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回去,想一想房产销售公司要怎么搞?这对我是一个新课题,来不得半点虚假。”杨兵喜欢以前健谈、阳光的侯沧海,对于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侯沧海一直不能适应,谈完正事就想要离开,可是将侯沧海扔在此,又有点不仗义。
正在犹豫之时,侯沧海抬头看了杨兵一眼,道:“别急嘛,正事没有谈完。锁厂在南城,这是高州最不好的地段,想要把商品房卖出去很难,搞不好就要砸在我们手里。就算鸿宾医院过来开了分院,有了小学院,还是改变地段不好这个事实。”
杨兵道:“这事好办,我们比新区房价低一点就行了。”
“那就意味利润减少。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帮我参考。”
侯沧海找出以前从陈文军那里得到的城区规划图,道:“以前我和张小兰想要在新区建楼盘,对高州城区地形进行过反复研究,在我最初的印象中,新区和南城区隔得很远,可是从地图来看,两者直线距离并不远。准确来说,新区和南城区分别位于这座望城岭的两端。打穿望城岭也就只有二三公里,现在的技术能轻松修通这样一条隧道。”
杨兵用手指在规划图上比划了一下,道:“理论上这样。但是这个工程不是地产公司能操作的,隧道就是一个空中楼阁,对锁厂商品房没有用处,可望而不可及。”
侯沧海道:“我以前和陈文军闲谈,他说高州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修一条城市环线,将望城岭两端打通,就如时空折叠一样,两个城区的距离立刻就由以前开车近半小时缩短到五分钟。如果能成功,锁厂的商品房就值钱了,你们销售公司根本不用着急,轻松数钱。”
“这倒是说得通,具体如何操作?”由于有二七公司不管部的成功案例,杨兵对于侯沧海脑袋里出现的大胆主意不敢轻易否定,不敢轻易说异想天开。他对于“轻松数钱”四个字很有感慨,以侯沧海现在的心境能说出这种幽默的话,真是难得。
“先别谈操作,我们到望城岭去实地看一看,光看图纸,有时会产生严重误导。”
侯沧海站起来,顺手将拐杖拎在手里。经历过生死考验,他如今出行时是全幅武装,手里有拐杖,腰里有特制皮带,车上备有大号扳手。有了这些装备,只要对方不使用热武器,就算骤然遇袭,也不至于明显吃亏。手里那根拐杖原本是甩棍,甩棍威力稍小,而且不方便随时携带。这棍拐杖也是出自于世安厂车间,拐杖尖有暗藏刀刃,真遇到险情,这根拐杖就是杀敌之利器。
杨兵对侯沧海总是拎着拐杖也很不习惯。但是,他想起侯沧海曾经受到伤害,也就释然。
两人乘车来到望城岭山脚,沿着隐沉于草丛中的羊肠小道上山。望城岭也就三百多米的相对海拔,但是小道损毁严重,又弯弯曲曲,爬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山顶。站在山顶最高处的大石头上,新区和南城区尽收眼底。
在山上观察高州市区,感受又不相同,高州城区繁琐细节被隐去,能清楚感受到城市全貌。在南城区山脚处有一处老水库,应该修建于六十年代。俯视之时,水库隐于青山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一颗宝石。
侯沧海凝视着这块宝石,道:“小伟哥,如果真能把隧道打穿,我们得提前把那块地弄到手,这块地就能让我们发大财。”
在观察城市过程中,侯沧海不知不觉又陷入沉默。他如石像,站在望城岭最高峰,迎接着太阳,吹着山风。
侯沧海不说话,杨兵也跟着沉默起来。
下了山,两人查看了水库。这个水库有面积不小的收水面积,夏季肯定会满溢,水库库容装满时,又分洪道将水流引走,引走的水流最后汇入南城那条小河。而冬季,水库的水位会下降,但是不至于枯水。
回城后,杨兵回到二七高州分公司办公室。在办公室坐下没有多久,孙艺珍找了过来,把门关上,道:“侯子已经不是二七公司的人了,为什么抗生素的钱还要给他?他一点都没有出力,凭什么?”
杨兵笑道:“哎,女人胸太大,漂亮是漂亮,但会影响思维。”
孙艺珍扑上来就要扭打男友,结果被杨兵抱在怀里一阵蹂躏。在蹂躏过程中,杨兵讲了成立销售公司之事。孙艺珍最初很感兴趣,随即又道:“南城区的房子,谁买啊?你别答应侯子,这就是一个陷阱,别往下跳。”
与打穿望城岭隧道有关事情,可以大规模宣传,但是尽量不要让人将注意力引到江南地产上,这是侯沧海和杨兵的共识。因此,杨兵忍着没有讲侯沧海正在谋划着推动隧道工程。
侯沧海给张跃武打过电话后,开车直奔煤矿。他在矿部带围墙的住房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身穿工作服的张跃武才出现在门口。
张跃武脸上、衣服上还有煤灰,见到侯沧海,道:“我去洗一洗,你等会。”说话之时,他露出一口白牙。
等了二十分钟,张跃武换了干净T恤衫出现在客厅。
侯沧海开门见山谈起了想将锁厂商品房销售外包的设想。
此事对于张跃武来说根本不是事情,“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我管不了这么细。你觉得销售要出现困难的看法是对的,得提前想办法。有几个关系户,我准备把锁厂商品房打五折,他们都不想要。说是到南城区买房子,是疯了。”
侯沧海取出规划图,道:“我有一个想法,若是能操作成功,锁厂商品房的价值将大大提升,那时将不愁卖。”
两人的头凑在一起,仔细研究规划图。
“难啊,这个工程是大工程,黄市长也定不下来。”张跃武承认侯沧海的想法是极佳的奇思妙想,但是难度太大。
侯沧海在山上查看地形时,脑子里想起以前在镇里的事情:当时杨定和书记想要修黑河菜市场,又担心班子其他同志有意见,便让镇人大代表写建议、批评和意见,让区政协委员给区政协写提案,有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出的问题,他随势在班子会上大张旗鼓地提出修菜市场。由于事出有因,班子成员没有人反对。
他没有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望着张跃武的脸,便用手指了指对方还有些煤灰鼻孔。
张跃武拿了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孔,白色餐巾纸便有了些黑色。
“我只是下井走了一圈,就弄成这个样子。真正在井上操作的矿工,除了鼻子和眼睛,其他地方都是黑的。以前条件更差,很多作业面都只有一米多高,得爬着进去,爬着作业。我接手这个煤矿花了血本,现在条件比起以前好了多少部。”说到这里,他突然转了话题,道:“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修隧道,肯定有想法。”
侯沧海道:“我问过陈文军,修这条隧道的提议一直都有,上前年还差点要动工,因为财政确实缺钱,所以搁下来了。黄市长到高州总得有拿得出手的突出政绩,如果能将隧道打通,修成高州一环线,这就是响当当的政绩。你可以找黄市长吹吹风。”
张跃武想了一会儿,道:“这事晚了几个月,如果在人代会未开时,争取把修这条路写到政府工作报告,好操作得多。”
张跃武这个想法与侯沧海的想法其实很接近了,只不过张跃武的想法相对来言保守一些,进攻性不足。
侯沧海道:“虽然人代会开了,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仍然可以发挥作用。我们可以多联络一些南城区的市、区两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给市、区两级提出打隧道的要求,而且这个要求要强烈到引起重视。”
张跃武频频点头,道:“这是最好的宣传策略,那怕暂时不能打隧道,我们可以造势,传小道消息,让市民都认为隧道肯定要打通,把房价炒起来。”
侯沧海道:“我们还可以联络一些媒体,在报纸和网络上进行打隧道的大讨论。”
张跃武拍了桌子,道:“这个办法好,流言最有杀伤力,就算隧道暂时打不成,至少引人注意,锁厂房子都会升值。”
谈到这里,两人开始惺惺相惜。侯沧海和张跃武的思路非常接近,互相一点都透,基本没有隔阂。若是没有一大恶人强行介入锁厂危房改造工程,他们的合作肯定会更好,与张小兰的爱情也将结出果实。
这一切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一大恶人而成为水中花、镜中月。
开着越野车回城时,侯沧海脑海中又想起张小兰微笑时洁白细腻的牙齿和以及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猛地用力按了按喇叭,刺耳响声在山间回响,惊起了无数不知名的山鸟。
回到工地,侯沧海和蒲小兵在工地办公室会面。
看罢规划图,听完侯沧海设想,蒲小兵道:“我家在南城住了几十年,我爸又是锁厂党委书记,在南城区还是有几个好朋友的。”
侯沧海道:“具体来说,你能联络几个人大代表,几个政协委员?”
蒲小兵道:“现在不敢说准确数字,但是打通隧道是南城区市民多年的愿意。我爸以前在锁厂当党委书记时,多次谈过当年政府也有意愿。你可以去找一找海强书记,他应该也是打通隧道的强有力推动者。”
侯沧海和蒲小兵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谈话结束以后,蒲小兵便去寻找南城区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
侯沧海在工地办公室反思自己的设想。他在闭目沉思中,忽然想起了在山岛俱乐部遇到的山南财经大学讲师宁礼群。宁礼群曾经在山岛酒吧烛光中谈到过当前的经济问题,很有水准。如果能让宁礼群做一个有深度的专业调研文章,应该更能够打动南城区委海强书记。海强书记是市委常委,说话有份量,如果他能成为打通隧道的积极推动者,则成功的可能性成倍增加。
而且,有了专业人士的调研,也更能够说服市委市政府各位领导。
宁礼群接到电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山岛俱乐部的侯沧海,道:“侯总,有事吗?”侯沧海道:“我想请你做一个调研,江南地产是付费方。调研的具体内容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晚上如有空,一起共进晚餐,我们边谈边聊。”
两人皆为山岛俱乐部成员,虽然不太熟悉,可是有共同朋友,有几分亲近在里面。宁礼群爽快地答应吃晚饭,至于是否接这个活,得看具体是什么课题。
在一天时间做了这么多事情,侯沧海觉得心灵充实。当他抽空休息时,外甥女小河的笑容便浮现在眼前,令他痛到骨头里。
侯沧海赶紧打开清风棋宛,用象棋来填补短暂的时间空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