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侠》第三章 四剑施威 双凶伏罪
四海茶园,也在相国寺中。
说是茶园,其实,也有小吃,煎凉粉,水煎包子,四海茶园不算小,上百号的坐位,已经上了八成座。
单铁拐带着李小斗找一处靠墙的桌子,两个人刚刚坐好,已经有六七个人走过和单铁拐打招呼。
李小斗心中暗道这一次,没有找错,看起来,这位单大爷很吃得开。
单铁拐叫了两盘包子,一盘煎凉粉,道:“小斗,你慢慢的吃,我去和别人打个招呼,然后请他打听你东家下落。”
李小斗点点头。
单铁拐跑到不远处,一张大圆桌子上,那一桌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小棉袄、棉裤,腰里横束一条青布带子。
李小斗吃完了一盘煎凉粉,正在吃煎包子,忽然间,人影一闪,眼前站着一个人。
定定神,抬头望了一眼,李小斗几乎把吃下口的包子吐出来。
正想大叫,但一口煎包子堵住了他的嘴。
来人是剥皮老七。
他留给李小斗太深的印象,李小斗一眼就认了出来。
剥皮老七的脸色本来很阴森,此刻,却挤出了一个笑容。但他笑的很难看,就像黄鼠狠抓到一只鸡的笑容。
缓缓在李小斗对面坐了下来,剥皮老七尽量使自己变的很和蔼,低声说道:“小斗,想不想,去看看马回子。”
李小斗看看四周的人,胆子壮了不少,道:“他在哪里?”
剥皮老七道:“离这里不远,只不过隔两条街。”
李小斗道:“我很想去看他……”
剥皮老七道:“走!我给你带路。”
李小斗道:“可是我不敢。”
剥皮老七笑道:“不要紧,我要剥你的皮,早就剥了,用不着等到现在,不过,你如是不肯去,那就麻烦了。”
李小斗道:“哦!”
剥皮老七道:“别看这茶园子里很多人,我如要硬带你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也没有人敢拦阻我。”
李小斗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常常剥人的皮,但你不能在这个地方,这多人的面前,剥我的皮。”
剥皮老七正想接口,单铁拐却大步行了过来。
单铁拐也是混世面的人,一看李小斗的脸色,就立刻心中了然,立时一提气,单足着力,铁拐离地,暗作戒备,道:“朋友,这是我单某人的座位,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坐了下来。”
剥皮老七缓缓回头望了单铁拐一眼,冷森一笑,道:“你不是相国寺卖大力丸的单铁拐么?”
单铁拐怔了一怔,说道:“正是单某人。”
剥皮老七冷冷的说道:“你给我听着,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走远一些,越远越好,多说一句话,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单铁拐道:“你威胁我?”
剥皮老七道:“不是威胁……”
李小斗霍然站起身子,大声叫道:“就是他,他叫剥皮老七,就是他掳走了我们的东家。”
单铁拐道:“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告诉我,马回子被你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李小斗那一声呼叫,加上单铁拐这么一说,立时有很多人围了上来。
一大早坐茶园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游手好闲,混混世面的人,无事还想找事,有事怎会放过去,片刻之间,围上来几十个人。
剥皮老七缓缓站起身子,说道:“单跛子,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好!阎大爷就成全你。”
单铁拐道:“单某人是吃米类长大的,不是被人唬大的,你小子别给我来这一套。”
铁拐一抬,直捣过去。
阎七左手一抬,抓住了铁拐,右手突然推出,拍向单铁拐的前胸。
这一招很普通,说不上什么奇妙之处,但却很快,快的像闪电一样,快的使单铁拐闪避不开。
蓬然一声,击中前胸。
单铁拐突然向后倒去。
人摔倒在地上,口鼻中一齐涌出了鲜血。
不知什么人,突然大声叫了起来,道:“出了人命啦,人命关天,不能放了凶手。”
阎七拍拍双手,笑一笑,道:“哪一个有种的上来。”
举步向前行去。
叫的人不少,但出来的人却不多,果然是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上百只的眼睛,看到他缓缓离去,出了四海茶园子。
一声低沉的叹息,由人群中传了过来,道:“好毒辣的手段,可惜,我不能管闲事。”
不少人听到了他的话,但却没有一个去瞧瞧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放马后炮的人多,但真敢出面管事的人却不多。
李小斗楞了一阵,才奔了过去,抱起单铁拐,道:“单爷,我说过,那玉牌不吉利,你不肯相信,想不到,也害了你老人家。”
尽管阎七很凶狠,但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人,内心之中,实在也有些害怕,所以,放走了李小斗,没有勉强带他走。
单铁拐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孩子,拿去你的玉牌,我只怕不行了。”
说不行,真的不行了,眼睛一闭,倒地而逝。
这几日来,李小斗经历的事,都是他连做梦也不想到的事,每一件事,都是那么恐怖。
他看到了很多接触过他的人,一个个的都倒了下去。
抱着单铁拐的尸体,哭了一阵,擦干了眼泪,伸手取出了单铁拐放在衣袋中的玉牌。
像李小斗这样的人,除了哭一阵之外,实也无能处理这个局面。
忽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李小斗握着玉牌的右腕。
李小斗吃了一惊,道:“你……”
他以为杀了人的剥皮阎七又回来了,但他目光触到那个人时,立刻住口。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人,穿着一件青布长衫。
他面目清秀,神态亦很和气,但眉宇简却透出一股坚强神韵。
青衫人笑一笑,放开了李小斗的右手道:“把你手中的玉牌,给我看如何?”
李小斗内心中沉痛已极,这玉牌带给他太多的感伤,太多的不幸。
内心之中,他已对这面玉牌产生出厌恶。
伸开右手,把玉牌递了过去。
青衣人仔细的查看了一阵,脸上忽然泛现出一片诚敬之色,道:“果然是这面玉牌,能不能够告诉我,你如何得到这玉牌。”
李小斗说出了取得玉牌的经过后,叹口气,接道:“我好恨这一面玉牌,我早该把它摔碎算了。”(校对按:原文“掉碎”,下同。)
青衣人道:“不!你取得这一面玉牌之时,心不存贪念,而且,也未用巧取、豪夺的手段,你才能够享受到这玉牌的好处。”
李小斗道:“我看不出,它有什么好处,但我看到了很多件悲惨的事!”
青衣人道:“那是他们的存心不好,这玉牌乃玉中之精,可以避邪、保命,佩在身上冬生暖意夏生凉。”
李小斗淡淡一笑,道:“这么好!那就送给你吧!”
青衣人道:“不!我不能要,你如执有这块玉牌,就可能办通很多你无法办通的事!”
李小斗道:“我已经佩在身上很久了,但却没有感受一点好处。”
青衣人道:“快了,快了……”
他已看出来,李小斗是一个很浑厚的人,如若不变通一个法子,很难说服他再收回这块玉牌。
心中念转,口中接道:“现在,已经开始了。”
李小斗奇道:“什么开始了,我怎么瞧不出来呢?”
青衣人道:“现在,单铁拐被杀了,你却抱过他的尸体哭过,只怕你很难再出这座茶室了。”
这一点,李小斗倒是有些明白,死人经过了自己手,至少,也要到衙门里,落案问个口供,就不算勾结杀人的罪名,也要被拖上一个半年牢狱生活。
他害怕了,忍不住问道:“我如执有这面玉牌,又能如何?”
青衣人道:“就是可以省去这些麻烦了!”
李小斗道:“如何一个省法?”
青衣人道:“你只要下令就行!”
李小斗道:“谁肯听我下令?”
青衣人道:“我!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等一会,就会有很多人听命了。”
一面把玉牌递了过去,接道:“好好收存。”
李小斗接过玉牌道:“我们先平安的离开这里。”
青衣人一躬身,道:“护牌四剑中的老三黄天敬领牌主面谕。”
他说的文绉绉的,李小斗也听不清楚也不知他说些什么。
黄天缓缓转过身子,高声说道:“诸位近朋好友,单铁拐被人杀死一事,诸位都亲目所见,和李牌主全然无关,等一会官府中人来,还望诸位口角春风,美言几句,不要把李牌主拖上,这里有黄金十两,哪一位肯办理单铁拐的身后之事,这一块黄金就为谁所有。”
然后,带着李小斗离开了茶室。
李小斗心中很奇怪,但是他却没有多问。
他了解的事情太少,尤其是江湖中的事情。
黄天带着李小斗,行进了一间大客栈中。
李小斗没有来过这座客栈,但他知道这座客栈,是开封府最大的一家客栈,叫作四海春。
李小斗被带入了一座跨院之中,行入正厅。
正厅中坐着两个人,都是二十四五的年纪。
一个穿着深蓝色湖绸长袍,一个穿着海色短袄、棉裤。
两个人,对坐着,眉宇间有着重重的忧苦。
蓝衫人打量了黄天一眼,冷冷说道:“老三,这人是谁?”
黄天道:“一个贵宾……”
蓝袍人怒道:“还有三日,限期就到了,你还有心情交朋友啊!”
那短装人冷笑一声,道:“到时候,四个人都要被下入水牢,二十年的水牢囚禁,谁也无法熬过去……”
黄天道:“大哥,四弟,你们……”
长袍人一挥手,接道:“老四说的不错,咱们四个人,谁也躲不过。”
短装人道:“我倒不担心咱们等四个的生死,因为拖累小公子,咱们就万死莫赎了。”
黄天道:“大哥,四弟,听我说,小弟已找到了玉牌。”
两个人,本来都在坐着,闻言忽然挺身而起,道:“你说什么?”
黄天道:“找到了玉牌。”
蓝袍人道:“玉牌现在何处?”
黄天道:“这位李少兄,就是现在的玉牌主人。”
短装人疾声道:“三哥,你看过了没有?”
黄天道:“看过了,而且,看的很仔细。”
黄袍人道:“真是玉牌。”
黄天点点头,道:“是的!不过,这玉牌早已落在了这位李少兄之手……”
把李小斗得到玉牌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蓝袍人忽然对李小斗抱拳一揖,道:“见过玉牌主人。”
李小斗这几年的生活,都是伺候别人,从来没有受过别人如此的敬重,一时间,呆在当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黄天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兄,不要拘束,我们一共四个人,专门保护玉牌的,执牌的人,也一样受到保护,只要玉牌在你手中,你就算玉牌主人,我们负责保护玉牌,也负责保护玉牌的主人,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一声。”
李小斗道:“我,我怎么能够吩咐你们……”
轻轻吁一口气,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可以把玉牌还给你们,我只希望你们作到两件事,找到我东家马回子,和查出杀死佟大爷的凶手。”
蓝袍人微微一笑,道:“你执有玉牌,这么吩咐了,我们一定设法做到。”
黄天望了那蓝袍人一眼,道:“李兄,这一位就是我们四剑中的老大,叫追风剑韩宁。”
李小斗抱抱拳,道:“韩爷。”
韩宁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韩宁。”
黄天又指着那短装人道:“这一位是老四,叫甘泰。”
李小斗又抱抱拳,道:“甘爷。”
甘泰一躬身,道:“执牌人太谦虚了,兄弟如何当受得起。”
李小斗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们都知道,我只是卖牛肉汤的一个店伙计,我……”
黄天笑一笑,接道:“李兄,英雄不论出身低,至少你现在就是玉牌主人。”
韩宁道:“这玉牌最大的价值,不在它本身的名贵,而在它代表的权威,谁持有这面玉牌,谁就有一种权威,我们都是那权威命令下的人,不过持有这玉牌的人,必需具有两个条件!”
李小斗道:“什么条件?”
韩宁道:“这玉牌可以酬谢,奉送,但不能巧取豪夺。”
李小斗道:“我是由一个吃饭书生的手中,取到了这面玉牌。”
韩宁道:“我们已听到你取到玉牌的经过,所以,我们已承认了你执有这玉牌的权利,李兄,你可以命令我们为你作任何事情。”
李小斗道:“我要找回我的东家,也要替佟大爷报仇。”
韩宁笑一笑,道:“我们听到了玉牌落入开封的消息,我们四个人就立刻赶来,对开封近日中发生的事,我们已大概了解,但我们未见玉牌主人,不便出面干预,你既已出面,且有令谕传下,我们会全力以赴。”
李小斗道:“韩爷,我还想你们给我查明一件事。”
韩宁道:“玉牌主人且请吩咐,我们能够作到的,决不推辞。”
李小斗道:“我想知道天雷老人和小兰姑娘,是否也遇害了?”
韩宁点头道:“好!我们尽快给你查出来。”
黄天道:“李兄,这些日子里,你一定很疲劳,好好的吃一餐,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再好好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