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龙巷的阔佬大亨赌得究竟大不大呢?似乎可以这么说,在杜、刘、康、范这般赌国豪客来看,甚小;但就军公教人员和升斗小民的眼中,那便大得骇人。以民国三十年十二月杜月笙初到重庆时他们赌的「规矩」为例,几乎每天都在一起顽的如杜月笙、刘航琛、康氏兄弟、范绍增、吴启鼎等,他们的赌规是每天带法币五万元。根据国民政府主计处颁布的物价调查与统计,民国三十年物价指数,比较民国二十六年六月,食物涨了十四倍,衣着十九倍,燃料二十一倍,金属二十三倍,建筑材料十四倍。再看当时的陆军官兵待遇,上将薪津合计八百五十元,二等兵二十二元四角。拿这个比例一算,杜月笙他们每天随身携带的赌本,约合六十位上将的全部薪津,或者是两千两百三十余名二等兵的薪饷,副食费和草鞋费。
杜月笙在重庆四年,赌博上除了挖花,麻将,他和康氏弟兄一样,喜欢推麻将式的牌九,在座的每人推四方,一圈十六牌,押十七道,轮流做庄,不过,闲家和闲家还可以另赌;不予限制。
三十年底,杜月笙住在交通银行那一段时期,他每晚必上来龙巷,所有赌友,不管怎么忙,都是准时到达,谁也不必等候。唯有一天,杜月笙迟到了一个小时,使他的赌友为之纳闷,刘航琛是细心人,他当时察觉,杜月笙双眉微蹙,神色有点不大自然,趁尚未入局,他把杜月笙拉到一边去,关切的问:「杜先生,你今天来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杜月笙一声苦笑,他跟刘航琛向称知己,接下来他也并不隐瞒,一拍腰袋,说是:「就为了这五万块的本票嘛!我中午开支票叫人到楼下去换本票,等了很久不见回来。再派人下去催,转来告诉我说,我户头里的钱不够了,一定要钱董事长加盖一个图章齐巧新之兄回了歌乐山,只好派专人专车上歌乐山找新之兄,一去一回花了好几个钟头」
听后,刘航琛大为不平,杜月笙是交通银行的常务董事,人就住在交行楼上,临时贷款,办个透支,这五万元的事应该不太难,何止于非要钱新之盖章,专程跑一趟歌乐山不可?于是,他当时便说:「杜先生,你要用钱,我看交通银行手续太麻烦。银行我也有几家,只是不如交通银行那么大,杜先生你就跟我的川康银行打个来往,好吧?」
杜月笙轻缓的摇头,他说:「依我目前的境况,祇怕是来而不往,我想不必为老兄添这个麻烦了。」
「杜先生,你说这话未免太见外了,」刘航琛正色的说:
「你来重庆,就是我刘航琛的客,照说应该凡事都由我招待,杜先生是你期期以为不可。现在我请你跟川康打来往,来而不往也好,往而不来也罢,朋友原有通财之义,你没有理由推却。」
望刘航琛一眼,杜月笙点点头说: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航琛很高兴,他欢声答道:
「杜先生,朋友是要这样不分彼此才好 !」
商量已定,双双入局推牌九,照样是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牌局进行中,刘航琛抽一个空,打电话给川康银行的经理,命他如此这般,赶紧去办。
旋不久,外面有人找刘航琛,他出去打个转,匆匆又回牌桌。
当夜兴尽散场,刘航琛要送杜月笙回打铜街,就在汽车上,他把一本川康银行空白的本票,递到杜月笙的手上。杜月笙接过去一看,惊讶的问:「你办得这么快?」
转过脸来,凑近杜月笙,刘航琛悄声答道:「我怕杜先生明天一早就要开票子」
喃喃的道了声谢,把本票收好,杜月笙又问:「我们先小人后君子,航琛兄,你给我的这些票子,可以开多少数目?」
打了个哈哈,刘航琛爽朗的说:
「杜先生,川康银行每天预备提存的现金是一百五十万。我看便这样吧,一百五十万之内,杜先生尽管开,一百五十万之外呢,那就麻烦杜先生一下,请你预先赐我一个电话。」
于是,两位好友相兴大笑,杜月笙的一道难关,就此轻易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