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看到罗元文摆神经外科副主任的派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人生就是这样,有所得必有所失。自从何慧慧当上了市电视台广告部主任后,罗元文像是很有钱的样子,每天上下班都开着别克轿车,春风得意。
蒋叶真和有其名无其实的法国丈夫离了婚。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升任省卫生厅副厅长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这就是蒋叶真的理想。这理想中不仅有家庭的言传身教,也有天性使然。我知道,蒋叶真在政治上还有更大的抱负,我不知道她还将为这抱负付出多少代价。我坚信一定会有代价的,因为一旦有了这种理想便像吸了毒的人,生理瘾好戒,心理瘾要戒却难上加难。
由于生意上需要蒋叶真帮忙,所以谢丹阳与蒋叶真打得火热。蒋姐长真姐短的一起美容,一起逛街,好像亲姐妹一样。蒋叶真是天生从政的女人,她常说,女人从政使政坛人性化了。殊不知由于男权社会的强大,女性在政坛的这种所谓人性化,越来越趋于中性甚至男性化。
不过,蒋叶真一方面向往权力,一方面向往做女人的这种矛盾心理,让她耐不住寂寞,她羡慕谢丹阳做女人的潇洒,两个女人逛街,谢丹阳是喜欢啥就买啥,蒋叶真是喜欢啥就试啥,就是不买,因为很多服饰和化妆品适合女人但不适合女干部,这不免让蒋叶真内心深处有几分失落。
谢丹阳从日本回国后就为了手机的事和姚淼闹翻了脸,事后我知道姚淼并未让步,因为姚淼知道仅凭一个手机,谢丹阳不能怎么样她,大不了朋友不做了。两个人吵了一通后,想起这么多年的友谊,又舍不得对方,最后,两个人抱头哭了一场,女人总是要靠眼泪来缓解困境,安抚心灵,风波就算平息了,两个人还是好朋友。只是不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不见面就想,现在是十天半个月不见面也没个电话,毕竟心里有了隔膜。
谢丹阳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爱上自己的老公了,此事不能不防,可是防人防不了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死看死守。每天晚上我下班回家,谢丹阳都会编出许多瞎话来诈我,说什么今天进你办公室的那个女孩是谁?前天陪你去市图书馆的那个女孩是谁?起初我被她诈得晕头转向,后脖梗子直冒冷汗,后来我弄明白她是编这些瞎话敲打我,给我提个醒,时间长了我就当笑话。
不过,谢丹阳的心胸还是挺宽的,有一次,曲中谦的小老婆王凤莹向她求教。
“丹阳,老公在外面鬼混,万一堵在床上怎么办?”
“你傻呀?堵在床上,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谢丹阳支招儿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开,装没看见。”
我知道王凤莹这话是有所指的,因为最近曲中谦与赵雨秋的暧昧关系越来越公开,王凤莹几乎忍无可忍了。王凤莹还是没有听谢丹阳的劝,与赵雨秋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那是星期五的中午,王凤莹从单位赶来与曲中谦吃午饭,在医院走廊里碰上了赵雨秋,两个女人相向而走,怒目而视,王凤莹忍不住骂了一声“臭婊子”,战争终于爆发了。
赵雨秋对王凤莹也早就忍无可忍,曲中谦离婚后,她本以为能与自己结婚,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还背了个杀夫的嫌疑,赵雨秋恨王凤莹,没有她,曲中谦一定会娶自己的。曲中谦没有娶赵雨秋也透着诡道,他知道赵雨秋天生就是做情人的坯子,不是做老婆的料,一旦娶了她,她身上的那股骚劲儿就会变味儿,这是曲中谦不愿意看到的。
赵雨秋听到王凤莹在骂自己,马上还了嘴。
“你骂谁呢?”
“谁接话我就骂谁呢!臭婊子。”
“你骂谁臭婊子呢?你才是臭婊子呢!”
赵雨秋上前几步揪住王凤莹的脖领子啪地扇了一个耳光子,王凤莹没想到赵雨秋会动手,她回手也扇了赵雨秋一个耳光,两个人就你扇我一个耳光,我扇你一个耳光,嘴里都骂着难听的话。
病房里的陪护、家属围上来一大堆人,也只是看热闹,医生护士都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不好去劝,都远远地看着。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曲中谦早就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怕两个女人打到办公室里来,便从楼梯悄悄地溜走了。
王凤莹毕竟长了赵雨秋十岁,打着打着便处于劣势,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机会,护士长陈小柔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冲进人群奋力将赵雨秋拽走,这才解了围。
赵雨秋一边走一边还骂:“打死你这个臭婊子!”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在神经外科住院的病人少则半个月,多则几个月,陪护的家属对医生护士的医术为人,心里都有一本帐,当然对曲中谦和赵雨秋的暧昧关系也非常清楚。一个是曲主任的老婆,一个是情人,这种架没人敢劝,向着谁也不是,病人家属为了病人,没人敢得罪神经外科副主任,何况曲中谦非常有可能接替老主任穆怀中,更不敢得罪赵雨秋,医生护士都知道赵雨秋凡事都要拔个尖。
陈小柔将赵雨秋拽到护士办公室,六七个护士正在吃饭。
赵雨秋进门就说:“姐妹们,我周末到上海购物,哪位姐妹捎东西吱声啊!”
众人知道她刚打完架,为了岔开话题给她个台阶,都七嘴八舌地开了腔,有要服装的,有要化妆品的,众人都相信,赵雨秋说周末去上海购物,她就会去的。因为大家不止试过一次了。
护士们很羡慕赵雨秋活的这个潇洒劲儿。论财力谁也不如她,因为赵雨秋有两个男人宠着爱着,这两个男人是很舍得给赵雨秋花钱的,她还有一家很赚钱的酒吧,再者说,谁也没有赵雨秋这种越轨的胆量。因为这些护士不是父母有地位,就是丈夫、公公有身份。当然放不开,而这也是赵雨秋耿耿于怀的,她本来也想找一个露脸的丈夫的,但苦于没有缘分,自己一直觉得是世界上命苦的人,其实她骨子里也瞧不起像陈小柔这样的女人,丈夫是军队的大校,但贵而不富,还有一些护士穿着劣质的内衣,涂着国际名牌口红,在公共汽车上挤了一身臭汗,揣着精打细算的一点钱,却要坐在阿里的巴格达酒吧里喝一杯摩卡咖啡。
在所有的护士中,赵雨秋无疑是最时尚的。这些年她一直咬着牙使劲让自己活得像个真正的小资,在潮流面前,她一直站在最前沿保持独特性,她对时髦有着超凡的领悟能力,由于总脱不了俗,所以不仅不能将时尚推至精华,有时还对时尚起到破坏作用。这就使她在护士中有些出众,这种出众时不时会引起同事的妒意,但赵雨秋都会凭借自己的大方化解掉了。她知道人心是要收买的,没有哪个护士没得过她的好处,有的人用的是她送的高档口红,还有的人穿着她送的高档丝袜。
赵雨秋时常在镜子前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的矫揉造作之美而得意,她终于觉得自己也有资格直着腰做人,也的确有的小护士惊羡赵雨秋脚上穿的高档皮鞋,显得那么贵族。
赵雨秋说到做到,星期一早晨一上班,她就拎着大包小裹走进办公室,姐妹们便唧唧喳喳地领取自己的东西。
赵雨秋是极会买东西的女人,这种独特的审美能力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唯一的老师就是马路上的时尚。赵雨秋对时装天生的悟性掩饰了小时候困窘生活留下的粗俗烙印。但掩饰归掩饰。这种粗俗毕竟是她的底色,终究是要暴露的,与王凤莹打架就是例证。
王凤莹在医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自然不会饶过曲中谦,她摔锅砸碗闹了一宿,搞得四邻不安,弄得曲中谦见了邻里抬不起头来。每天上班都要早走几分钟或晚到几分钟,因为怕碰见熟人不好意思。
院里的宿舍楼盖得很有档次,这是我到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工作以来第一次盖新楼,职工们盼住新楼望眼欲穿。罗元文在海边已经买了别墅,根本不缺房,按道理我也不缺房,因为谢丹阳开公司后不仅买了车,还在市中心地段买了半跃式住宅,但我们一直没搬,因为我工作起来不方便。当然曲中谦是以旧换新,总之,没有人不愿意要院里的房子。
房子终于分到手了,但我、罗元文、曲中谦都不太满意。因为我们都分到了一号楼二单元,我在二楼,罗元文在三楼,曲中谦在四楼。我们不满意是因为二单元正对医院的太平间。
我和曲中谦是常住在这里的,一楼是骨科的一位副主任医师,五楼是胸外科一位副主任,有人说住这个单元的人有福气,每天都能看见棺材,一定会升官的。曲中谦爱听这话,他惦记当神经外科主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分到房子毕竟是乔迁之喜,阿里请我和罗元文吃饭表示祝贺。罗元文提议,光我们仨没意思,找几个女伴,但不许找老婆。阿里先给赵雨秋打了电话,我想给姚淼打电话,但怕赵雨秋的破嘴向谢丹阳说三道四,便给蒋叶真打了电话。我从日本回国后一直没见过她,又听说她离婚了,所以很想见见她。蒋叶真现在是省卫生厅副厅长,从身份上也能震住赵雨秋的破嘴。
罗元文找的女孩我从来没见过。这小子也没和我提过,看来是新勾搭上的,看样子像个三陪小姐,长得十分娇媚,打扮得很前卫,身穿黄色吊带裙,露出雪白的*,在左乳上方纹了一朵精致的红牡丹,我知道罗元文最近经常出没歌舞厅、桑拿浴,联系了不少这种女孩。结果他介绍说这个女孩叫欧阳梅。
“是写《不想恋爱》的欧阳梅吗?”我诧异地问。
“正是,”罗元文说。
原来这女孩正是红遍大江南北引起争议的美女作家欧阳梅。媒体称她是用身体写作的典型代表,还说她是下半身主义。
“元文,这丫头你是怎么认识的?”我小声问。
“她头疼找我看病时就认识了,”罗元文诡谲地说。
酒店定在了春光灿烂大酒店,这里不仅饭菜有特色,音响效果也极好。蒋叶真没想到我能打电话请她吃饭,很兴奋的样子。
赵雨秋、罗元文见了蒋叶真都有些拘束,张口一个蒋厅长,闭口一个蒋厅长。罗元文还有些卑躬屈膝,我心里明白,别看这小子当上神经外科副主任时间不长,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接穆主任的班了,阿里也没太放得开。我心想,蒋叶真至于让你们这么拘束吗?
“各位,叶真不是外人,她是我师妹,你们别厅长长厅长短的,好不好,都叫叶真!”我打圆场地说。
蒋叶真也想放松,自己虽然是领导,但在这些人面前摆架子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平时工作就够累人的了,她知道我是个不争权夺利的人,所以也很放得开。她一放开,大家也开始放松,欧阳梅是最活跃的一个。
她说:“一看你们就是在岗的人,活得一点也不轻松,我告诉你们,命运就像*,你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工作就像*,你不行别人就上;生活就像*,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前途就像*,总是有低潮和高潮。”她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嬉笑之余我倒觉得很有道理。
席间,蒋叶真告诉我,在我出国期间,我们的导师蔡教授退休后和老伴儿一起去了美国,因为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美国。一想起蔡教授,我心中不免有些伤感,我能有今天,多亏了这位老人,老人家这一去美国,恐怕不会轻易回来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赵雨秋对欧阳梅似乎很谈得来,我知道这是她给罗元文面子,罗元文毕竟是科里的领导,而罗元文之所以不避讳赵雨秋和蒋叶真,敢带欧阳梅来,是因为他知道大家都有小辫子,谁也别笑话谁!
阿里一直很沉默,我端起酒杯,单独敬了他一杯。
“兄弟,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我问。
“最近我母亲给我来封信,说由于长期的经济制裁,伊拉克人的生活非常困难,”他说。
“今年四月,联合国不是通过了石油换食品计划了吗?”我问。
“那得明年年底才能实施,”阿里紧锁双眉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这都是你们的*者萨达姆的冒险与狂妄造成的,”罗元文严肃地说。
“母亲来信说,上次海湾战争后,”阿里感慨地说,“萨达姆曾经动用十几亿美元修建了豪华宫殿三十九座,加上修复原有的十六座宫殿,他的个人宫殿多达五十五处。有的宫殿规模是美国白宫的四倍,有的宫殿比法国的凡尔赛宫还要气派。”
“有这样的*者,人民只能跟着倒霉,”蒋叶真说。
“阿里,你们国家这么乱,我看你这辈子就别回去了,”赵雨秋说。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不回去了,”阿里真诚地说。
众人哈哈大笑。
“美得你,你凭什么娶我?”赵雨秋愠怒地说。
“凭着我爱你这颗心!”阿里认真地说。
“这话真让人感动,”欧阳梅说,“元文,啥时候你对我说这些话我就知足了。”
我听欧阳梅说这话,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我用眼角使劲看了蒋叶真一眼,发现她的素淡里仍有几分艳丽,只是这艳丽被几分官气遮掩,让人觉得怪怪的,这艳丽就成了哀艳了。
酒喝到了月上柳梢头才散,赵雨秋坐着阿里的车回了巴格达酒吧。欧阳梅自然上了罗元文的车,看罗元文的架势是冲某个五星级酒店开房去了,我老觉得罗元文在玩火。
蒋叶真开了一辆奥迪车,她停在我跟前,顺手开了副驾驶的门,我二话没说上了车。
“庆堂,天还早,换个地方坐坐怎么样?”蒋叶真一边开车一边问。
“除了酒吧、茶馆,就是夜总会,没意思,”我说,“还是去海边坐坐吧。”
蒋叶真将车开往环海路,夜风习习,空气中有股咸咸的味道。
“小兰这丫头还省心吗?”我问。
“当然,读高一了,这孩子不仅懂事,学习还特别好。”
“将来考上大学,想让她学什么专业?”
“神经外科,庆堂,将来就让她做你的学生吧?”蒋叶真毫不犹豫地说。
我理解蒋叶真的心情,隐隐感到她这辈子没搞专业的遗憾。
车停在了环海路星海桥附近,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和姚淼的第一次,也是这样的月亮,也是这样的季节,那至纯至真的情感,大海是可以作证的。
蒋叶真见我发呆,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说,“下去走走吧。”
我们手里拎着鞋,光脚走在沙滩上。夜海如墨,海风振衣,我们走了很久,突然,蒋叶真紧紧抱住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庆堂,我真后悔当初离开了你,”她哽噎着说,“现在懂得什么是爱了,可是已经晚了。”
她趴在我的肩上抽泣,眼泪在静静地流,一滴滴打湿了我的脖颈。
“叶真,别这样,一切往前看,”我安慰说。
“庆堂,我好怕,看不到前面的光。”
我能理解蒋叶真离婚后内心的苦,但事过境迁,我们之间已经谈不上什么爱,只是还留着一份亲情。
望着夜色中泪眼涟涟的蒋叶真,一种无名的痛从心中升起。人的感情到底怎么了?真正的爱情真的没有前途吗?我想起阿里、曲中谦和赵雨秋的关系,想起何慧慧、欧阳梅和罗元文的关系,又联想到我和姚淼、丹阳的感情纠葛,内心充满了无奈,我不知道到底是谁错了,是人性错了?还是道德错了?也或许都错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穆主任打电话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庆堂啊,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就会退下来,”他慈祥地说,“接下来就是你和元文的了,我已经推荐你拟任神经外科副主任,院里同意了,一会儿,你到常院长办公室去一趟,他代表组织和你谈话。”
我望着老人家苍老的脸和疲惫的神情,心中油然而生感激之情。
“穆主任,您的身体还好吧?”我关切地问。
“你知道,咱们做医生的向来是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穆主任说,“我再做一例手术就满一万例了,做完这一例手术就可以收山了。”
“穆主任,我建议您做一例普通手术画个圆满的句号。”
“庆堂,你的意思我理解,做一例普通手术给我老头一生画上个圆满的句号,可我不是贪图这种虚名的人,我给你讲过多少遍,做医生不能考虑个人得失,医生的职责就是为了解决病人的痛苦,挽救他的生命,只要尽到了职责,失败了也得承受。这一点你们年轻人要切记呀!”
我听了穆主任的话心里有些惭愧。穆主任催我去见常院长,我只好告辞。刚离开穆主任办公室,我就接到姚淼的电话。
“庆堂,我要去云南采风,准备挖掘一些反映少数民族精髓的民族舞蹈,大概需要一年,”她语气有些伤感地说,“明天就走,晚上见个面吧。”
自从谢丹阳发现我和姚淼关系暧昧后,一直盯得很紧,所以我们见面很谨慎。姚淼要去云南一年,我当然舍不得她走,这个面是必须见的,我们定在晚上六点种在姚淼家里见面,这样可以避免碰到熟人。
我走进常院长办公室时,他正和夫人通电话。他示意我坐在沙发上。
“这孩子真让人操碎了心,”我听他说,“老伴儿,别上火了,抽空我和神经外科的几个主任研究一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放下电话,走过来坐下,递给我一支烟。
“常院长,孩子怎么了?”我问。
常院长痛苦地摇摇头说:“这小子不学好,染上了毒瘾,逼他戒了好几次了,戒不掉,搞得老婆离婚,孩子没爹没娘,只好由我老伴儿带。庆堂,我最近看到美国、俄罗斯关于手术戒毒的报道。不知道你们神经外科能不能在这方面做一些尝试?”
“我在日本时也看到过这方面的报道,”我说,“手术戒毒属于立体定向及功能性神经外科范畴,是前沿科学,我们还从没有尝试过。”
“院里已经决定你任神经外科副主任,院党委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后能够挑大梁啊!”常院长说。“另外,你和穆主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手术戒毒上做一些尝试?干脆就拿我儿子开刀吧。”
“常院长,手术戒毒关键是找准靶点,对人才和设备的要求很高,”我慎重地说,“一旦找不准靶点,后果不堪设想,我看还是等我们有了重大突破再给你儿子做吧。”
“我把儿子交给你们,一是我信任你们,另一个是一旦成功会大振医院的声誉,”他鼓励说,“下决心干吧。”
我看常院长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刚上任就接了这么重大的课题,压力很大。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想到与姚淼的约会,便回家换了身衣服。谢丹阳自从做了生意后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有时甚至一身酒气。我们吵了很多次,但没有用,索性我也不再管她,心里想顺其自然吧。
我在医院附近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打车直奔姚淼的家。说实在的,每次见姚淼前,心灵深处都涌动着一股神秘的冲动,这种冲动让心荡漾,让心灿烂,犹如月色掠过心头。我常想,只要这个美丽的女人活在我的心灵深处,即使让心死去,也会灿烂幸福。
车到姚淼家楼下,我做贼似的看了四周一眼,总怕丹阳又安插什么侦探。姚淼家就在省歌舞团院内家属区,由于院里大多是搞艺术的,个个气质非凡。
来到姚淼家门前,按了门铃,好半天姚淼才开门。我知道女人在见心爱的男人之前一定要先照照镜子,梳妆满意了才会开门。
门开了,一股闺房特有的馨香扑面而来,姚淼穿了一袭粉红色的睡衣,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深情地望着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摄魂夺魄,似水幽深。
我把玫瑰花递给她,她接过花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拉着我的手走进客厅。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住房,有一百三十平米,客厅里除了沙发,地毯,彩电外,还有一架钢琴,姚淼将茶几上花瓶中的旧花去掉,换上我刚送的玫瑰。这是我第一次到姚淼家,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满了她父母的艺术照。
“宝贝儿,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你的父母?”我好奇地问。
姚淼剥了一瓣橘子放在我的嘴里,让我坐在二人沙发上,然后撒娇地用双臂搂住我的脖子,坐在我的双腿上,她深情地望着我,直到我将嘴里的橘子咽下。
“我爸妈原来都是省歌舞团搞舞蹈的,在我十五岁那年,他们一起去美国演出,出了车祸,一起死在了异国他乡。”
我听了以后心里微微一震,没想到姚淼还是个孤儿。
“宝贝儿,看墙上这些照片就知道你父母是团里的台柱子。”
“我父亲不仅舞跳得好,而且很擅长创作,母亲天生就是跳舞的,”她自豪地说。
“怪不得你又能编舞又能跳舞,原来是有遗传的。”
“我这次去云南,就是要完成父母的一个心愿,”她深沉地说,“他们一直想将少数民族快失传的和最精髓的舞蹈挖掘出来,搬上舞台,那次去美国准备回来后就做这件事,结果却出了车祸。我每次向团里申请做这个项目,团里一直说经费不足来推托,我一气之下辞了职,准备一个人自费去云南采风,一定要完成父母的心愿。”
“姚淼,你辞职了!?”我惊讶地问。
“辞职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将来我自己组建一个舞蹈团,全国巡回演出。”
我心想,我爱的两个女人怎么都辞职了?这难道是一种天意?我不想多想,只觉得姚淼要离开自己一年,心里舍不得。
“宝贝儿,我饿了。”
“馋鬼,”她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就知道吃。”
她拉着我的手去了餐厅,餐桌上摆满了好吃的饭菜,还有一瓶红酒。我上手就抓了一块火腿,她打了我的手。
“不讲卫生,先洗手。”
那语气就像在说一个淘气的男孩。我们互相敬了酒。就像夫妻一样,我们都感觉像结婚多年的夫妻,这种感觉让我们都很放松。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讲自己的故事。
“庆堂,你虽然是第一个得到我的男人,却不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你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是什么样?现在在哪儿?”
“他是我父母的同事,我十五岁就爱上他了,当时他二十五岁。他英俊潇洒,是我父母最好的朋友。常到我家来玩,说实在的,我真正爱上舞蹈是受他的影响,可惜人生有太多的悲剧,”她伤感地说,“那年他和我父母一起去美国演出,和我父母一起死于车祸,那年是我痛不欲生的一年,天天陪着我的就是谢丹阳,我和丹阳之间的友谊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升华的。”
我几乎嫉妒起这个死去的男人,看得出,至今姚淼也没有忘记他。其实,只要是真爱,就永远也不会在心中抹去的。
“庆堂,听丹阳说,曾经有个女孩为你殉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便一下子又想起了小月。这些年为了事业而奔波忙碌,小月已经被我忘记了,姚淼这么一问,我心里一阵暗淡,往事却一下子涌上心头,我索性敞开心扉,讲述了我和小月的故事。
姚淼听得很认真,甚至流出了晶莹的眼泪,我一边讲一边在她的眼泪中摇曳,最后声音也恍惚起来。
“你和小月虽然是个喜新厌旧的悲剧,但这悲剧是可以理解的,是可以原谅的!”
我被姚淼的话所感动,眼睛也有了些模糊。
“那个被小月看见的女孩就是蒋叶真吧?”她问。
我心里微微一震,这些陈年旧事一直躲在我心灵深处的角落里,虽然偶尔抛一下风情的媚眼,但都不堪细想,今天却被姚淼问得黯然神伤。我无勇气再细说,便只好点点头。
“你和蒋叶真不成是天意,”姚淼淡淡地说,“你们本来就不是一种人。”
我惊诧了,眼前的女人不仅容貌秀丽,皮肤白皙,而且还有一对坚强的眉毛和深情的眼睛……这眼睛摄人魂魄,由不得你不吐露心声,但这心声吐出后,我便后悔了,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应该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而我却完全暴露了,这就像天平失衡,我这头明显变轻。
姚淼听了我的故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种沉默让我感到诚惶诚恐,这时我不经意间放了个屁,这是个意外,本应该憋住的,但由于心虚,便一不小心放了出去,而且出奇的响。姚淼扑哧一声笑了。
“听声音不像本地人。”
我也被她的幽默逗笑了,僵局便这样被打破了。我赶紧借台阶敬酒。
“你有勇气说出来就说明你心里没鬼,本小姐就既往不咎了,”她大度地说。
几杯酒下肚,血往上涌,心里很豁朗。姚淼得知我荣升神经外科副主任也很高兴,只是要离开我一年,有些伤感,这种伤感是那种温馨的,适合男人安慰的,这种安慰本身就透着幸福。
我将她揽在怀里,用唇吻她的眼泪,就仿佛我是深潭,而她是这潭水中自由自在的小鱼,红酒为她白皙的脸庞增添了一层红晕,这红晕点燃了我心中的*,*是自自然然地燃烧的,扑灭反倒是一种罪恶。
*在我们互相凝视的目光中跳跃着,两个被欲望燃烧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暮色一点点进来,将屋子蒙上了一层暗,我就像嘴含禁果的亚当,颤抖着体味那爆发的感觉。我心想,我不在这爆发中永生,便在这爆发中死去。
这时,耳边传来远处的打桩声,我便随着这打桩声律动,动作坚定而有力,那打桩声好像要把这座城市砸到地底下去,我好像要插到姚淼的灵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