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绮情》5
向上游的左岸观察,暮色苍茫中,隐约可看到丘陵的形影,以及岸滨的模糊村落轮廓。
“赶不到了,赵爷。”船夫苦笑:“再说,武穴镇有巡检司,一定设有督税署的抽分站,又得……赵爷既然能打发哨船的凶神恶煞……”
“不必冒风浪之险赶到武穴镇了。”鬼见愁真不想再和督税署的凶神恶煞打交道,以免冒充官眷的把戏被拆穿:“泊到洲上去吧!的确不能冒风险了。”
“好的。”船夫心中一宽:“洲上有民居,可到民居安顿内眷,方便些。”
船首一转,向两里外的洲岸驶去。
下游的两艘客船,似乎也有靠岸的迹象。
“洲上的民居反而不安全。”鬼见愁拒绝至民居安顿内眷:“夜间水贼来来去去,沿江洲岛皆是水贼的活动区,碰上几十个水贼恰好前来啸聚分赃,我照顾不来。在船上可以闭舱暂时藏匿防守,在民宅我难以分身照顾。”
“说得也是。”船夫点头。
***
灯球摇晃,火把毕剥,照得滩岸通明,废竹缆制的船缆火把愈烧愈旺。
九名青衣皂靴巡捕打扮的大汉,堵住半搁在滩岸上的客船。
巡捕们腰间有铐链,有单刀、捆索,手中有形如戒尺,用来砍斫罪犯手臂骨的揍人铁棒。
“人赶快出舱面来,查私货。”舱面上的三大汉之一,嗓门像打雷:“我们是武穴巡检司的巡捕,要查船上的人货,快起来。”
砰然一声大震,紧闭的舱门被踢得似要崩坍。
四名船夫衣衫不整,首先从后舱奔出,沿左右外舷皮踉跄奔出舱面,惊慌失措。
“公……公爷,小的是……是客……客船……”船主惶恐卑下地禀告:“没……没载有货……货物……”
“闭嘴!站到一边去。”巡捕不耐地挥手示意:“反正得查,查明再说。”
舱门拉开,钻出衣衫已穿妥的鬼见愁赵。
“哦!查船?”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是……”
“不许多说,人都出来,下岸去。”巡捕禁止他多说,向后方的下搭跳板一指:“不管你是什么人,抗命者逮捕法办,走!”
如狼似虎,哪能分辩?地处荒僻,就算皇帝老爷光临,出了事毁尸灭迹非常容易,皇帝的威风也产生不了威吓作用,大不了宰掉皇帝亡命天涯,或者乘机揭竿而起,在这种地方反抗,凶多吉少。
男女老幼全被赶下滩岸,由两名巡捕看守着,其他巡捕两人为一组,分搜各处舱房舱底。
中舱有两间舱房,旅客的住宿处,哪能堆积货物?有的只是睡具行囊。
进舱房搜查的两名巡捕,用意根本不在货物,甚至仅瞥了杂物睡具一眼而已,并没有动手搜查拔动。
其中一人从囊中取出一个青布小包。五指一收一抓,包内的纸囊碎裂,然后塞入船角的隐蔽处藏妥,两人便出走舱走了,再查另一间舱房。
为首的巡捕,仅向男女旅客略加盘问,简简单单可看出虚应故事,并不认真,大概认为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所以毫不起劲。
没有私货,哪有油水。
不久,巡捕们走了,来去匆匆,消失在洲上的杂林内,空手而去,值得尊敬信赖。
鬼见愁满腹疑云,目送火光去远,不住皱眉沉思,觉得疑窦丛生,却又理不出头绪。
最令他诧异的是,武穴巡检司的巡捕,晚上敢胆大包天,到江心的荒洲查案。
据他所知,江两岸的捕快,只有白天才敢来江心的洲岛巡视。这两年来,连白天也不来走动缉贼了。
是有可疑的征候,但却又找不出头绪。
“今晚洲上有巡捕走动,不会有危险了。”船主欣然说,走上跳板登船:“至少不会有水贼打劫。”
“但愿如此。”他的口气却不怎么乐观:“水贼固然可怕,有些公门人更可怕百倍。”
巡捕只是公门人之一,显然他并非仅影射巡捕。
***
在一片混沌中猛然苏醒,他感到心中一凉。是被人用水泼醒的,脸颊同时受到重量不轻的拍打。
灯光刺目,处身在一间相当宽阔的厅堂中,双手被背捆,捆的牛筋索韧性甚大,挣脱不易,更不可能挣断,泥土地面也不可能把捆绳磨断。
上身光赤,下身总算留有裤子,赤着脚,狼狈万分,完全是在船上入睡的装束,是被人从床上擒住捆起弄来的。
在船上入睡的人,仅穿一条裤子已是相当“文明”了。
被捆住双手丢在堂中央的人,共有八名之多,其中之一是他的小客船船夫,身材结实年轻力壮。
其他的人他不认识,可能是另一些船只的旅客,每个人都年轻力壮,这是相同的特色。他,当然年轻力壮。
附近有十余名大汉看守,其中有三个人他不陌生,没错,是那些查船捕快中的三个。
不幸而料中,这些自称是武穴巡检巡捕的人,果然有问题,他落在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手中了。
怎么可能被人从睡处,捆死猪一样弄来的?
他已经对所处的环境起疑,怀有戒心,居然被人从不知不觉中擒住捆起,未免太不可思议啦!
用水把他泼醒的两名大汉,粗鲁地揪起他逼他坐起。
“不许说话,不许乱动,以免大吃苦头。”大汉放手沉声提出警告。
“哎呀!你们……”他惊呼。
立即被另一名大汉,伸手一耳光把他的话打断了。
不能逞强,好汉不吃眼前亏。
头脑仍遗留下一些晕眩的感觉,凭经验猜测,该是被迷失神智的药物所制,轻而易举擒住了不少人。
药物是如何施放的?是这些冒充或真的巡捕弄的玄虚,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