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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三国归隋统一路》第三部 三分归隋 十四 将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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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武帝杀掉宇文护后,又马上命令负责宫中侍卫的宫伯长孙览等人,将宇文护的儿子、兄弟及亲信(甚至包括那位亲手毒死明帝的厨子李安)全部捕杀,一举收回了自建国以来从未真正取得过的皇权,也以一鸣惊人的方式揭开了他的“神秘面纱”。

亲政的周武帝宣布大赦境内,改元建德,接着进行了一系列的官员任免,证明他的夺权绝非侥幸。

野心勃勃、信誓旦旦要做大冢宰的皇弟宇文直并没有得偿所愿,武帝把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了他的五弟、齐国公宇文宪。

宇文宪比武帝小一岁,不是一母所生,性情上却比武帝的同母弟弟宇文直更像武帝。两人从小就在一块儿玩耍,一起接受儒家文化的教育,聪慧程度也接近,宇文泰很是喜爱。

有一次,宇文泰得到一批好马,准备赐给儿子,要求他们自己挑。普通人的想法,纯色马血统高贵,品质优良,都喜欢选纯白、纯黑的漂亮马。小宇文宪偏偏不然,他稍加甄别,拉出了一匹毛色混杂的花马(即驳马)。

宇文泰奇怪,就问宇文宪:“你为什么选了一匹不起眼的花马呢?”

宇文宪对答道:“这匹马颜色特别,很可能是快马;而且,如果出征打仗,养马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容易区分。”

宇文泰听了很高兴,对左右说:“我这个儿子见识不同常人,将来必成大器。”从此凡是在官家的马圈里见到类似的花马,他总是会想起宇文宪的答话,并把马赐给宇文宪。

宇文护专权,对宇文宪很器重,上奏时常会请宇文宪代奏。宇文宪便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协调宇文护与武帝的关系,成为两人之间的润滑剂。

周、齐对战,宇文宪多有参与,虽然北齐有三杰领衔,北周败多胜少,但宇文宪擅打逆风仗,通过有条不紊的指挥,保证了周军不致败得太惨。天和六年(北齐武平二年,公元571年)宜阳以南的边境接触战中,宇文护更是击退了斛律光的四万军队,攻占了齐军的堡垒,打破了周齐交战史上斛律光不可战胜的神话。

宇文宪的出色表现,让宇文直非常嫉妒(这家伙连相对较弱的陈军都打不赢),因此除掉宇文护后,他反复提醒武帝:“宇文宪与宇文护过往密切!”撺掇武帝进一步除掉宇文宪。武帝明了宇文宪的用心,也看透了宇文直的企图,不为所动,任命宇文宪为大冢宰,宇文直为大司徒。当然,由于武帝大权在握,宇文宪这个大冢宰的权力,也不可能与宇文护相比了。(宇文直机关算尽,终究没算过慧眼识人的周武帝。两年后,屡次陷害宇文宪不成的宇文直在长安造反,兵败被杀)

北周方面加紧内部整合,北齐方面却在做一件截然相反的事情——自毁栋梁。令北周头疼不已的北齐三杰一个接一个倒下,天平这端的最后一颗砝码终于不复存在。

武平二年(公元571年),三杰中年龄最长的段韶与高长恭攻取北周在河东的重要据点定阳(今山西吉县),年过七旬的段韶不幸在军中染上重病,回朝没几个月,就病故了。

在昏君掌权、奸臣当道的北齐,能够像段韶那样得到寿终正寝的结局,已是万幸,斛律光和高长恭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事情得从和士开被杀说起。

和士开死后,有两个人受到的影响最大。头一个便是和士开的情人胡太后。没有了和士开在身边相伴,耐不住寂寞的胡太后重新物色了新情人——僧人昙献。胡太后让昙献和他的随从进宫时扮作尼姑,以骗过众人的耳目,但秘密还是传开了,甚至有僧人戏称昙献为太上皇。

高纬听说此事,起初还不信。直到后来,好色的皇帝在太后宫中见到两个小尼姑,上前动手动脚,发现他们原来是男子,才顺带查出了昙献的秽事。高纬大怒,下令将昙献及知情的僧人全部砍头,又把太后软禁在北宫,连宗亲都不得相见。胡太后第一次被剥夺了“性自由”。

胡太后因和士开“受灾”,在高纬的召唤下“重新出山”的祖珽则是因和士开受益。祖珽吸取从前的教训,凭借自身的才智,慢慢爬到了和士开生前的位子上,还跟陆令萱、穆提婆等人打成一片。胡太后被禁,祖珽乘机讨好陆令萱,向高纬提议奉陆令萱为太后,尽管高纬没有听从,陆令萱还是投桃报李,夸赞祖珽是“国师”、“国宝”(祖珽眼睛被熏黑,可能还真有几分像黑眼圈的国宝大熊猫)。

祖珽与陆令萱臭味相投,权倾朝野。斛律光看不惯眼,暗地里骂祖珽“小人当道”。北齐满朝不是趋炎附势,就是明哲保身,你斛律光一个人做正人君子,怎么行得通?(就好比明末的海瑞,你想一腔正气,两袖清风,别人还怎么贪啊?自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祖珽买通了斛律光的家奴,打听斛律光对他的评价。家奴报告说:“我家丞相一到晚上,就抱膝哀叹:‘瞎子入朝,国家将亡啊!’”祖珽双目失明,最忌讳别人提这个,听了这话,当即恨得牙痒痒。

高纬朝中的另一位“红人”穆提婆想娶斛律光妾室所生的女儿,被斛律光拒绝;高纬打算把晋阳的田赐给穆提婆,又因斛律光的反对而不了了之。这下子,祖、穆两家组成了仇视斛律光的统一战线,想方设法寻找机会,准备报复。

有一个敌对国,消灭政敌就是方便,机会说来就来了。

北周大将韦孝宽与斛律光交战,总是不能获胜,就想出了一个盘外招。他编了两首儿歌,派人潜入邺城,教民间的小孩传唱。第一首儿歌是:“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第二首是:“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祖珽在邺城街头初听儿歌,便参透了内中玄机。他又为儿歌添上了两句:“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让小孩继续唱。久而久之,歌词就传到了高纬的耳朵里。

高纬听不懂,就找来祖珽、陆令萱,问他们:“你们听过民间的一首奇怪的儿歌吗?是什么意思呢?”

祖珽摆出一幅认真的样子,分析道:“的确听过,此歌非同小可。百升,就是一斛,暗喻斛律明月要为长安之主。高山,指皇室姓氏,槲木,谐音斛律,盲老公和饶舌老母,似乎指的是微臣与陆氏(陆令萱),谣言可畏啊!”

其实,歌谣的作者韦孝宽也未必指望这招能奏效,他很可能只是想像玉壁一样,利用谣言瓦解敌人的凝聚力而已。可猪头皇帝高纬在朝中一批大臣左一言、右一语的教唆下,居然就真的信了。

武平三年,高纬依祖珽之计,派人赏给斛律光骏马一匹,约他第二天同游山水。斛律光到皇宫内堂谢恩,专干杀大臣勾当的刘桃枝从身后跳出,与三名武士一起用弓弦将斛律光活活勒死。

高纬又以谋反的罪名诛杀了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及两人的所有儿子。其后,祖珽派人抄检斛律光的家,统共只得到了十五张弓、七把刀、一条皇帝所赐的槊,以及处罚奴仆的二十根枣杖,没有半点斛律光谋反的证据,然而,一切都晚了。

斛律光的死讯传到长安,周武帝大喜过望,立即颁诏大赦,举国同庆。

北齐的支柱,只剩下了兰陵王高长恭,而身为皇帝堂兄的他,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年。

高纬爱好音乐,听了《兰陵王入阵曲》,仿佛从中感觉到了战阵的凶险之气,就关切地问高长恭:“入阵太深,万一失利了,岂不是后悔莫及吗?”

高长恭不假思索地答道:“家事亲切,不知不觉就勇往直前了。”

高长恭实话实说,可高纬一听“家事”,心里咯噔一惊,难道你想做皇帝不成?顾忌之心越来越浓。

高长恭并非不明白功高盖主的道理。他试图通过收受贿财,自坏名声,来逃避皇帝的猜疑,又故意有病不治,借机“退居二线”,但这些都不足以挽救他的性命。

武平四年(公元573年),高纬派人给高长恭送去毒药一杯。高长恭叹道:“我以忠心侍奉皇上,不负苍天,竟遭到如此毒手!”

兰陵王妃郑氏痛哭:“何不求见皇上,也许还有转机?”

高长恭摇头道:“有什么理由去见皇上呢?”说罢就饮药自尽了。

三年间,三名强将相继凋零。北齐灭亡的日子,开始进入倒计时。此时的高纬,却还在忙着更换皇后、宠妃。

高纬的后宫佳丽数量极多,大部分都如过眼云烟。他的第一个皇后是斛律光的女儿,斛律光被诛,斛律皇后受牵连被废,改立太后的侄女胡氏为皇后。陆令萱与太后争权,想立自己的养女穆黄花,就对太后说:“皇后跟我们大家说:‘太后行为不检点,不足为训!’”太后闻言大怒,就把胡氏也废了,立穆黄花为皇后。

穆黄花是高纬最宠爱的一名皇后,做皇后前就生下了太子高恒。高纬为她制作珍珠裙衣,专程派人去北周采购珍珠。两人终日对酒交杯,如胶似漆,却也有冷淡的一天。高纬迷恋上一名乐师的女儿曹昭仪,穆黄花为了抢回宠幸,就把身边的婢女冯小怜作为礼物送给高纬。万没想到,高纬立刻就被能歌善舞的琵琶高手冯小怜迷住,封她为淑妃,视她为掌上明珠,吃喝玩乐都在一起,不仅冷落了曹昭仪,也冷落了穆黄花。

邺城流传着一首童谣,暗讽穆黄花的命运:

黄花势欲落,清觞满杯酌。

其实凋落的又何止是黄花,整座北齐宫殿,都已摇摇欲坠。在江南观望北方多年的陈宣帝,也不失时机地抽刀向这头肥羊身上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