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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深处》玉蝎子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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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那丑陋的帷幕将笼罩我们。

 

——《玉蝎子的魔咒》

史提格:《玉蝎子的魔咒》在纽约上映的时候我去看了,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

伍迪:你在哪儿看的?

史提格:就在市中心,第二大道和三十一街的劳氏电影院。

伍迪:几点?

史提格:四点十五分。

伍迪:观众多吗?

史提格:大约五成的上座率。

伍迪:是周六还是周日?

史提格:周五。那天三点钟我们的会面结束后我直接去那儿看的。

伍迪:观众们有没有笑?

史提格:有,很多笑声,电影的对白逗极了。

伍迪:这就是这部电影的目的所在。

史提格:我觉得这部电影有一种强烈的漫画感。

伍迪:没错,甚至连电影名字也像漫画,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开头放了那个巨大的“1940”,就像漫画书的封面一样,我希望营造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史提格:它让我想到另一部我认为不无关联的电影:《至尊神探》。虽然风格不同,但不乏相似之处。

伍迪:没错,它们都属于那种有帽子、大衣、香烟这些道具的漫画式电影,《至尊神探》的风格更强烈。

史提格:它还让我想到《无线电时代》那种私家侦探式的故事。

伍迪:没错,电影的名字和对白都有那种感觉。整个故事的背景设定在那个人们抽着烟、大晚上开着车去偷珠宝的年代,偷完之后回到公寓,发现有一群性感女郎在等待自己。这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东西,而是老电影或者漫画书里的故事,就像一道甜点。

史提格:《玉蝎子的魔咒》还让我想到鲍勃·霍普的《美艳亲王》,他恰好在其中饰演一名侦探,催眠师在那部电影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之前你曾提到过鲍勃·霍普的才华被忽视了。

伍迪:我并没有说他被忽视了,只是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他出演的电影虽然一般般,但他的表演一直非常出色。

史提格:电影中有一个角色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实那丑陋的帷幕将笼罩我们。”

伍迪:你可以从这句台词窥探到我真实性格中的一面。事实上我们并不是一直都处于那种催眠般的看什么都很美好的恍惚之中,现实一直在提醒我们,它并没有那么美好。

史提格:催眠是另一种制造幻想的方式,你通过催眠师创造了某种“电影中的电影”。

伍迪:没错,塑造了另一个现实。

史提格:你在其他作品中也表现出对催眠的偏爱,比如《俄狄浦斯的烦恼》。你的戏剧《悬浮灯泡》中也出现过催眠,你想过把它拍成电影吗?

伍迪:从来没想过,这个剧本是为林肯中心写的,只是为了好玩。这个戏来自我的一个灵感,我从来没想过要用它拍点什么,就随它去了。

史提格:《玉蝎子的魔咒》是一部介于黑色电影和神经喜剧166之间的电影,具有40年代电影所具有的那种特质,在那个年代里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些?

伍迪:说来有趣,我从来都不喜欢神经喜剧,除了那种男人和女人从互相讨厌到最后结为欢喜冤家的电影,尽管这令人匪夷所思,因为他们话里的每一个词明明都是对对方的侮辱。这种情节在克劳黛·考尔白、罗伯特·蒙哥马利、威廉·鲍威尔、卡洛·朗白、凯瑟琳·赫本还有斯宾塞·屈塞的电影中也经常出现。过去我常看他们的电影,神经喜剧在语言的互动方面非常吸引人,这一点我非常欣赏。我觉得大部分黑色电影都算不上优秀,比利·怀尔德的《双倍赔偿》无疑是一部杰作,不属于我说的范围,因为它远超一般的黑色电影。最棒的黑色喜剧应该是雅克·特纳导演、罗伯特·米彻姆和简·格里尔主演的《漩涡之外》,那部电影妙极了。但对于大部分黑色电影来说,我只喜欢那些特殊的时刻。黑色电影都是B级片167。

史提格:你提到了比利·怀尔德,我认为你们有许多共同点,比如你们都喜欢结合严肃剧和轻喜剧。你最喜欢他的哪些作品?

伍迪:《倒扣的王牌》是一部很棒的电影,我是他的影迷。

史提格:《玉蝎子的魔咒》从头到尾都贯穿着你和海伦·亨特针锋相对的对白。

伍迪:没错,这正是我期望达到的效果。

史提格:你是怎么写这些对白的?一气呵成,还是分几次写完的?

伍迪:一次写完的。写这样的对白很难,因为每一句台词都必须呼应之前的内容,还要在气势上盖过它。

史提格:你是通常先想出一句俏皮话,然后试着发展出一段对白?还是相反,写对白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些俏皮话?

伍迪:都是自然迸发的灵感,偶尔也会围绕着以前想到的一个句子写,但那样写出来的对话通常都不太自然。

史提格:这是你与摄影师赵非合作的第三部电影。《玉蝎子的魔咒》和《甜蜜与卑微》都营造了一种独特的氛围感。拍这两部电影的时候你有没有要求过摄影师去看三四十年代的美国电影?

伍迪:没有,我所做的只是把我的想法和要求告诉他。对赵非、斯文·尼夫基斯特或是戈登·威利斯这样的摄影师来说,拍摄有年代感的电影是他们的强项。我们有很棒的服装设计师,桑托作为美术指导很高兴拍这样的电影,摄影师也发挥出了极致。反倒是拍当代背景的电影难度更高,工作人员必须要保证房间和服装看起来漂亮,但一出门就能看到街上的停车计时器、出租车、卡车还有垃圾车,室内都是电视机柜,很难让这些东西看起来富有诗意和美感。然而当你对你的团队说要拍一部有年代感的电影时,每个人都很兴奋,服装设计师和摄影师都乐开了花。拍这几部电影的时候赵非也兴奋极了。

史提格:你需要向他解释这些故事背后的美国历史背景吗?

伍迪:不需要,我只需要告诉他故事的内容就行了,比如《玉蝎子的魔咒》是一个侦探喜剧故事,他就能理解了。如果我想拍一部黑白电影,就会给他看一些黑白照片,但在这部电影中我需要借助色彩和光线,这一点他在拍《甜蜜与卑微》的时候就适应了,当时我们两个都犯过一些错误,因此他也了解了我的喜好。也有一些时候他给我看某个场景,然后我说:“完全不对,光线太亮,看起来像一个机场。”他很担心我说:“太暗了,太暗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实际上我一直在说:“不,不,太亮了。”于是他就明白了。所以在拍《玉蝎子的魔咒》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我们通过翻译交流,但完全没有问题,很快我们就不需要翻译了,因为永远是同样的几句话,我们主要都在讨论角度和光线,连续拍摄一个月后他就明白了,我说“太亮了”的时候他不需要再问翻译那是什么意思。

史提格:你还会再度与他合作吗?

伍迪:我非常愿意。但可能难以实现,因为他在中国拍那些大制作的电影,要花费他很久很久,因此拍《好莱坞结局》的时候我没能与他合作,而是与德国摄影师威德戈·冯·舒尔赞多夫合作的,威德戈偶尔会来这儿工作,但通常都待在德国,我找不到以往合作过的那些人,于是请他帮了我这一次忙。

史提格:你最近的两部电影都是梦工厂影业公司出品的,他们会参与电影的制作过程吗?

伍迪:不,梦工厂只负责发行,《业余小偷》和《玉蝎子的魔咒》都是由我自己的制作公司制作的。

史提格:《玉蝎子的魔咒》的制片人是你的妹妹莱蒂·阿伦森,她还担任过你之前一些作品的监制。她是怎么进入电影这一行的?

伍迪:她以前在电视广播博物馆工作,后来开始对电影的商业事务感兴趣,于是在斯威特兰工作了一段时间,学习发行和在欧洲推广电影,还有电影制作的具体细节。斯威特兰不再制作我的电影之后她就来了我的制作公司,她负责与梦工厂的人还有欧洲那边打交道。

史提格:相比与其他制片人合作,与她合作是不是会让你感到更轻松一些?

伍迪: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制片人,她主要负责业务方面。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传统的制片人,项目和剧本的决定权都在我手上,除我以外没有人知道剧本的内容。请谁来演、拍成什么样子也是由我决定,所以不存在“制片”这回事,只有一些业务方面的事务,所以由她负责我很放心。当然这些年来与我合作的人都很好相处,但对于莱蒂,我完全放心,因为她知道应该怎么做,况且她是家人,所以我完全信任她。

166 神经喜剧(Screwball Comedy):介于高雅喜剧和低俗喜剧之间的喜剧类型,与闹剧有许多相似和重合处,但不等同于闹剧。

167 B级片(B-movie):指低预算拍出来的影片,品质不是很好,通常没有大明星,多为牛仔、黑帮、恐怖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