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底之后,侯沧海与谭军进行细谈。
细谈时,谭军也给侯沧海交了底:丁老熊和乌天翔有协议,谭军代表丁老熊持有岭东金地的流通股,帮助乌天翔控盘。没有得到乌天翔指令,不能卖出,必须坚持锁仓。
乌天翔之所以要与丁老熊达成此协议,主要原因是他募集到的资金收购了岭东金地的法人股和未流通股后,资金还是有压力,没有丁老熊资金帮助,很难完全控制流通股。
能达成协议的主要原因则是丁老熊是乌有义最铁心的伙伴,合作二十年都没有出现问题,互相信任。
至此,侯沧海彻底了解乌天翔操作岭东金地的方略:乌天翔和邓哥采用意向合作、四方联手、股权重组、通过上市公司互保、券商融资、个人锁仓等复杂手法,编织起控制岭东金地的资金链条。他们通过对法人股和未流通股的收购,实质性控制了岭东金地。股权重组后,岭东金地公司董事会进行了改选,作为法人代表的公司董事长是乌天翔的人,此人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地控制董事会,成为乌天翔得力助手。
侯沧海、杨兵和梁毅然都没有了解到乌天翔操作岭东金地的复杂手法,只是根据操作山南建材和岭西矿业的经验,充当了一只头脑简单的庄家吸血虫。当然,能成为一只庄家吸血虫得益于暗组以及汪海公司收集的大量信息,没有这个独特条件,也当不了庄家吸血虫。
得知乌天翔操盘思路以后,对策就相对简单:比乌天翔先一步套现,最终让岭东金地大崩盘,让操纵巨资的乌天翔亏得没有裤子穿。
这个计策非常毒辣,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谭军离开空调屋时,后背、腰带和裤子全是汗水,一颗心怦怦直跳,似乎要从胸腔里迸出来。他走到门口,又转身走了回来,望着稳如石头的年轻人,对侯沧海道:“你这是捅老虎屁股,摸毒蛇牙齿,后果严重到不可想象。”
侯沧海思绪在这一刻似乎穿越了时空,在不知名的地方逡巡。过了一会儿,他的思维才落地,道:“走到这个地步,把事情弄得越大越安全。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若是退缩,会被连皮带骨头吃掉。”
谭军眼光看向女儿,道:“要保护好二妹,不要让她参加这事。我能够出意外,二妹绝对不能出意外。你要保证这一点,不要让她做麻贵的事。”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侯沧海又道:“我让二妹送你,就送到门口。”
齐二妹单独送父亲在门口。在门口,齐二妹停下脚步,低声道:“爸,情况危急时,你想办法跑路。以前师傅还留得有两个很隐秘的退路,一直没有启动,应该万无一失。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躲着陈杰,他吸了毒,会很疯狂。”
“我这一段时间就变成缩头乌龟,哪里都不去。你也别来找我,平时用那台新手机联系。”谭军握紧女儿的手,道:“我现在很佩服侯沧海。他的年龄比我小两轮,胆子却是钢铸的,非一般人。侯沧海会吸引乌老大的火力,在他身边很危险,想办法躲远点。”
谭军离开后,侯沧海和齐二妹单独聊天,要求她退出暗组。齐二妹坚决要求参加保护父亲,等到父亲彻底安全后才退出暗组。
侯沧海无法说服齐二妹,同意了她的要求。
随后,侯沧海、梁毅然、齐二妹和任强在山庄里商量保护谭军的方案。以前主要是由齐二妹和任强跟踪谭军,现在增加了四个精干保卫,听从齐二妹和任强指挥,守在谭军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虽然笨一些,却是当今较为管用的法子。
办完了这些事情,天已黑。
侯沧海回到工业园区,在爸妈那里坐了一会儿,吃了母亲做的红苕稀饭和炒肉,又与小河小溪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寝室。
妻子张小兰前往唐州已经有多日,在此期间一直不肯接电话,也不回短信,这让侯沧海非常郁闷。他一直想去一趟唐州,可是江州这边急事、难事、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又到了与一大恶人、丁老熊决战的关键时刻,还真没有时间前往唐州与妻子会面。
侯沧海给冉仲琳打了电话,询问张小兰方方面面情况。挂断电话后,他在空房子里转圈,思念妻子,恨不得马上将其揽在怀里,百般温存,消除隔阂。
转了无数圈子后,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进入清风棋宛。
这一段时间张小兰同样郁闷。唐州公安局破获中毒案以后,她当前的主要工作变成了重新树立公司形象、夯实销售体系和开发系列新品。操作这几项工作最适合的地方当然是在总部,由于不想与丈夫见面,她便将办公室设在唐州,遥控指挥沧兰万金。
这其实是表明心迹的信号,表明很生气,又不想彻底毁掉家庭。侯沧海看懂了此信号,因此也就没有心急火烧地丢下日益紧张的工作前往唐州。
进入清风棋宛,无影宗头像闪亮。
快刀手主动上前打招呼,道:“嘿,今天有空啊!”
无影宗没好气地道:“坏人出轨,还不肯认错,何以解忧,唯有下棋。”
“你先生不是坏人,肯定有他的麻烦事情。昨天我看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摧毁一个中年人比你想象得要容易得多,一场失败的生意,一拨突发的裁员,一个永不企及的房价,甚至,父亲的一次感冒,女儿的一个拥抱,肥皂剧中的一句台词,都能够摧毁一个中年人。”
快刀手最初是想要劝导无影宗,劝导过程中想起自己面临的巨大压力,深有所感,不胜唏嘘。
见到快刀手打下的句子,无影宗心如阳光下的糖果一点一点软化。她敲打键盘,写道:“不管外面世界多么险恶,女人还是需要呵护的,这两者并不矛盾,也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当男人的都应该明白女人的真实想法。”
她写到这里,明白自己已经想要回家了。
“互相理解吧。来,开战。”快刀手觉得再聊下去就是另一种形式对张小兰的背叛,赶紧将心房包裹起来。可是,与无影宗聊天又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总能让他产生聊天的渴望。
楚汉战争开始,两人一边拼命撕杀,一边聊天。时间飞一般过去,等结束战争时已经是深夜。张小兰看着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莫名恐慌起来,心道:“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傻事,若是让丈夫真正爱上了无影宗,那张小兰怎么办?”
侯沧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将聊天记录通读一遍后,决定以后下棋归下棋,没有必要不停聊天。夜里,他在梦中还听到电脑里的象棋敲击声,声音非常逼真,让他一时分不清何是梦境何是现实。
起床后,侯沧海打开电视台,坐在床边给张小兰发了条短信:“起床了吗?”发完短信以后,他还是按照老习惯将手机放在一边,去洗脸漱口。这时,手机出现一条短信:“刚起床。”
电视里在播放早间新闻。早间新闻全是来自米国的消息:昨天,米国两大联邦住房贷款抵押公司房利美和房地美股市双双急剧下挫,反映出投资者对于政府隐性担保大型金融机构和房地产企业的前景悲观。
侯沧海被这条消息深深吸引,拿着牙刷,站在客厅看新闻。
李清明同时也在看这条新闻,等到新闻完毕以后,脸色阴沉地打了一个电话。
“熊小梅住在望江厂,怎么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自从侯沧海从华魏融资成功以后,张跃武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接连与李清明的手下恶斗三场,各有损伤。张跃武从一个随便吓唬都拿出三千万的懦夫,变成一个扎手的硬家伙,这让李清明感觉牙疼。
远处传来的声音道:“我们守在厂区附近,设了两个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那个熊小梅不太出门。”
李清明没好气地道:“她是女人,不买菜吗?”
远处声音道:“都是老两口买菜,她不出门。”
铁江厂一直摇摇晃晃走在破产边缘,晃了好些年,后来弄出一款出口产品,工厂有了起色。谁知米国爆发金融危机,刚刚做起来的出口产品立刻就歇菜,工厂马上再次处于破产边缘。这让铁江厂员工们徒呼奈何,大部分人无所事事地窝在家里,每天院子大树下都有人打牌或者下棋。
这种状态无意中保护了熊小梅,让心怀恶意的歹人一直找不到绑架机会。
李清明花费了大力气制造了跃武煤炭集团的困局,让跃武集团变成了一块肠肉。谁知眼看到手的肥肉居然长出尖刺,难以下口,这让李清明很烦躁。股市突然大火以后,乌天翔控制的岭东金地节节攀升,帐面赢利惊人。李清明似乎感到自己变成了前浪,几乎就要被乌天翔这个后浪拍死在沙摊上。
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多,李清明急于加快步伐,将跃武煤炭集团彻底掌控在手里。放下电话以后,他决定在秦阳和唐州同时行动,不管是绑到了熊小梅,或者是张小兰,都能迅速解决战斗。
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直接的办法越是有效,这是李清明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他随即给派到唐州的另一队人马发出信号,找机会绑张小兰。
十一点,侯沧海开完会,翻了翻手机短信,居然发现张小兰回了短信,当即打了电话过去。这一次,电话居然接通了。
“兰花花,你终于接电话了。”侯沧海在这一刻有了翻身的喜悦。
“嗯。”
“唐州的事情办完了,消除不良影响不是一天能完成的,赶紧回江州。我这边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真的走不开。”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
“我会负荆请罪。”
“嗯。”
放下电话,张小兰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她决定不打冷战了,冷战让丈夫不愉快,同样也让自己难受到极……与其这样,还不如撕开了吵架和打架,这样来到痛快些。
张小兰招待唐州工作组的同事们吃了一顿丰盛午餐,便和冉仲琳、朱强一起来到停车场。停车场照例停了不少车,没有什么异常。朱强发动汽车,冉仲琳与张小兰站在一起。
小车来到身边,张小兰正要拉车门,旁边一辆商务车突然跳出来三个人,握着枪,恶狠狠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