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又惊又痛,赶紧回村请“乡约”(村里管事的友邻)代他报案。驾掌寺所属的海城县接案后,知县率衙役前来验尸,证实张有财“全身无伤,惟脑后被带刃的硬物打伤而致死”,同时现场还遗留了一把铁镐,被“乡约”认出是本村王小二所有之物。
县令立刻传讯王小二,但王小二早已不知所踪。不过案情至此也基本水落石出。原来这王小二是个赌徒,案发前他在赌场上输给了张有财,但又拿不出钱来付赌资。张有财赢了钱自然是“千欢万喜,头颠尾颠”,听闻王小二的老婆有些姿色,他一时兴起,竟然半真半假地对王小二说:“你拿不出钱来,这不要紧,先将老婆送过来抵债,等你凑够了钱,再把老婆赎回。”
孰料王小二亦是当地的小混混,并非善茬。张有财话一出口,他就动了杀机。在假意答应,先求得脱身之后,王小二埋伏于路边,在张有财回家路过小树林时,乘其不备,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镐砸向对方的后脑勺,当场把张有财给打死了。
虽然查明了真凶,可是由于案发时王小二已经远逃,如何缉拿就成了问题,而且打官司这桩事,从来都是“天大官司,磨大银子”,只有舍得花钱打点,人家才会卖力气追凶。奈何王氏家徒四壁,终究有心无力,于是这宗人命案也就只能束之高阁了。
正所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张有财得意忘形,口不择言,不但糊里糊涂地把自己送入了黄泉路,也使陡然失去经济支柱的家人陷入了困境。王氏生活无着,只得变卖房屋,举家迁往位于二道沟的娘家栖身。
张有财一共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就是张作霖,随母亲迁往二道沟时他已经十四岁了。王氏担心儿子重蹈丈夫的覆辙,就托人说项,把他送到街上高家木铺做学徒工。那个时候有句话,叫作“学徒学徒,三年为奴”,你想跟着师傅学手艺,师傅起初却只会把你当奴仆使唤。在高家木铺,张作霖除了要收拾屋子,担水做饭外,还要看孩子,倒尿盆,总之是整天忙到手脚不停,就这样,师傅还免不了要嫌长嫌短,左不是右不是地难为人。
张作霖生来就受不了这种束缚,有一天他终于发作出来。师傅让干活,一动不动;数落几句,立马顶嘴;打了几下,还手了!
毫不意外,气得浑身发抖的师傅把他赶出了门,木匠活当然也学不成了。王氏没有办法,只得又凑了几吊钱,让张作霖去卖包子。这是个不怎么需要垫付本钱的活,每天张作霖从包子铺赊账上货,然后背到附近各村去卖,卖完后再结账交钱。
卖包子同样很辛苦,顺利时还能赚上几个钱,但更多的时候是根本卖不完包子,到了这个时候,张作霖就只能自己把剩余的包子吃掉,为此他时常拖欠包子钱。有一天下着小雨,没几个人出门,张作霖找不着主顾,郁闷坏了。正在发愁之际,他看到一群老太太正聚在一间屋子里玩纸牌赌钱,就凑上去瞧热闹。
王氏最怕的就是儿子再跟赌博有染,偏偏他的儿子又继承了其父的基因和兴趣。只看了一会儿,张作霖就心痒难耐,向老太太们提出带他一道玩。老太太们知道他没什么钱,哪里肯答应。张作霖就以装包子的篮子作抵押:“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有包子,你们怕什么?”
到底是初次玩牌,没有经验,和三个老太太一桌玩了几圈,都是张作霖一个人全输,为此还搭上了卖包子所得的零钱。
老太太们耳聋眼花,手脚不灵,凭自己的这点机灵劲,竟然还不是她们的对手?张作霖正在懊恼,忽然外面起了一阵大风,把门窗都吹得咣咣作响。他见状穷极计生,猛地把身子压到牌桌上,一手按住自己的钱,一手把别人的钱统统搂了过来,然后下地就跑,一边跑一边嚷:“这风太大了,钱都吹跑了!”
三个老太太起先还没明白过来,等到弄清小货郎是在抢赌资,才叉腰顿脚地在院门口朝他的背影大喊:“扣你的包子!”张作霖听见了,就在不远处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嬉皮笑脸地说:“没关系,里面是空的。”
篮子里的白面包子早就被张作霖吃光了,发现真相,老太太们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