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55
“千万不要轻试。”他拂了拂手杖,冷冷一笑:“我敢来,就有不怕的能耐。你两位也许很了不起,内外功到家,但我也不弱,自保或逃跑谅无困难。一旦你们失败,后果你去想好了。迄今为止,我还没开杀戒,尽管你们已准备把我食肉寝皮。一旦我横定了心开杀戒,结果如何?想想吧!阁下。”
“你威胁我吗?”天杀星还真有点心惊。
“你说呢?”他反问:“皇帝第一,你们第二。你们的话是金科玉律,你爱怎么说就是甚么。你约我来,不是想听我胡说八道威胁吧?”
“算你狠,事实上你的确给本司制造了许多麻烦,占了上风,威胁早已存在。”天杀星居然不再发威,脸上有一反往昔的笑意:“本司有人主张与阁下和平相处,我也是赞成者之一,抱有诚意前来相商,你有何高见?”
“我是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早晚会被你们食肉寝皮,唯一可做的事,是和你们玩命,玩到何时才终局,我不介意。我已经跨出第一步,必须勇往直前走下去,下一步走到何处,得看你们截路的手段如何才能决定。这是说,你们操有主动权,你们仍是强者,主宰一切。我想,你是来要我如何走的,是吗?”
“我会设法要龙江提举司,发还你的栈号,或者没收另一家栈号判给你,从此把这件事丢开。不再逼你做密探,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不过问你的事,你也不要再骚扰本司的人。阁下,咱们情至义尽吧?”天杀星采取低姿势,条件可说破天荒优厚。
“龙江提举司已经结案,充公拍卖的栈号、工厂、木材、生财工具,皆已拍卖决断结账,共拍卖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银子已经送入王千户的大宅,还能发还给我?你的话有如信口开河。”
“本司交办的事,谁敢不遵……”
“算了吧!别忘了我是京都的土地神,你们办事的手段我一清二楚。你们不是神,有些事你们仍然无能为力的。你们另案没收一家栈号送给我,我敢要?开玩笑,我也绝不会接受。”
“你到底想怎样?”天杀星忍耐性有限,要冒火了。
“我接受双方把这件事丢开,我认了。从现在起,你们不管我的事,我不再向你们骚扰。你们任何一个人向我袭击,或者干涉我的事,就是破坏承诺,一切责任由你们负。阁下,我说得够明白吗?”
“你为何不离开京都?”天杀星咬牙问。
“笑话,我是京都人,人离乡贱,离开京都岂不自断活路?也表示我犯罪落实,不得不远走他乡逃灾避祸。阁下,免谈。”
“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天杀星击掌三下:“一言为定,今后……”
“一言为定。”他倒跃出亭,两起落便进入树林:“阁下最好发出信号,阻止阁下那些人摸上来,以免你背上破坏承诺的责任,再见。”
天杀星打手势阻止地杀星追出,已看出追之不及了。
“他们为何来慢了?一群饭桶。”天杀星跺脚生气,恨恨地向岗脚眺望。
岗脚草木丛生,不可能看到隐起身形小心向上接近的人,居然被李季玉发现,两杀星大感惊讶,对李季玉的评价,提高了许多。
这种草率的谈判,根本不可能当成正式的承诺。
镇抚司主宰生杀大权,代表皇帝的权威,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平民百姓示弱?天地双杀星的身分地位甚低,也不可能代表镇抚司对一个形同叛逆的小人物妥协。
双方都在用心计耍手段,都没有谈判善后的诚意,却有意踩对方的虚实,看谁神通广大。
***
双方都有意探对手的虚实,组织庞大人手多的一方,当然占了绝对优势,布下的明暗桩在大白天,可以发挥最大的功能,一定可以侦查出对方的部署,查出对方的实力,甚至可以捕捉对方的明暗桩。
明桩暗桩,通常不负责用武力达到目的,跟监的用意,主要是侦查出对方的人手底细来历。
李季玉是单刀赴会的,让明暗桩大失所望。
眼线发现他是从朝阳门走御道出来的,更感到惊讶。出了朝阳门,御道两侧几乎全是亲军卫的卫城区。
亲军卫以外的孝陵卫,卫城卫田最广,东乡一带的乡民进城,绕道南郊从通济门进出,以免麻烦。
朝阳门内就是皇城,平民百姓没有活动的空间,御街全是衙门,平民百姓怎敢随便走动自找麻烦?除非不想活了。
他竟然是从朝阳门出来的,难怪眼线惊讶,表示他已经豁出去天不怕地不怕,公然经过镇抚司衙门,大摇大摆出城赴约,根本不怕镇抚司出动卫军围捕。
总算他胆子不太大,回城绕道走高桥门。
他与天地双杀星约会的消息,早就快速地传出。城狐社鼠们传播消息的速度快而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沧波门至高桥门也有十余里,附近的道路四通八达,田野村落星罗棋布,是藏匿的好地方。当然啦!藏匿必须有门路。
大道通过一片桑园,桑树皆高度近丈。
把这一带形容为遍地桑麻,倒也贴切。
七个人藏身在桑田内,派有一名警哨,藏在桑园外侧的桑树下,警觉地监视大道两端。
为首的人是怨鬼冯翔,六位同伴都是拥有兵刃,扮成村夫年约半百上下的人,一个个 悍气势外露,扮老实的村夫并不适宜。
六个人坐在桑树下倚树假寐,每人身上都带有食物包,表示在这里将有相当长的时间逗留。
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不是他们歇宿藏匿的地方。
“冯老兄,已经是午牌末啦!不会有人经过了。”倚坐在右面一株桑树下,生了一个大鹰钩鼻的中年人说:“咱们在这里守株待兔,那是浪费时间哪!”
“守株待兔,本来就是浪费时间呀!”怨鬼冯翔睁开双目,打了一个哈欠:“但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得不赌赌运气。咱们根本不可能接近沧波门附近,接近了也逃不过狗杂种们的袭击。”
“你认为李小辈一定可以脱身?”
“很难说,所以说赌运气呀!事实已经证明,李小辈确是神通广大的龙蛇,神出鬼没来去自如,城内城外他都非常熟悉,如果没有飞天遁地的能耐,他敢公然大白天指定时地与人约会?所以,不要替他担心,好吗?咦……”
怨鬼突然跳起来,鸭舌枪向身后斜指。
其他的人也跳起戒备,以怨鬼为中心聚集。
人影排列而至,速度惊人,像草丛中的惊兔,仅看到依稀的人影,三窜两窜便幻现在眼前。
九个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有俗,年皆在半百上下,各色人等俱全。
“咦!智圆和尚,你们在这里干甚么?”怨鬼认识为首的肥头大耳僧人,大感惊讶。
大和尚穿着僧便袍,胸前有一串黑色的铁菩提念珠,挟了一根褐色六尺问路杖,高大肥胖不像个有道高僧,却像酒肉和尚,难怪红光满面腹大如鼓。
老道刚好相反,短小瘦弱似乎弱不禁风,道髻乱糟糟,挟着的紫铜如意却分量不轻,鹰目却阴厉光芒闪烁不定,脸上没有四两肉,留的稀疏鼠须根根可数。
另三个中年人全都是满脸横肉,长相狰狞的大汉,胁下有用布卷藏的刀剑一类兵刃,极像传闻中的寨主山大王,胆小朋友一见便心虚胆寒。
两位中年妇人风韵犹存,面貌姣好,身材丰盈,可能有点发福了,年轻时必定美丽动人。
“和你一样,来京都发财呀!”智圆和尚笑吟吟像大肚子弥勒佛:“我不贪和尚听说京都天子脚下,信徒众多发财容易,有钱有势的护法檀樾舍得花钱,求神拜佛祈求钱更多势更大,所以来啦!”
“想法很妙。”怨鬼苦笑:“首先你得有人捧你出来当住持,你有吗?”
“当然有啦!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当然,你想得到甚么,就必须付出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