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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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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呈御一愣,本能的挥开那只白玉般的纤手,俊眉微蹙。
    苏洛香被他推了一把,差点一个踉跄,赶忙解释道:“七王爷,您嘴边有些脏了,我只是想帮您擦掉。”将讨人厌的孙道前灌醉,她终于能与他单独相处,这个大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伸手往嘴边一抹,他表情冷漠的瞪着她,“本王脸上有东西,本王自己会擦。”
    她讪讪的收回手,转移话题,“王爷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连孙老和您说话都没有听到。”
    景呈御没有回答她,收了棋子径自起身,转身要走。
    “王爷……”苏洛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表情楚楚可怜,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这副神情,任谁见了都不禁心生怜爱,不忍拒绝她。
    偏偏景呈御例外,他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她可怜兮兮的咬着唇,柔声道:“王爷如此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的义兄是安陵王武子鹰?”
    这话就如一支箭狠狠刺进胸口,他冷漠的表情瞬间变得狠厉无比。
    “我兄与王爷之间的过去我多少知道一点,我晓得当年王爷的腿……”说到这里,她猛地住了口。
    两年前七王爷奉旨到安陵赈灾,武子鹰故意派杀手袭击,假谋杀自己的名义实则想取七王爷性命。这事在安陵是个公开的秘密,众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自此更为恶化。
    那时她才十六岁,无意中偷听到她爹和安陵王密谋的计划。没多久,就听说七王爷身负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因为跌入山崖断了一条腿。
    这次入京,她特别观察景呈御的腿,他走路的时候的确有些微跛,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这对男人而言就像一个耻辱,或许她不该提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景呈御没否认自己讨厌她与武子鹰有关。
    虽然她名义上是武子鹰的义妹,这次入京是为了和皇室结亲,但只要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她这次进京,根本就是来当武子鹰的眼线,因此不管她的外表有多美,都无法让他对她产生半分好感。
    “七王爷,我知道您和皇上对我这次入京都有些怀疑与芥蒂,虽然义兄的确要我多留意皇室的动向,但……请您相信我,我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若王爷愿真心待我,我……我定不会负了王爷。”
    进京前义兄不断交代她,除了要她拿到七王爷手中的铜镜外,还要她做好线人,随时向他回报。可她不想做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爹可以不在乎她的幸福,她却不想让自己的一生毁于一旦。
    她只是一个女人,单纯的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良人,如果有人能够达成她的愿望,她宁愿背叛义兄与父亲,长留京城。
    景呈御皱紧眉头,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是不是搞错了?下个月初九你即将嫁给皇帝为妃,就算想找个真心待你的男子,那也该找皇帝,而非本王。”纵使他再迟钝,此刻也终于看出苏洛香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苏洛香以为他忌惮皇帝,于是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王爷,也许您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从见到您的第一面起,我的心就已经为您沦陷了。我不想嫁给皇帝为妃,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王爷您一个人。”
    “你疯了?”景呈御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大胆,一时间竟惊诧得忘了推开她。
    “我没疯,我只是说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苏洛香从小就胆大心细,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在她认清自己的心后,就派人打听景呈御相关的情报,知道这位我行我素的七王爷,被先皇赐予特权,且深受当今皇上宠爱,纵容他为所欲为。
    也就是说,即使七王爷开口要她,她相信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后宫妃子如云,我并不想与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虽然我知道王爷已有了王妃,可我不介意做您的侧妃……”
    未等她把话说完,他已经不客气的将她推开,“你在作梦!”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的守着那个又胖又蠢的女人过一辈子吗?”被他推开,她气恼的问。
    “又胖又蠢?”听到这女人对自家娘子的形容,他突然冷笑起来。“在本王眼中,宁儿各方面都胜你无数倍。苏洛香,你或许有张绝色的容貌,但你的行为却让本王觉得非常恶心。”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还想在京城做好武子鹰的线人,就守好你的本分,别在本王面前兴风作浪。”
    苏洛香面红耳赤,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听过最难听的一番话。可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这话竟出自她心仪已久的男人口中。
    一时间,悲愤、懊恼、怨怼、嫉妒……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她豁出去的扑到景呈御怀里,对着他的唇便吻上去。
    突然,珠帘哗啦一响,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
    “你们在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来者居然是当朝天子景呈轩。
    他批完奏折,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来探望苏洛香学习宫廷礼仪的情况,便带着消喜子前来。
    因为怕打扰老太傅上课,他便没让人通报,没想到竟意外的让他看到这一幕——他的七弟,与即将成为他妃子的女人,居然联手背叛他!
    他非常震怒,尽管平日对这个七弟百般纵容,但身为一个男人,又是睥睨天下的一国之君,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背叛。
    苏洛香被来人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单纯不甘心景呈御对自己的无视,才一时冲动的扑进他怀里,没想到皇帝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心虚害怕,一脸慌张的退到一边,露出惊愕的模样对景呈轩道:“皇上,请您不要怪罪七王爷,他……他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才对洛香做出这种非分之举。”
    景呈御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可以这么无耻,为了自保,连这种漫天大谎都扯得出来。他是气得不得了没错,但若说出是她主动投怀送抱,那皇兄的面子又将被置于何地?想到此,他只得冷着脸握紧双拳,把话吞回肚里。
    景呈轩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在这个七弟面前,他一向很有兄长的风范,只是他不停纵容的结果,竟是换来无情的背叛和如此难堪的场面。
    他冷冷的瞪了苏洛香一眼,“下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苏洛香心惊不已,她知道诬陷景呈御的结果肯定会招来他的怨恨,可是……如果她承认是自己主动扑过去的,那么她一定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朝阳。
    来京城之前,义兄耳提面命,要她想办法破坏皇上与七王爷的关系,他坚信她的美貌,能令他们兄弟闹墙,反目成仇……
    也好,如果她注定得不到景呈御的爱,那么,就让这个男人在她的手中毁灭吧。
    带着这种恶毒的想法,她毫无罪恶感的转身离开。
    待苏洛香离去后,过了好一会,景呈轩才开口打破沉默,“七弟若喜欢她,朕可以下旨,将她送进你的王府当侧妃。”
    “皇兄,你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
    他冷然一笑,“你做的令朕难以接受的事,难道还少这一件吗?”
    没想到一向纵容自己的兄长居然会说出这番带刺的话,景呈御脸色顿时一沉。
    “朕知道,当年父皇其实想把皇位交给你,只是我南岳皇族的祖例向来传长不传幼,所以父皇才不得不忍痛割爱,将你送走。”
    尽管他是父皇和母后所生的嫡长子,但真正被他们喜欢和重视的,却是小他四岁的七弟。
    小时候的景呈御聪明伶俐,三声会写字,五岁会作诗,反应灵敏,学习也很快速。偏偏南岳传统立长不立幼,因此虽然父皇非常喜爱七弟,却仍碍于祖例,将身为皇长子的他立为太子。
    而父皇害怕才能杰出的七弟长大后会与太子争位,两兄弟互相残杀,便找了个七弟体弱多病的借口,忍痛将他托付给老友莫上离,带到山上假借医病为由,软禁起来。
    同时,他也担心自己这个太子在登基后除掉七弟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所以父皇在临终前才赐七弟免死金牌和免跪之礼的特权,以保七弟在宫中一定的安全与地位。
    由此可知,在父皇眼中,最受他器重的人仍是七弟。
    可他不怨不恨,一心只想做好这个皇帝,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难道这样还不够?现在就连一个女人,七弟也想与他抢吗?
    “皇兄,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不过在你质疑我的时候,请你好好的想一想,那个苏洛香的话究竟值不值得你相信。”丢下这句话,景呈御不想多留,转身大步离开。
    一向相处融洽的两兄弟,第一次产生了嫌隙。
    半个时辰后,一位神秘人物给景呈轩一个惊人的消息,此生以来,他终于头一次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杀机。
    那个苏洛香真的做出这种事情?
    当官宁儿从景呈御口中得知今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后,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啊!她分明是想让皇上对王爷心生芥蒂,才故意挑拨你们兄弟间的感情。那皇上怎么说?他相信了吗?”
    正喝着茶水的景呈御,因为是宫里憋了一肚子气,脸色始终不好,直到回到王府,听自家娘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心底的阴霾才瞬间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宁儿果然是他的福星,无论他的心情有多恶劣,只要这个小女人陪在他身边,就能抚平他的情绪。
    “皇上并不是傻子,我想他不会糊涂到真以为我对那个恶心的女人有兴趣。”
    官宁儿不禁笑道:“什么叫那个恶心的女人?洛香郡主的美貌是有目共睹。”
    景呈御不屑的嗤之以鼻。“在本王眼里,她从里到外都非常恶心。”
    “王爷果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口中虽然这么说,但见夫君对那样一个大美人居然毫不动心,她其实是打从心里开心的。
    “本王若对所有女人都怜香惜玉,这王府里还有你官宁儿的容身之地吗?”说着,他拧了她身上的小肥肉一把。
    官宁儿微微吃痛,急忙躲开,可怜兮兮的揉着自己被掐过的地方,继续咕哝着,“看来我娘给我的宝镜果然很灵光,你瞧,早上出门时我就说镜子掉在地上肯定没好事,现在应验了吧?”
    “本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不过,景呈御确实也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夫妻俩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听到齐扬慌慌张张的敲门道:“王爷,皇上驾到,召您出去迎驾。”
    景呈御与官宁儿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她扯住他的衣袍认真道:“若皇上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王爷切莫动怒,凡事以和为贵。”
    他怔了半晌,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前去迎驾。
    在大厅上看到身穿明黄龙袍的兄长出现在眼前,景呈御正要开口问安,却被皇兄抢先一步。
    “七王妃的身上,是否真有一块藏宝图?”
    这个问题把他问得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皇兄居然问这个。
    当初他查访的武子鹰要娶官宁儿的目的时,并没有打算把这个秘密公开。他坚信,只要他不说,武子鹰自然也不会将事情声张。毕竟藏宝图一事若被传扬出去,不但会引起内乱,使许多有心人争相想分一杯羹,官宁儿的生命也许也会受到威胁。
    他并非有意隐瞒皇兄,之所以没有告知,只是想武子鹰预谋叛变一事被揭穿、绳之以法后再来开口。
    只是没想到皇兄居然会自动找上门来询问此事,这是否意味着,皇兄对他已经不再信任?
    见景呈御久久未答,景呈轩非常失望,他叹息一声笑道:“朕说得果然没错,是吧?”
    要不是他派人暗中查苏洛香此番来京的目的,也不会意外查到关于藏宝图的秘密,得知七弟竟然别有异心……
    “难怪当初你在朝堂之上坚持要娶官宁儿为妃,当时朕还以为,你一向与武子鹰不和,只因他想娶所以你才执意要抢,想不到……”他冷笑一声,“朕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对朕诸多隐瞒?七弟,就算你介意当年朕抢了你的位置,但自从父亲驾崩之后,朕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你执意隐瞒藏宝图一事,是不是也想有朝一日像武子鹰那样,给朕当头一击?”
    “皇兄,在你眼中,我是这样一个人吗?”
    “朕不信当年父亲没把皇位传给你,你一点都不恨。”
    景呈御也冷笑道:“你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江山归谁管,终究都姓景,你不疑我,我便全心全意为你效力;你若疑我,兵戎相见我景呈御也不怕你。不是我清高,而是对这个皇位我真的不稀罕!”
    “皇兄,我从小到大,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执意想帮自己找个泄愤的借口污蔑我,这方法,实在是非常幼稚。”
    身为一国之君的景呈轩,从未被人如此反抗过,顿时怒上心头,“为何朕要泄愤?”
    “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我时,你有多嫉妒、多担心吗?”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毫无预警的甩到景呈御脸上。
    这是景呈轩心底最不想面对的死结,可七弟居然就这么将他逃避多年的现实揭露出来,令他颜面无光。
    “你放肆过头了!”
    景呈御轻揉麻痛的脸颊,不在乎的回道:“那是因为皇兄你,触犯到我的底线了。”
    “哼!说到容忍的底线,朕也很想对你说,如果你不想让朕对你产生嫌隙,就乖乖让你娘子把她的藏宝图交出来。”身为帝王,他绝不容许任何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事物存在。
    “那并非什么藏宝图,只是一枚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小镜子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枚小镜子,为何武子鹰要抢?又为何你也要拼命的夺?”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武子鹰如愿!”
    “哼!这理由找得可真冠冕堂皇!”
    “不管这理由是否冠冕堂皇,我娘子的东西,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不会随便乱动。”
    “真看不出来七弟还是一颗痴情种。”
    “比不得皇兄,只因为苏洛香一个小小的挑拨,就对自己二十多年的亲兄弟大发雷霆。”
    这句话也像一记重重的巴掌,狠狠甩在当今天子的脸上。
    景呈轩撇了撇嘴角,有种被说中痛处的无力感。就算再如何掩饰,他都不得不承认苏洛香的确是一个导火线,将他对七弟多年来的怨怼一古恼引发出来。
    “不管你怎么说,朕只告诉你,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不把东西交出来,朕……定不饶你!”说完,他撩起龙袍衣角,起身气怒的离开王府。
    两旁被吓傻的奴仆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在他们眼中,当今皇帝对七王爷百般纵容,却没想到那只是表面的平和,骗人的假象。
    皇上终究是皇上,对那些威胁到他皇权的障碍,就算是血肉至亲,他也一定会斩草除根,连根拔除的。
    躲在门后偷听的官宁儿,颤抖的摸着娘亲给她的遗物,思忖良久,慢慢走到夫君身边,将镜子双手奉上。“王爷,这个东西,明日您便交给皇上处置吧。”
    景呈御回神,看着那枚她非常珍爱的小镜子,“你这是何意?”
    她怔怔看着他俊美面孔上多出来的五道指引,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
    “我不想因为一个身外之物让王爷您受到伤害。”就算这东西真的藏有宝藏又如何?从小到大,她真正想要的,从来就与财富无关。她只想找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幸福共度一生。
    “你这个笨蛋,你真以为只要交出这枚镜子,皇兄对我的猜忌就会消失吗?”
    景呈御心疼又气恼的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当年自己被安陵王设计谋害,而皇兄却不闻不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表面上与自己兄友弟恭的皇兄,其实一直都很介意他的存在。
    “宁儿,如果有朝一日,我放弃王爷的地位和权势变成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愿不愿意与我隐居山林,平凡度此余生?”
    她哽咽一声,落下泪来,重重的点头,“宁儿今生只为您一人而活,您在何处,宁儿便在哪里。”
    他心头一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沙哑动容的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