头,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会说肚子饿是为了不让姚欣然再多问些什么,其实睡了一觉之后什么都没改变,又哪来的心思聊天?
菜陆续上来的时候,姚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她翻看,发件人正是江安澜,她脑子一下有点恍惚。他说:“你要理到什么时候才能理好?我等得难受。”
姚远看着那条短信,半晌无言。她之所以说“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都各自再理理吧”,只不过是因为她说不出太翻脸无情的话。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还有什么可多说的呢?
而如果他有十分难受,她便是万分难过。
她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命运撞了一下腰。那一下撞得她疼得都直不起身来了。姚远想到这儿,不由讪笑,这种时候她竟然还不忘自我戏谑。
姚欣然看她关机,有些讶异,“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关机了?”
姚远摇头,“没什么。”
姚欣然沉默,然后给姚远夹了一筷子菜,“吃饭。”
吃了一会儿,姚欣然找话题说:“话说前两天,有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那男的我看着还算顺眼,就交流了两天,最后还是算了。而那两天吃饭都是由我埋单的。”
姚远安慰道:“这种男的不要也罢。”
姚欣然皱眉,“是我抢着埋单的。”
姚远魂不守舍道:“哦,那这种女的不要也罢。”
姚欣然:“……”
那时,江安澜刚踏进自己的公寓,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十分不好受,就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
他去厨房烧了点水,吃了两颗胃药后,她都没有发回来只字片语。江安澜就那样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里,直到过了将近一刻钟,他才出来,去浴室洗了澡,然后进卧室倒床就睡。
短期内,她是真不想理他了。
李翱一早来敲江安澜的门,敲了半天,里面的人才开了门。
一夜没睡好的江少爷满脸不痛快,“什么事?”
李翱笑道:“我给您送早餐来了。”说着举起手上的豆浆、油条。
江安澜的反应是直接甩上了门,李翱摸着鼻子再敲门,“boss我错了,想起来你不吃油腻的了!老板,开下门吧,我有事要跟你说,因为打你电话关机,所以我才不得不来敲门的,是关于大嫂的事……”话没说完,门再度被拉开,江安澜一手拽住李翱将人拉了进来,“她怎么了?”
李翱拉下老板的手,“咳咳,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大嫂那边不是开始下大雪了吗?然后我们帮的走哪是哪也是那儿的,他就抽了风跟我们所有人打电话报喜说天降瑞雪了,打到大嫂那儿的时候……”
江安澜没耐心地阻止他,“直接讲她怎么了!”
李翱道:“据说大嫂出了点小车祸,我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的,不过您放心,只是她堂姐的车稍微撞坏了点,人没出啥问题。”
江安澜直接回身去拿了外套和钱包就往外赶,呼吸有些乱,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仓皇慌张过。
李翱跟在他后面,“老板直接去机场是吗?我车就在楼下,我送你过去。”还真是头一次见boss方寸大乱,大嫂果然影响力不凡。李翱这样想的时候,他不知道,他那句无心的插科打诨却正是他老板和大嫂眼下这种不良局面的导火索。
江安澜一上李翱的车就马上给手机充电,一开始就给姚远拨去了电话,结果对方关机。
旁边开车的李翱还笑着说:“给嫂子打电话吗?这点儿嫂子可能还在休息吧。”江安澜瞟了他一眼,李翱很有眼力见儿,见老板面色不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径直开车,只在中途给航空公司打去电话给老板订了机票。到机场后,李翱也非常积极地去帮忙办理了登机手续。
但江安澜登机前还是对李翱说了句:“回头收拾你。”昨晚温澄又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如今游戏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高干子弟、江元的孙子。两三句说下来,江安澜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然知道问题根源不在于李翱,他不过是一时多嘴,但江安澜对此多少是有些不爽的。他本来打算稳扎稳打的,不说有多大的胜算,但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有把握。
李翱泪流满面地目送走了boss,不知自己哪里又深深触犯了龙颜,人家都那样能干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