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晚会到春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三十天里,邢氏财团每个部门的员工都暗自揣测,“畅游欧洲一个月”的机票到底会由哪个部门夺得。
虽然业务部的机会比其他部门大上几倍,但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其他的部门都不会放弃。
于是,副总裁办公室里,堆满大大小小的礼物,是干部们送给副总裁的一点“心意”,希望他笑纳,顺便在总裁面前美言几句。
“有期望的话,还是找人去办护照和签证实际些。”副总裁说。
总裁意下如何,不是他能影响的,但他们找那天衣无缝的借口送来这些东西,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是,我们马上就去办。”干部们以为这是副总裁答应说好话的表示,纷纷喜出望外的赶着去办护照。
“怎么这层楼最近特别热闹?”贝烯边问边走进副总裁办公室。
畅游欧洲一个月的机票,非业务部莫属,她早就要大家把护照都办好了。
现在,她是来打听消息的——业务会报都做完了,总裁找她还有什么事?
“总裁找你,大概是和业务有关的事吧,你可要好好应对。”副总裁叮咛她。
“会不会他要叫我们业务部整理行李,准备去欧洲一月游?”果真如此,她可乐了。
“你想得美。”虽说他左右不了总裁的决定,但他可不想看到贝烯太得意。
“想得美才会成真啊!”贝烯走出堆满礼物的副总裁办公室,往总裁办公室前进。
最好不是因为她最近都在公司过夜的事找她。
叩叩。贝烯一边敲门,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总裁不会小心眼到记恨她之前把他当成同性恋。“进来。”里头传来声音时,她的心脏猛然跳了几下。
这几天以来,总裁跟她第一次看到的好欺负邻家哥哥的模样相距甚远,让她忍不住怀疑那天好心放过她的,跟在办公时气势逼人的总裁,不是同一个人。
贝烯深吸一口气,开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邢磊坐在办公桌后,穿着白衬衫、系着铁灰色领带,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贝烯进来时,他正放下手中的金笔。
“贝烯经理,请坐。”他的唇角勾出一道礼貌性的弧度,伸手指向前方的沙发,自己也移步过去。那个笑容,跟她露齿一笑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贝烯身上的神经绷紧,天大的危机感兜头罩下。
“对……对不起……”错是认了,但理由呢?
有了,就拿那件事,但,那好像该向他道谢吧?
她在玩什么花样?想易客为主?!邢磊的表情变回了面对敌手时的凛然。
本以为她经理的职位有些浪得虚名,想不到还真是个对手。
“谢……谢谢你……”贝烯又继续道谢。总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得主导权再说。
邢磊挑挑眉,想抢主导权?那得看他同不同意。
邢磊的嘴角抿出一道神秘的弧线。他可是掌握着全世界经济命脉的人,岂会把一个小小的业务经理看在眼里?
“真的,很感谢你,也很对不起。”贝烯完整的重复一遍。
他为什么还不问为什么?这样她才可以依照他的反应,决定接下来的策略。
“谢什么,又对不起什么?”充其量她不过是如来佛掌中的小猴子而已,根本不足以为意。
“对不起是因为之前错把你当成同性恋,谢谢是感谢你给了我构思的灵感,让我们的新版灰姑娘有叫好又叫座的演出。”贝烯的头一点也不敢抬起来。
如果这件事他没有生气的话,那她就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你好像很在意那场表演?”她大概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否则应该不会轻易触动这个相关话题。
“关系到欧洲一月游,每个部门都很在意。如果说项有用的话,我倒想把握任何机会。”为了部门所有人的福利,她连搞笑都做了,说项怎么会做不出来?
“任何机会?”邢磊眼尾轻扬,表情细微浮动。
“真的有机会?”贝烯心中有误人陷阱的不妙之感,但为了部门福利,即使明知是陷阱,她也会跳下去一窥究竟。
“是有一个机会。”邢磊唇角微扬。她说了“任何机会”,那他只要利诱就好,不必用到威胁的伎俩了,“不过,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另当别论。”他当然不能露出非她莫属的样子。
“条件是什么?”聪明如贝烯,怎么可能不知这是暗盘交易?
“灰姑娘。”不愧是跑业务的,永远摸得透对手的心思。邢磊也不拐弯了。
“灰姑娘?”什么意思?有阵冷意从脊椎爬上来。贝烯有很不妙的预感。
“你跟我共演一出灰姑娘。”邢磊悠闲的说,好像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不可能,那是童话!”开玩笑,灰姑娘里的关系,没有一样是她喜欢的,除非他要当她的姐妹,她就再编一个版本来逼婚!
“我以为你比较想让手下的业务员去欧洲旅游。”邢磊根本不用鼓舌如簧来说服,可以牵制她的法宝实在太多了。
“你……”贝烯气得想冲上去撕烂他那得意的嘴脸。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面对这种大狐狸,乱了方寸只会毁了一切。
“原来搞了半天,欧洲一月游的门票,根本不是公平竞争。”她露出业务员的尖锐。
“一开始是公平竞争没错,只是我后来增加了条件。”邢磊扬扬嘴角。尽量尖锐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这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不行,不能被他激怒,“原来这就是邢总裁的行事风格!如果与你同流合污,我岂不是成为业务部之耻?我跟我的团队都非常不齿这种行为。”
这起码告诉对手两件事——第一,她有一票团队,她要是被革职,业务部的资深业务起码会走一半。第二,她不吃他那一套!
“这么说,就算我对大家公:‘感谢业务部让贤’,也无所谓喽?”邢磊挑挑眉。看你怎么招架?!
“你……”贝烯简直气到不行。
业务部明明势在必得,哪可能让贤?这种话听在热烈期盼的同仁耳里,心里会怎么想?
可恶,这个男人是恶魔!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妥协。”贝烯跟他拚了,“现在全公司上下都亲眼目睹业务部的表现最为优越,如果由其他部门夺魁,总裁将如何取信于所有同仁?”想她贝烯什么对手没碰过,可不是泛泛之辈。
“欧洲一月游的资格是由总裁定夺,可不是由员工。”邢磊讲这种话时,仍然悠然自得。
她果然是个对手,对她多加调查是正确的。邢磊虽然不露声色,心里却感受到她所带来的那股压力。
“也就是说,邢氏财团的干部也可以和总裁一样,凭个人的好恶和暗盘交易决定员工考绩,甚至合作对象?这么腐败的公司,总裁你认为可以撑多久?”贝烯毫不客气,尤其最后那句,简直是咄咄逼人了。
“我不打算经营一个腐败的公司,但我也不是太坦荡磊落的人。”邢磊微眯双眼,“也许我直接打电话告诉令堂,让她把你绑去相亲好些。”想不到竟然被她逼到用这招。
“你……”他竟然用这种小人步数!贝烯简直气结。
可恶,只怪她自己将把柄送到这恶魔手中!气死人,气死人了!
“我很欣赏你编的故事,同性恋王子和不婚灰姑娘令人印象深刻。”邢磊抿抿嘴,从她想杀人的眼神中知道自己赢了。
“你说要和我共演一出灰姑娘,要演给谁看?”也许演一出戏,好过被老母绑回去相亲,但她无论如何都要先问清楚,以免被卖掉。
“这你不用多问。”反正一时也讲不清。
“所以我乱演也没关系?”哪有找人合作这么不清不楚的?
“观众也许是全球百姓……重点是,这其中可能包括一场婚礼。”她自己要知道的,最好她的胆子够大。
贝烯跳起来,“我不可能逃掉老母的相亲,却跳进你的婚礼。我是绝不结婚的!”她到底触犯了哪尊神明,怎么这么多人打她终身幸福的主意?难道以事业为终身伴侣,这么天怒人怨吗?
“演你的版本,你是和王子假结婚的灰姑娘,婚后在城堡里各自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邢磊对她的抗议气定神闲。
“那是童话,是编出来的故事。”无论如何,她都觉得不可行。光是“婚礼”这两个字,就令她头皮发麻。
“从此你不用再被家人逼婚,每个月还有一百万的‘家用’。”邢磊简单扼要的说出两个最有利于她的条件。
这样的条件是很诱人啦,但她讨厌“结婚”那两个字。况且跟这种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共处一室,她迟早会疯掉。
“你不必履行任何义务,也不会丧失任何自由,还可以多一个落脚处,不用躲在办公室里。”邢磊嘴角一抿,又开出许多优渥的条件。
“我只想谈恋爱。嫁给你,我还有什么恋爱可谈?”结婚只会称了家中那些人的心意,她又不是头壳坏去,
“婚礼只是形式,你照样可以找人谈恋爱。再说,结婚是最坏的假设,不一定会发生。”她对谈恋爱的坚持,与和家人的意见分歧,自然也在他的调查报告书中,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说来说去,这只是一场交易。
贝烯岂会不明白?但她讨厌这场不给人拒绝机会的交易,好像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样。
“这是你决定让令堂绑你去嫁给素不相识的人?我大概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邢磊想拿起桌上的电话。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搞小动作还不容易?
“我答应了!”贝烯连忙大喊,阻止他的动作。
可恶,她怎么会有这种把柄落在他手中?难道真的是她编的灰姑娘惹来他的注意?
可恶啦,他干嘛要注意这么多?她又干嘛把灰姑娘改编成那样?
“很好。”邢磊的嘴角很难得的噙上一抹笑。
看见他这种笑法,贝烯反而有大难临头之感。
邢磊是个大企业家,而且是个非常懂得打铁趁热的企业家。
早上才刚和贝烯完成协议,下午他就派人送了张面额十万的现金支票到她面前,把贝烯吓了一跳。
“你想用这些钱买断我?”她火大的把支票送回邢磊桌上。
“买断一个女人”在演艺界和商界是时有所闻,但十万欧元就想买断她,会不会太便宜了点?况且她根本不会同意这种事。
“从协议达成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那是给你的零用金,每个月会自动汇入你的户头。”邢磊从企画书中抬起头来,“如果举办了婚礼,我会在后面加一个零,名为家用,但实际上却是你的零用金。”
这不算买断,只是要她好好配合的酬劳。
“我不要!这跟买断有什么差别?我是业务女强人,不是花瓶。”这种行话算什么?好像她在不自觉中把自己卖掉一样。
“我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工夫。”邢磊简明扼要的告诉她。
春节快到了,过完农历年,他得赶回欧洲,剩下的这几天,台湾分公司还有好些事要忙。
“这不是小事!我可以陪你演一出戏,可是你不可以用钱来侮辱我。”贝烯气得脸红脖子粗。如果是现金,她早就把钱砸在他脸上了。
“你想太多了。”他不想和她在这种小事上争论。
“你……”什么叫她想太多?根本是他存心羞辱她!贝烯气死了,“有钱了不起是不是?去买一个花瓶跟你演,本小姐不玩了!”说完,贝烯气愤的走出办公室。
这世上等人买的“花瓶”多的是,她不屑成为其中之一。
“贝烯!”邢磊喊道。
这冷峻的声音令员烯心上一紧,双脚居然开始颤抖,怎样也无法移动半步。
好可怕,她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可怕的人?
“回来。”他的声音不愠不火,却有某种不容违背的威严。
贝烯深吸一口气。她很想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走出这里,心中却隐隐感觉这愚昧的冲动,可能给自己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
心里还在挣扎犹豫,双脚却已自作主张的走回来,让她更害怕。
“那笔钱随你花用,如果不高兴,你可以把它丢进焚化炉。”他把桌上那张支票撕得粉碎,“明天我会让会计师把现金汇进你的户头。”懒得和她讨论这种小事,反正他钱多的是。
他的气势令人心惊,他的行事风格更令人胆寒,贝烯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没事,你出去吧!”他头也不抬的说,“晚上我会跟你回家。”
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令她身上某根神经倏地被拉紧,贝烯吃惊的跳起来,“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他跟她回家做什么?
“难道你不想早点解除被逼婚的危机?”邢磊的眼神扫过她,有几分凌厉的味道,贝烯的胆子又躲得不见踪影了。
“那个……”胆子一旦躲起来,就连大脑也变迟钝了。
“一切由我来应付,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他习惯掌控一切,也有信心应付一切。
“喂……”贝烯很想抗议,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邢磊抬头看她一眼,又埋首于文件堆中,贝烯只好讪讪的走出办公室。
事实很明显,他用一条无形的丝线把她牢牢系住,而她只能被他牵着走,任他要松要紧、要左要右。
“可恶,怎么会有这种事!他怎么可以这样?”贝烯愈想愈不对劲,也愈不服气。
“我是业务高手贝烯耶!怎么能任人摆布?”他要跟她回家,得看她愿不愿意。”
决定了,下午就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还有,他给她的每分钱,她都要以他的名义捐给世界展望会、慈济功德会、生命线和弱势团体。
认真说来,贝烯能躲的地方还真多。这一整个下午,她去了金氏企业,又去了王氏企业,这会儿正躲在钱氏企业的业务部打哈哈。
“应该是我们去向你拜早年才是,怎么可以让贝经理亲自前来?”钱氏的总经理王桃十分客气。她们两人因业务而相识,多年来,交情甚笃,若要找人替贝烯写奋斗史,王桃是最佳人眩
“因为你没空来,我只好自己来了。”贝烯笑容可掬,“该不会耽误你下班的时间吧?”她特地挑下班前来,当然是因为想赖在这里,这种事她常做。
“你几时在乎耽不耽误我的时间?”王桃笑笑,“倒是说说你的近况埃”
“近况是还好啦,工作上没啥问题。”贝烯压低声音,“不过,如果我公司的人找我,你千万不能说我在这里。”
“怎么?你卷了钜额款项?”王桃夸张的猜测。
“哪可能?”贝烯正想跳起来抗议,内线广播响起——
“邢氏财团的贝烯经理,请接二线电话。”
贝烯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半,“怎么这么神通广大?”下班时间才过五分钟,那个人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我替你挡挡。”王桃按了内线,“回二线电话,就说贝烯没在这里。”
“总经理,我已经回答对方说贝烯经理还没离开……”副总经理的声音满是做错事的惶恐。
“说她刚刚走了,你没注意。”王桃严肃的要副总经理去回覆。
“喔……”副总经理为难的答应。
“贝烯,你倒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帮得上忙,我一定帮你。”王桃很讲义气的说。
“还不是我们总裁要跟我回家见父母……”贝烯苦着脸。这是她这辈子最烦恼的事了。
“见父母?难道是提亲?”王桃惊喜不已,活像嫁女儿一样开心,“这是好事啊!你们总裁年轻有为,有多少女人爱慕他啊!他想去你家提亲,有什么好烦恼的?你要拿出勇气积极争取啊!如果你不敢,我助你一臂之力。”说着,王桃拨出一通电话到邢氏财团总裁办公室。
“不是那回事,你别乱拨电话!”贝烯紧张的想抢电话,电话却接通了。
“林秘书,你们总裁是不是在找贝烯?让我跟他讲话。”王桃一副“为好友两助插刀”的模样。
“就跟你说不是那回事!我要跟你绝交了。”贝烯气死了。
“别害羞,男大常婚、女大当嫁,邢总裁这种人物,并不是每个人都‘把’得上,这种时候,就别再ㄍㄥ说你是不婚族了。”王桃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喂?”电话那端传来邢磊低沉的嗓音,贝烯恨不得一头撞死。
“邢总裁,贝经理虽然做事有点悍,但她肯定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女人,只是她天性害羞,就算喜欢也说不出口,身为好友的我,实在不想看她错失姻缘,你就选个良辰吉时,把她娶回家吧!”王桃说得好像职业煤婆。
“王桃!”贝烯龇牙咧嘴。她原本想在这里躲一下,想不到反而被出卖,她真是交友不慎啊!
几分钟后,来不及逃走的贝烯被邢磊的莲花跑车载走,自以为做了好事的王桃在后面喜滋滋的挥手道别。
她真会被这些自认为热心的朋友给害死啦!贝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