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是隔天下午,他没有又不见了,好端端地在她对面打坐。
「师父!」
她无暇理会自己身上盖著的外袍,和身下温暖乾燥的稻草,忍著疼爬起身就跪下去,开始磕响头。
「别又来了。」
师父声音中……怎么有丝无奈?
头上磕出包,她浑然未觉;肿得吓人的眼又热了,全身骨肉似裂,她也不知疼痛。她满心都是感激,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师父……」
不自禁喃喃低唤,一声又一声,加上响亮的磕头声。
对面的人双眼未开,语音中全是叹息。
「磕死了,就算回报我了吗?」
她陡然打住,怔在那里。
「身子疼吗?」
疼得她直打颤,但她大力摇头。
「不疼!不疼!」
他终於睁开眼,眼光如剑,直透人心。余儿鼓起勇气回视,感恩之心压过一切,竟……不再那么怕他了。
「师父!」她又叫,改不了口。「您放了郡主,又没叫我死,那是不是……违了天命?」
他没有回答,神情难辨。一股不祥之感直上心头,余儿急忙爬向前,没察觉自己的姿势像只可怜的病犬。
「师父!您这样是不是……是不是会害了自己?不不!我是说,我是不是变成害到您?」
说得自己毛骨悚然——
是吗?真是这样?那怎么行呢?!这世上最有恩於她的,莫过於师父了!他怎么把她的劫数给担下了?
「你做了选择,没得回头了。」他终於回答,声音平淡。
「但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著呢。」无起无落,仿佛世事如常。
「我……到底害到您什么了?」她几乎问不出口。
「我不会死。」像在嫌她大惊小怪。
「那——」
「我饿了。」
她眨巴著眼,回不过神来。他这一句太出人意表,她呆跪著,像只笨狗。
「喔!」
好半晌,忽然跳起身,动作太快,差些让撕裂般的疼夺去呼息。
她忍住痛,急急四处张望,这才发现两人又回到破庙之中,庙外那五只黑豹,也状极饥饿地望著她。
师父饿了,豹儿们也饿了……她自己疼得紧,倒不觉得饿。小身子在庙内转啊转,一心要找吃的来喂饱大夥儿。
破庙虽破,倒是五脏俱全。有桌几、有火炕、有锅盆,後头还有口井。稻草堆旁几包东西,她打开来看,竟是些冷硬的馒头和生菜,和一大捆野猪肉。
她手快地煮熟了菜,把馒头也热了,本想烤些肉,回头看一眼师父,又改变主意。生猪肉提一半到庙外,黑豹立刻围上来。
「乖乖,不可以抢。」
生肉平分五份,她颇有威严地用小手指了指猛兽,像私塾先生对学徒交代。
黑豹们偏头看她,喷了喷气,算是小小抗议,低头吃了肉。
「真乖啊。」
余儿笑起来,转身回庙内,看到师父正盯著她瞧。
她呛了声,笑容赶紧收起。
师父真的……好严肃哪。她已经不怕那些白牙森森的黑豹了,但可不敢说不怕师父。
师父倒是没有再纠正她的叫法,这点就让她心满意足啦!
煮饭可是她的拿手绝活,不到半刻便端菜上桌,把竹筷破碗也都摆正,恭恭敬敬向师父一揖。
「师父,请用饭!」
列忌觞落座小小的木桌前,看了看香味满溢的菜和馒头。
「你的份呢?」
她煮了大约只够一人吃的食物,不确定师父的食量如何,所以抓了在佑善居帮姥姥们烹煮时相当的份量。
「我?呃……若师父有吃剩的,再给我好啦。」
那些食物大概还能再吃个三天,她可不想浪费了。
「你没痛死、没磕死,就以为不会饿死?」
她缩了缩头。师父说话真是不饶人耶,她总觉得自己无话可答,就算再有理由也会听起来狗屁不通。
「呃……」
「你先吃。」
啥?这、这、这她哪敢?
「师父!我没关系,您吃就好!」
「已经开始不听话了?『师父』这两字,敢情是叫著好玩的?」
小颈子再缩的话,就要没颈子了。但余儿眼一溜,心又忽然飞扬。
师父的意思……不正是认了她吗?
哎呀!她眉开眼笑,挤到师父身边坐下。就这一张破板凳,摇摇欲坠,她紧捱著列忌觞,一时高兴得忘了礼数。
「那徒儿和师父一起吃!」
她用竹筷夹了一点点菜,夹入半个馒头中,把其余的又推回列忌觞桌前,就囫囵吞食起来。
没人真正教过她礼数规矩,她除了听师父指示,就是照著自己心意做了。
列忌觞嘴角奇异地抽了下,终究开始进食。
庙里庙外,不能说都吃饱了,但其乐也融融——至少有一个人是这样觉得啦。
身子的痛,似乎变成了可以忽略的小麻烦。自离开佑善居之後,余儿头一次感到……快乐。
真的好快乐啊,有师父作伴、有豹儿们如宠物,还可以安心活著了。
小小的心头上唯一的惦记——
师父说他不会死……但为了救她,究竟赔上了什么?
晚饭过後,余儿兴高采烈地收拾碗筷,洗洗刷刷的,要不是怕师父瞪人,早就哼起曲儿来了。
夜色来得快,无顶的庙霎时黑了。看不见外头的豹儿们,倒是可以听到它们的打呼声。
师父本在打坐,她有样学样,以为自己会无聊到打瞌睡,突然听到师父起身。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到的,师父明明行动从来无声,但她硬是感觉到了,睁开眼来。
「走了。」
简单两字,她却明白是要她跟著走,乖乖起身,踏出庙口才忽然想起——
该不是……又要去收人命了?
她陡地止步,心口突然剧痛,方才打坐麻掉的身子,忽又传来撕裂之感。
她半弯下身,痛得直抖,忍住没有发声。
列忌觞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又重新举步前行。
她不想去!不想去看人断气……
这样的念头,却止不住自动跟上师父的双脚。
紧紧捣著心口,眼睛发烫却无泪,稍早那份幸福无比的感觉,此时已无以追寻。
好痛……好痛……
为什么师父会是冥界的神仙呢?
「余儿。」
列忌觞脚步未停,声音沉沉传来。
这是师父第一次唤她的名,她脚步踉舱了一下。
「是、是的。师父?」
「世间若再无人死,会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什么样?余儿迷惑地在心中重复。
「人人皆长生不死,世间会更好吗?」他又问。
都没人死,但又天天有新儿出生……那样的话,这世间会……愈来愈多人?
愈来愈多的人,却没人病死、老死、战死,或意外而死。家族不必传承,朝代无以更替,那会是什么样?
忽然觉得可怕,她活到几百岁时,会变成什么样?成天躺著呻吟吗?
「生老病死,周而复始。打断了环节,天理停滞,天下终将溃乱。」
列忌觞的声音如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令人生畏。
「那么……死是必要的了……」她低语。
列忌觞的脚步飘忽,足下如飞,她努力赶上,就怕丢了师父。
不知怎地,她觉得他们走的不是路,四周雾茫茫的,不见星也不见月。破庙明明是在林中,脚下踩到的却不是杂草,也不是土石。
走了不到半刻,忽然见到一方水潭,有名男子形容枯槁,站在水边垂泪,手中抱了好大一块石头。
「他该不会……」余儿脱口而出。
「正是。」
心口一阵纠结,好似有人把她的心当湿衣绞乾。
「是他心之所愿,你难道不服?」
是啊,她又是谁,想强迫人活下去?她只能无助摇头。
那人忽然狂喊一声,往潭中跃下,余儿用手紧紧捣住眼,水声扑通时,她如遭雷殛,疼痛地几乎要昏去。
同一瞬间,背後贴上烫热的手掌,掌心如吸石,她的锥心之痛,竟源源流去。
那是……师父?
她急睁开眼,看到水面平静无波,四周雾已散去,她转过头来,师父仍在身後,缓缓将手抽回。
心口仍隐隐抽痛,但浑身上下舒服多了。
这是师父的神力吧?她转身仰望他的脸。他的眼神晦暗,隐隐含著什么,但她怎么也捉摸不住。
「师父……他人呢?」她硬著头皮问。
那人就算石沉水中,魂魄也不会……待在那里吧?
「他被我送入幽界了。」
「……喔。」
她低下头去,心口虽不再剧痛,却如被那颗石头沉沉压著。
「你会习惯的。」
她会吗?这样的事能习惯吗?如同战场兵卒,杀戮成了家常便饭?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如果师父能……她一定也能的。
还没走回破庙,她已浑身虚脱,连疼痛的气力都没了,仍是不敢透出半分倦色,咬著牙跌跌撞撞跟在师父後面,虽然迷雾中走了不过半刻,却像是已走断天涯。
破庙里一柱巨烛,列忌觞两指一搓烛心,毫不费力就点出火来,余儿努力要睁著眼,眼皮却自有主意地一丁一点下滑。
「去睡吧。」
余儿惊醒过来,自己的身子正如钟摆似的晃,赶紧站定了,不太确定地看向列忌觞。
师父手指著的,是她昨晚睡的乾草堆,她急忙四望,没错,是只有这一堆而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再当睡铺。
「不不,师父您睡,我在炕边靠墙坐著就成。」
他没接口,连眉也没挑,但她只看他一眼就没气了,乖乖蹭到乾草堆上坐下。
好可怕!这一定就是什么「不怒而威」了,她不知打哪儿听来的。
她若占了唯一的睡铺,师父难道还得再打坐一夜?
看著师父无声坐下,身形悠然,没有特意作姿打坐,缓缓闭眼,就不再动了。
好像连呼息也没有呢……
她跟著闭上眼,本想依样画葫芦,没察觉自己身子慢慢歪倒,成了蜷起的一只小狗。
列忌觞缓缓再睁开眼,凝望那打著呼的小嘴。
「该顶的,我没有避开,你不必马上跟来修诫我吧?」
列忌觞的声音低而沉,似不愿吵醒对面睡死的小人儿。其实她真是睡得魂都没了,打雷也霹不醒的。
他会这样顾虑,根本是多余,很像是碰上她以後,他的所作所为。
徐徐踱到他眼前的,正是幽界之主。
「你是修诫得了的人吗?」愉悦清亮的声音接口。「三百年前,你本可去接明界的第二高位,却是我行我素,没事就悖上几条天戒。明界那个老头子气不过,把你丢到我这儿来,满心以为你会气短不平,赶紧补修个几年就跑回去,谁知你硬是悠悠哉哉地待了下来,把他给气掉了好几百年的修行。」
「是你说的,明界幽界,又有何不同?」
被调侃的人没什么感觉,连说话声都懒洋洋的。
「是没什么不同,那老头子打的主意跟我大同小异。」
「您大老专程跑来,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吧?」
有礼到了极致,可以让人头皮发痒。
「你自己心里明白。」
幽界之主终於正经起来,口气转为严肃。
「不错。那又如何?」
「你可以一肩帮她扛下来,但无法永远瞒著她。这个小娃儿什么没有,就是那颗悲悯之心强得吓人,你说要看她的心,难道真要看她罪疚难过?」
「只对我一人罪疚,总比对上百人罪疚来得好。」
「你确定?」幽主的语气轻缓下来。「愈是亲近,愈是相知,就愈是在乎。当满心投入後,难忍丝毫伤害,这就是凡人的弱点。」
「那是凡人。」
「仍然事不关己吗?你是在自欺欺人。若真置身事外,你连手指也不必提一根,跟在她後面收被她劫害之命就得了。」
列忌觞没有回答,终於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开。
好一晌。「你是在担心我了?」
「说你毕竟有心,这心还真冷哪!」权威无比的声音又苦哈哈起来。「我好歹纵容了你这些年,我的爱才之心,这下全付诸东海了!」
「是我的身子,我的修度,你别有用心,不是我的事。」
「你对她的用心,却是我的事。」幽主提醒。
「不到我修度顶尽,不是你的事。」
幽主摇头。
「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列忌觞不再开口,深沉的眼眸,回到那魂游梦中的小身子。
为她顶尽自己的修度?
他并不知自己竟会如此回答,幽主没有惊得立即把他押回幽界之下,封住他的修围,想想才是不可思议。
他并没有如此打算。当时她求他取命相抵,他若要保她一命,只有让她虚悬明幽之际,承受所有命绝之人的疼痛。
他也许为她开例,却未违悖幽界之法。
命即身,身即皮肉。魂魄被留下之时,皮肉也滞留於将死之际。她只要一日有呼息,即有一日的疼痛,甚而失去隔绝之力,连周遭将死之人的痛楚,一并收了。
这是代价,捡了一命,也没得便宜。天理自是公道,就看她受不受得了了。
她那一丁点身子,不比他千年之身,即使疼痛再剧,他也可以不当一回事。
所以,稍微吸收了一点,这算得了什么?
因为他没有心、没有感觉,身子的疼痛,可以排在思绪之外。修持不正是如此?心不在念,念不在心。
修了千年,却不知究竟有何意义。他不在乎,只是用来打发无止无境的岁月。
这就是了,修度於他,不痛不痒,顶她几日又何妨?
几日,至多几月,他可没有想远了。幽明两界之主,总是千百年地算计未来,他过一日是一日,一日的聊胜於无。
是幽主自己想远了,说得如同他为她牺牲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他缓缓闭上眼,将一丝微乎其微的疑惑,一挥而去。
正月初一,再怎么冷,街头巷尾仍满溢过年的喜气,进城去采购食物的余儿,跟在师父後探头探脑地四处望。
不能怪她一副怕见人的模样,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得了人啊……
或者该说,是人见不见得了她?
和师父在林野破庙中待了几日,正开始习惯照顾师父的日子,食物没了,本想采些果子、拔些野菜充数,师父却忽然说要进城去买,著实把她吓了一大跳,足足有半刻钟说不出话来。
和师父天天去终人命,有时一天要进大城数次,大江南北高来高去的,总是烟雾弥漫;即使是大白天,也常突然天昏地暗,奇的是除了命将尽之人外,似乎都无人见得著他俩。
当然,师父是神仙,这些都是师父的神力所致,她除了咋舌以外,不敢大惊小怪。
现下,就这样进城吗?像两个普通人一般?
「你躲在後面做什么?」前头问话传来。
「呃……」
她应该是没死,但师父不是说,她不在幽界,但也不是在明界?
「是死是活,都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吧?」
她一怔——是啊!就算变成鬼了,也要抬头挺胸……
她这个样子,做鬼都会丢鬼的脸。
她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和师父并肩而行,头顶还构不著师父的肩头,但她昂著下巴,决心要有配当人家徒弟的那种气势。
身子的疼,是一天比一天减轻了,不知师父是否知晓?
来到一个小城,是最接近破庙的「顺德」城,街上十分热闹,铺子排满两侧,东西都摆到店外来了。
列忌觞在一家菜贩前停下脚步,铺子里的新鲜蔬果,看得余儿双眼发圆。
佑善居待久了,几乎都没看过这样的好东西,顶多是些发硬的馒头、半馊的冷面。这几天她帮师父打理,沾了福跟著吃好菜,简直受宠若惊。
这些……师父真的买得起?
只见列忌觞指指又点点,菜贩子愈包愈大包,余儿蹭到师父身边,小声问:
「师父,您有银两吗?」
该不会……用什么神力,卷了东西就飞上云端,给人家跑人吧?
列忌觞别了她一眼。
「你那颗小脑袋,还真会异想天开。」
菜果包好了,余儿奋力扛起来,看到师父探入腰间,拿出的竟是花花的银两,她眼珠子差些掉下来。
那是真的银两?会不会等他们一离开就化成烟雾?
身边传来叹息声,她吐吐舌,准备挨骂。
师父真会读心术哪,人家想些什么都知道,怪可怕的。
「祝两位新年好!」
收了银两的店家笑容满面地送客。
「师父……」余儿大起胆子为自己辩解,偷看了师父一眼:「不能怪余儿好奇,您既不工作、也没家产,怎会有银两呢?」
「你当我生来就这么大个儿,没父没母、没有活过,投了胎就直直掉进幽界?」
师父真的、真的很喜欢以问答问,而且老是能轻而易举让人觉得问了天下第一笨问题。
「原来师父以前是大富人家出生啊!」余儿推想道。
「我原是行医之人,受惠者往往倾囊相报,尤其是皇室贵族人等。」
又猜错了!没关系,她本来就笨嘛。原来师父从前是神医?
「那您原是救人为天职,怎么现在变成……变成……」
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自动把下半个问题吞了回去。
「怎么?你不觉得这很合理?正因救过了一堆不该救之人,所以幽界要我补偿一下,从此专收人命?」
余儿咽了口气,不该救之人……师父不会是在指她吧?
「但……这一点都不合理啊!救人是积德,上天应该酬劳师父,让师父成仙,而且是那种不必工作、要什么有什么的仙!」
列忌觞脸上有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说的倒很近事实,只不过其中诡谲,一言难尽,更不是凡人可以了解的。
「你所谓的仙,就是天天无所事事,要什么就作法变来?」
「呃……当然不是……」她想了想。「既然生死有命,那么就下去救命,但还是可以阻止坏人行恶、救济穷人,或降些甘霖来止旱……」
「你若成了仙,一定会很忙。」
她是不是被师父取笑了?偷看了师父一眼,那副清容一成不变。
师父语带嘲讽是常有的事,但通常是教训的意味多,这回怎么……像是笑意多於责备?
「师父若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待在破庙里?」问了才忽然想起:「对了!师父,您该买张床,不要老是坐在地上打盹儿,徒儿我可是……」
「可是如何?」
本要说「可是内疚得睡不安稳」,但她明明都睡死了!真丢脸。
而要硬让床位,她又不敢,就怕惹师父不高兴。
「你老睡乾草堆,是不妥当。」
师父居然点头道,转个方向要去买床了。
哎呀!怎地变成要买床给她?她是说他该为自个儿买的啊!
「不用了!不用了!」连声地推拒,赶在行云流水的师父身後唤道:「徒儿我不需要啊!」
前头的人当作没听到,脚步倒是缓了些,待她赶上,手上的菜包也被拎走了。
热闹的街道上,无人注意到这一高一矮的古怪人物,男的黑袍黑鞋,虽无华衣,威气自发,一眼就知不是寻常匹夫;而女的若说是随身小仆,倒更像是在後面追著要钱的小乞儿。
是古怪,非常古怪。也难怪幽主虽然不愿硬插手,还是难掩疑虑。
说是不插手,不过是给列忌觞一些时间而已。
放眼幽界之中,难找如列忌觞那样的人才,能仙能灵,视天理为无物,却又自有分寸。
明界那老不修看中列忌觞,正是因为他无心无情,因而无私。
这样放任他去求心……身为幽主,是否反砸了自己的脚?
街角暗处,幽主望著两人背影,忖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