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令担任安徽合肥知县时,有个庐江 人某甲本来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后来不学长进,沦落为别人的佃户。某甲姐姐嫁给一个富裕人家,由于丈夫不成器,公公临死前将数千两遗产都托付给媳妇说:“好好保管,不要让我那个败家子挥霍掉!”
某甲探听到消息后,就去求姐姐:“我为别人种田始终没有出息,我小时候就懂得做生意,就是缺乏资金。请姐姐帮我。”
姐姐就借给他数百两银子,某甲开设了一家米店,过了一年居然获得利润。于是,又去求姐姐:“我本当归还你借的资金,可是最近有便宜米可买,估计日后要涨价,就是拿出我所有的钱来购置储存也还不够,如果能再借千两银子作资金,所获利润将成倍翻上去。”
姐姐又借给他一千两。之后,某甲又去借钱,说:“某货如果购进,奇货可居,可发大财。”
姐姐又借他一千两。几次下来,姐姐的钱借光了。某甲善于经营,几年间成为殷实富户,还捐钱买得官衔,俨然成为地方绅士了。
又过了几年,姐姐的儿子长大成人 ,都要举办婚姻大事了。她想弟弟已经富有了,可向他讨还借款了,便对丈夫说:“儿女婚嫁要用钱,你去向我弟弟求助。”
姐夫便向小舅子开口,小舅子说:“近日来我家经济也困难了,爱莫能助。”
姐夫又羞又恨,回家大发脾气。姐姐顿起疑心:“难道弟弟怀疑我丈夫还是过去那样不检点吗?”便亲自登门索还借款。
谁知弟弟发火道:“你说什么话?过去,外甥辈年幼,我稍微帮助你们一点,为的是尽姐弟情谊。今天你倒诬赖我欠了你的钱了?”
姐姐又急又惊,跟他辩论,弟弟置之不理。姐姐只得向庐江 县府哭诉。
某甲穿着官服到案,一本正经地辩白道:“外甥辈幼小时我常资助他们。今天他们要婚嫁了,竟向我狮子大开口求助,这些都是各人家自己的事,我力不胜任,所以委婉拒绝了。谁知姐姐达不到目的,竟诬告我欠他的钱!”
县令便问姐姐有否借款凭证、公证人或经手借款的第三者,姐姐都说没有,县令于是不肯受理此案。那姐姐无法,只能号啕大哭而归。
有人愤愤不平,告诉姐姐说:“县令糊涂,难以断此疑案。合肥孙知县是个聪明公正的父母官,可以前去告状。”
姐姐说:“难道可以到邻县去告吗?”
那人答道:“一般来说邻县不会管你的事,可只要你苦苦哀求,孙大人慈祥仁爱,也许会受理。”
姐姐就去合肥告状。
孙知县说:“我不便越出范围代办 啊。”
姐姐便哀哀哭诉很久,孙知县便详细询问了她的家世和弟弟几次钱款来往经过,说:“你安心等待吧,我来为你索还款子。”姐姐拜谢回家。
孙知县将监牢中两个偷窃犯喊出来,秘密嘱咐道:“你们替我办一件事,办成,可以减轻你们的刑罚。愿意吗?”两人叩头说:“愿意。”
孙知县附耳言语:“如此如此。”
一犯人穿了华丽的衣服去某甲的米店,同他谈生意。甲认为他是贩米人,便款待他酒饭。两人正谈笑间,另一犯人蓬头垢面狂奔而入。合肥县差役跟踪追来,叫道:“逃犯!”上前捆捉,忽见前一犯人,故意叫道:“你为什么逃到这儿?”
犯人指指甲说:“他是我的旧主人,为什么不能来?”
差役将两个逃犯捉拿归案。孙知县故意升堂公审,逃犯说某甲是他们的旧主人。孙知县说,“嘿,他是窝主!”立即书写公文送庐江 县府引渡某甲,至公堂对质。某甲连喊“冤枉!”
逃犯说:“你不要狡辩!你以前还是个佃农,如果不是靠我们偷了钱供你,你会有今天吗?”
甲说:“冤枉啊!我所以有今天,是姐姐的缘故。”
孙知县说:“数百两的本金,10 年内能积聚如此家财吗?”
某甲说:“后来又借了几千两。”
孙知县即传他的姐姐到案,姐姐历数弟弟抵赖之情,甲不敢申辩。
孙县令笑道:“我早知你不是盗贼。但不用此计,你不肯坦白。听着,除你一身外,其余财产都是你姐姐的。对你十年经营的劳苦,姐姐酌情付给酬劳。如不老实,就卸掉你的官衔,依法惩办你!”
甲满面羞惭,诺诺表示伏罪,退下公堂,按孙具令判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