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我童年与少年时代最重要的学生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出乎意料和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的十年当中,也并非乏善可陈。实事求是地说,我算得上一个好学生。
我们家在当时的绥中县城里算是比较纯粹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曾在党校工作,母亲则一直在学校教书,“循规蹈矩”应该是对我们这种家庭的最好概括,自然,父母对我姐弟三人的管理相当规范。
我并非天才,却也不笨,加上家庭严格管束,个人也算努力,所以成绩优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开始参加数学竞赛,还经常拿奖。那时候的奖品比较隆重的是书,一般就是北京海淀出的习题集,一般的奖品是一个本子,不同的是封皮上有一个大大的“奖”字,因为有这个“奖”字,这个本子就变得价值不菲了。班上的同学经常拿两三个本子跟我换一个带“奖”字的本子,反正我还有很多,就换给他们。
进入初中之后,考上了一所重点初中的重点班。我特别喜欢物理这门课,直到升入高中,还担任物理课代表,对数学也很感兴趣。对物理和数学的爱好一直保持到现在,这对后来我能比较顺利地学习航天的有关知识起到了积极作用。另外,可能跟父亲是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有关,我爱读书,作文成绩一直比较稳定,写东西对我来说并不费力,有一篇作文甚至还上了当时的初中作文选,题目好像是《周总理接见了我》,实际上那时周总理已经去世了,我写的是一个梦。
每一个孩子都爱做梦。我那时经常会做关于飞翔的梦。有时像鸟在天上自在地飞翔,有时又像猴子从高大的树上灵活地跳跃下来。每当我对母亲说,我又梦到了飞,母亲总是笑着说:“那是你在长个子。”
尽管我小的时候比较顽皮,放学也偷偷跑出去玩,但实际上,我的学习从来没有放松过。毕竟玩归玩,我心里很明白好好学习的原则。父母为人师表,更要求自己的孩子勤奋用功。我们家的孩子都很刻苦,后来,弟弟也考上了大学,这跟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每天晚上,身为老师的母亲都要备课,我们就坐在她身旁写作业。不会的问题随时提出来,母亲和父亲都会耐心地解答。
当时绥中县城经常停电。蜡烛比较贵,我们就点着煤油灯看书,第二天早晨起来常常“灰头土脸”的。到了冬天,则借着火炉的光看书。边看书边取暖,并不觉得苦。
如果“双重性格”不是一个贬义词的话,我承认我是。尽管玩起来可以忘记一切,但在读书学习时却也不会马虎,尽管说起来有些淘气,但说不上顽劣,整体上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不过,我的性格中也有很倔的一面,平时很好说话,跟谁都和和气气,但如果真把我惹急了,我的倔劲上来会让事情变得不好收拾。上初二时,我的性格崭露了头角,发生了一次类似“青春期叛逆”的事件,我把老师惹火了。
小学时我成绩非常好,毕业的时候进了一中,是个重点学校,还进了尖子班了。初中第一年,我的成绩都很好。从初二开始,成绩慢慢地就不是特别突出了。
十三四岁,和我现在正读初三的儿子年纪差不多,我进入了青春期,也像大多数青春期的孩子一样,性情有些叛逆,成绩变得不太稳定。老师看紧一些,或者是父亲对我发一次火,我的成绩就会比上次好一些,不然就下降。老师看管的松紧程度和父亲发火的厉害程度,与我的成绩基本上成正比。
有一次上课,我手里不闲着,拿一支笔转来转去,老师就把笔没收了。我很不高兴——我又没说话,也没影响别人,没收我的笔干什么呀!于是又拿起另一支笔继续玩,又被老师没收了。我急了,我自个玩笔咋就不行,我从铅笔盒中又摸出一支笔,下意识地我开始反抗老师,就这样,被老师连着没收了四支笔。老师气得够呛,我自己也生起很大的闷气。
几乎教我所有老师都和我母亲很熟。因为教师会有一些交流调动,当时县里有四所中学,我母亲曾经在其中的三所任教。于是,老师就来我家家访了,其实就是告状。我母亲一看,怎么老师拿着一捆笔来家访了?老师对母亲说:“我没收一支,他就又拿出一支,最后没收了一捆笔,这孩子是不是故意气我呢?”
一般情况下,每次家访后,父母都会根据老师反映的情况给予我特殊“关照”,情节较轻的挨批评,情节较重的要受点皮肉苦。那次老师走后,我的结局可想而知。
我记得那是我最后一次挨父亲的打,挨打之后又接受父母的开导,记忆深刻。那件事让我明白了,你可以自由,可以调皮,但要遵守有形或无形的规则,一定的限度内老师、家长或者社会可以容忍,超过了这个限度,你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是大家对你的失望,而你必须独自承担所有后果,接受应得的惩罚。中学时代得来的这个教训使得我人生变得更加遵守规则,无论是部队的纪律还是国家法度甚至做人的道德准则。
在获得了党和国家、人民给予的荣誉之后,我不仅恪守不疲,甚至对自己提出了更高的工作和生活原则。有许多人觉得我活得累,但我却习惯了。不要去碰触这些原则,否则将付出代价,是我少年时代就得到训诫。
按传统的教育方式和一般规律,学生的一切都围绕着成绩进行,我对学习抓得比较紧。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得不把那些似乎不切实际的东西按捺住,更多地想怎么去学习,怎么提高成绩。这与父母对我的要求直接相关,父母并没有明确的想法让我长大后去做什么,对我教育就是:你要好好读书,要把基础打好,要上大学,掌握知识,去面对社会。
现在我也是一个十三四岁男孩的父亲,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反思,我对自己的儿子所抱的心愿也基本相似。父母对孩子的希望与要求,大略如此。而实际上,父母对孩子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却未必知道,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对未来的期许,有了自己朦胧的向往。
很可能,父母对孩子的希望,却并不是孩子的梦想。
按父母再三指出的奋斗道路,我那时有比较“实际”的想法,想自己能不能做科研工作,当工程师或者科学家。而在内心深处,却有另外的事物吸引我,并且从童年与少年的懵懂中慢慢浮现,明明灭灭,闪闪烁烁,似乎遥不可及,但却越来越清晰。
我隐藏着它,不太相信真的有机会让它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