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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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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宫里的规矩就是多如牛毛,这对不拘小节的她来说,还真是麻烦透顶。
    她也知道曜之所以会差人步步紧跟着自己,是怕她趁他不备之时又偷偷溜走。
    这回他施苦肉计把她引回皇宫,摆明不准备再让她逃离他的身边。
    可一想到当年大师兄惨死的原由,就算嘴上再怎么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站在曜的立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没有退路,为了登上皇位,他必须不惜一切手段。
    可站在她的立场,被心爱的男人利用,就算理智上知道对方没有错,成大事本该不拘小节,情感上却难以接受。
    内心纠结着,也失了几分兴致。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身影突然从牡丹亭的方向小跑步过来,在秦素珏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一头跪倒在她的面前。
    “皇后娘娘,奴婢斗胆冒犯,惊扰凤驾还请恕罪,不过奴婢实在是事出有因,求皇后娘娘替奴婢做主。”
    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口条分明,也是个伶俐的丫头,到底因何跑来要自己为她做主?
    秦素珏吓了一跳。她回宫才两天,对宫里情况毫无概念不说,虽然贵为皇后,可自被册封那天起,没尽过半点责任,眼前这情景教她有些无措。
    见一旁小太监就要将对方架开,她摆手制止了他,看着那宫娥,慢条斯理地吩咐,“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她真的很不习惯宫里跪来跪去的规矩,硬邦邦的石板路这么跪在上面,膝盖不疼吗?
    那宫娥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娘,奴婢有罪,奴婢不敢起来答话,您就让奴婢跪着吧。”
    “你有什么罪?”她实在是被这丫头给搞迷糊了。
    那宫娥哭哭啼啼的,“北岳人都知道,当年万岁爷登基时曾昭告天下,今生只娶娘娘一人,不纳其他女子入宫,自然不会让娘娘以外的女子有机会怀上龙种,可是……”她双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那日万岁爷突然喝多了,误把奴婢当成娘娘,半夜里,便拉着奴婢上了龙床,奴婢不敢反抗,就这么献出清白的身子。”
    这下不但秦素珏楞了,就连娇喜和小太监也不由得一呆。
    那宫娥咬咬唇继续道:“奴婢命贱,又知万岁爷心里只有娘娘一人,本也认命不敢声张,谁知道过了不久,奴婢发现自己居然怀了万岁爷的骨肉。这可是龙种,奴婢既不忍心更没有那个胆子打掉他,日日夜夜我们骨肉相连,奴婢更是不舍了。
    “可是奴婢很害怕万岁爷一旦知道这件事后,会赐鸠酒一杯了结奴婢的性命,所以奴婢才壮着胆子来求娘娘,求娘娘看在奴婢肚里孩儿的分上,救救奴婢这一命吧。”
    说完,她一头重重磕了下去,声音响亮,震得秦素珏心头大乱。
    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脚步声,刚刚看清对方是谁,一条长腿已经对着那跪在地上的宫娥踹了过去。
    秦素珏一把将来人拦住,及时保住那宫娥,而来人正是东方曜。
    刚刚下朝,就接到暗卫的报告,说御花园里有人跑到皇后面前大说是非。
    在他的心里,天大地大,都不如心爱的女人大。好不容易施苦肉计把人给逼回来,若是再出什么差池,他不介意拿全天下人的命来陪葬。
    于是他急忙赶到御花园,还没靠近就把那宫娥的话听个清清楚楚,当即气涌心头,恨不能一脚把那胡说八道的奴才活活踢死。
    见圣上亲临,那宫娥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秦素珏暗恼的瞪了他一眼,“你小心点,她的肚子里可是怀了你的骨肉。”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东方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阴狠的瞪着那个瑟缩的宫娥,强忍住把她撕碎的欲望,狞笑着问:“你倒是给朕说说,朕什么时候借酒醉之时,将你强行占有了?”
    那宫娥吓得不敢吭声,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偏偏她越是这样,东方曜的脸色便越是铁青。
    秦素珏见他气得眼睛赤红,不禁隔着衣袖,一把握住他的手,适时安抚,这才让盛怒中的他暂时冷静下来。
    他反手重重回握,凝望着她的眼底全是委屈,好像在说--我没有背叛过你,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可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冤枉我。
    见状,秦素珏淡淡笑了笑,缓步走到那宫娥面前,伸出手,柔声道:“既然怀了皇上的孩子,就别跪着了,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若让肚里的宝宝落下什么病根,那可就真是罪过了。”
    东方曜听了这话,脸色更不好。
    可秦素珏却朝他摇摇头,不让他讲话,他只能压下满心的不满,冷着俊容,居高临下的瞪着那胆敢冤枉他的死丫头。
    跪在地上的宫娥一时间有些不解,不过看到皇后递过来的那只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手搭上,傻傻的被她扶了起来。
    秦素珏却像对待自家妹子一样,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和蔼的问:“已经几个月了?”
    “回回娘娘,已经两个月零七天。”
    “平日里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目前还好,没有害喜的情况发生。”
    “那你还记得,两个月零七天之前,和皇上是在哪里发生关系的?”
    宫娥脸色一红,不敢抬头去看眯着眼瞪她的万岁爷,只能吶吶道:“就……就在万岁爷的寝宫里。”
    “噢?你平日在哪当差?”
    “奴婢是御膳房的,那天皇上多贪了几杯,夜里肚子饿了,便命人准备宵夜,奴婢送膳到皇上寝宫,结果……”她没有再说下去,整张脸已经涨得通红。
    东方曜紧握着双拳,脑中充斥着把这胡说八道的贱人活活捏死的想法。
    秦素珏却不急不恼,微微一笑,“那你还记得两个月零七天前,替皇上送去的宵夜都是些什么吗?”
    “呃,就是万岁爷平日里喜欢吃的那些。”
    “比如说?”
    宫娥被问得面红耳赤,不安的绞着衣袖,半晌后,才小声答复,“有瘦肉粥、海参汤,还有两道助于消化的素菜。”
    听到这里,秦素珏笑得更加迷人了,她拉着宫娥的手慢条斯理道:“如果妳真是御膳房的宫娥,就应该知道当今皇上从来不吃海参,因为他对海参过敏,别说是吃,就算是闻,身上也会起红疹。”
    不理会对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她继续说:“这位妹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冤枉皇上玷污了你的清白,但我相信你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你的苦衷。”
    闻言,那宫娥吓得一头跪倒在地,嗓音颤抖道:“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东方曜阴狠一笑,“终于编不下去了吗?既然这样,还是给朕从实招来,你为何要在皇后的面前冤枉朕?”
    宫娥紧紧闭着嘴,就是不肯说。
    “好,你不说就算了。”他眼底绽放寒光,对两旁下令,“来人,把她绑了,拖下去乱棍打死。”
    没等御林军架起那宫娥,秦素珏已经将人拦下来。
    她直望进东方曜的眼底,朝他摇了摇头。“虽然她是宫里的婢女,可也是人生父母养,或许她不说,是真的有她的苦衷,你身为一代明君,又何苦为难一个姑娘家?”
    说着,她上前拉住他的手,笑道:“就这么算了吧,我突然有些饿,你陪我一起用午膳吧。”
    东方曜还想再辩解两句,可被秦素珏的手轻轻一抓,就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他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想让我答应你的求情,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噢?什么代价?”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道:“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我的身边。”
    秦素珏没点头也没摇头,笑看他一眼,拉着他,转身往朝明宫的方向走去。
    而始终跪在地上的宫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流出两道感激的泪痕。
    用午膳的时候,东方曜的心情显得非常好,不停的替秦素珏夹菜,还一边说:“素珏,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不吃海参。这两年来,我人在宫中,心却都在你的身上,总是想着你在外面有没有受到委屈、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遇到磨难,如今终于盼到你回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说着,把一只羊腿夹到她的碗里,“我答应你放了那个冤枉我的宫蛾,妳也要遵守诺言,不准再走了。”
    秦素珏无语的看着他。她什么时候承诺他不走了?
    不过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是没忍心将绝情的话说出口。
    夹了一小块鸡肉到他碗里,她笑道:“这么多菜还堵不上你的嘴,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东方曜一脸幸福的将鸡肉塞到嘴里。虽然这肉与平时吃的并无区别,却是素珏亲手夹给他的,莫名的,就觉得滋味很佳。
    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开口问:“如果当时那宫蛾没说宵夜里有海参,你准备怎么办?”
    他当然可以找太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太医也是他的人,就怕她不信。
    “难道你忘了我懂医术?我曾扶她一把,当时已探出她并无喜脉。撒谎的人,只要稍微试探一番就会露出破绽,就算她没提到海参,我也会透过别的方法拆穿她的谎言。只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不惜冒着被砍头的危险诬蔑你?”
    秦素珏微微皱眉。事后她已向娇喜求证过,那个宫娥真的是宫里的婢女,名叫春妮,平日乖巧文静,没想到竟会做出如此举动。
    东方曜冷笑一声,“想要知道她的目的还不简单,关进大牢,几鞭子下去,保证她什么都肯招了。”虽然表面上他答应素珏放了那宫娥,但私底下已经吩咐祥贵去调查她的身分和来历了。
    他的话换来她的一记白眼。
    “那么娇弱的一个姑娘家,真关进牢里,还有命出来吗?”
    “谁要她冤枉我?不过,如果那宫娥说的都是真的,你会不会因为我不小心碰了别的女人,而生我的气?”
    秦素珏抬眼笑道:“如果是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我生气,又能改变什么呢?”
    东方曜顿时沉下俊脸,不高兴的说:“如此说来,就算我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妳也完全不在意了?”说着,他一把将碗筷放下,“原来我在你心里,居然如此不重要。”
    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到不行,她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脚。“已经是当皇上的人了,能不能别再这么孩子气,你这副模样若是被大臣们瞧见,岂不是会质疑你的威信和能力?”
    东方曜哼了一声,心里感到委屈,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赢得素珏的全部心思,可被她遗弃的这两年,他渐渐意识到--或许,他在她心目中真的并不重要。
    人就是这样,越拚命想抓住的东西,便越患得患失。
    他没有办法抹减当年自己为达目的而利用她的过错,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用卑微的方式来寻求她的谅解和对自己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