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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家集》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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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二十八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一

论御药寄资劄子【嘉佑八年五月二十一日上】

臣伏见祖宗以来择内臣谨信者勾当御药院以其职任最为亲近恐名位寝崇岁月稍久则权势太重不可制御故常用供奉官以下为之转至内殿崇班则出为外官此乃祖宗深思远虑防微杜渐高出前古诒谋万世者也近岁以来颇隳旧法居此任者往往闇理官资请其俸给久而不去殊失祖宗之意深为不便今兹践祚之初所宜革去积弊率由旧章窃见勾当御药院刘保信等四人亦曾自陈乞因覃恩改任外官伏望皇太后殿下皇帝陛下各依逐人所请将应自来内臣闇理官资者并除正官授以外任别择供奉官以下素知心腹忠信谨慤之人使勾当御药院仍自今後凡转官至内殿崇班以上者并须出外以遵祖宗之制不得闇理官资依旧留任内廷差遣取进止

乞令皇子伴读官提举皇子左右人劄子

臣伏见陛下差直史馆王陶充皇子伴读秘阁校理孙思恭充本位说书此诚国家之首务圣哲之远图然臣闻三代令王置师傅保以教其子又置三少与之燕居至於左右前後侍御仆从之人皆选孝悌端良之士逐去邪人毋得在侧使之日见正事闻正言然後道明而德盛心愉而体安福被兆民功流万世此教之所以为益也今陶等虽为皇子官属若不日日得见或见而遽退语言不洽志意不通未尝与之论经术之精微辨人情之邪正究义理之是非考行已之得失教者止於供职学者止於备礼而左右前後侍御仆从或有佞邪谗巧之人杂处其间出入起居朝夕相近诱之以非礼导之以不义纳之以謟谀济之以诈伪虽皇子资性聦明端慤难移然亲近易习积久易迁謟谀易入诈伪易感如此则虽有硕儒端士为之师傅终无益也臣闻孟子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又曰一齐人傅之衆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亦不可得也臣愚伏望陛下多置皇子官属博选天下有学行之士以充之使每日在皇子侧与皇子居处燕游讲论道义耸善抑恶辅成懿德其左右前後侍御仆从悉皆选小心端慤之人使所属官司结罪保明然後得入仍专委伴读官提举觉察若有佞邪谗巧之人诱导皇子为非礼之事者委伴读官糺举施行即时斥逐不令在侧若皇子自有过失再三规诲不从者亦听以闻如此则必进德修业日就月将善人益亲邪人益疎诚天下之幸也大理评事赵彦若孝友温良谨洁正固博闻强记难进易退国子监直讲李实好学有文修身慎行秘阁校理孟恂清纯恺悌始终如一此臣之所知也伏望陛下择此三人及广求其比以备皇子官属臣推心尽忠不敢形迹僭越妄言伏俟谴谪取进止

上两宫疏【嘉佑八年六月二十二日上】

月日具官臣司马光昧死再拜上疏皇太后殿下皇帝陛下臣闻天地交谓之泰天地不交谓之否天地者上下之象也施诸人事君仁而臣忠父慈而子孝兄爱而弟恭皆泰也君不仁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兄不爱弟不恭皆否也泰则上下之情通内外之志和国以之治家以之安否则上下之情塞内外之志乖国以之乱家以之危治乱安危之分不在於他在於审察否泰之端而已矣书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於家邦终於四海自古圣王治天下之道未有不自孝慈始者也恭惟先帝属籍之亲凡数百人独以天下之业传於圣明皇太后承顾命之际镇抚中外决定大策其恩德隆厚踰於天地何可胜言皇帝至性烝烝哀以执丧恭以致养夙夜忧劳以成疾疹其於慈孝之美可谓至矣然臣犹窃有所惧不可不过虑於万一先事而进言者臣闻金堤千里溃於蚁壤白璧之瑕易离难合况社稷之重非特金堤也骨肉之亲非特白璧也在於守之至谨执之至固完美无间然後福禄无疆也夫奸邪之人专闚主意苟有衅隙则因而乘之於是离间人君臣交构人父子使之上下相疾内外相疑已然後得奋其诈谋以盗其大权私其重利自古以来丧国败家未有不由此者也今虽睿圣在上朝廷清明中外之臣咸怀忠良然祸福之原其来甚微举措听纳不可不慎臣愚窃惟今日之事皇帝非皇太后无以君天下皇太后非皇帝无以安天下两宫相恃犹头目之与心腹也皇帝圣体平寜之时奉事皇太后承顺顔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清有不能周备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於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着明而他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也盖言骨肉至亲止当以恩意相原不当较锱铢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常思孔子之言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说涉於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方今天地鬼神羣臣百姓鸟兽草木皆恃两宫以为安若两宫懽忻於上则天地鬼神得以歆其禋祀鸟兽草木得以遂其生息况羣臣百姓孰不保首领以乐太平之化哉臣狂瞽妄言不识忌讳惟知徇国不为身谋不胜区区迫切之诚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论夏国入吊劄子【嘉佑八年七月十四日上】

臣伏闻夏国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门见固求入对朝廷不许勒归馆舍臣愚窃以陛下继统之初四夷之人皆欲奉望天表窥觇圣德又闻曏曾不安意谓未能视朝所以犬羊之心敢尔桀黠今若深闭固拒不听入见则必疑有所隐避益足使之骄慢况即日陛下已御正殿臣谓何惜紫庭数步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几得识陛下神武之姿知必能镇服四海归至其国转相告语使其蠭蚁之衆心服气沮不敢窥边此所谓上兵伐谋不待战而屈敌者也取进止

论进贺表恩泽劄子【嘉佑八年七月二十六日上】

臣窃见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军等各遣亲属进奉贺登极表至亰师朝廷不问官职高下亲属远近一例推恩乃至班行幕职权知州军或所遣之人不系亲属者亦除斋郎及差使殿侍此盖国初承五代姑息藩镇之弊故有此例後来人主嗣位之初大臣因循故事不能革正然以理推之国家爵禄本待贤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无故受官诚为大滥况近日官吏繁冗十倍於国初之时朝廷深知其弊所以数年前别定条制减省诸色奏?之数若进表之人皆得一官则并又增数百入仕之人曏来减省奏?悉为虚设今纵不能尽罢此等恩泽其进表人若系五服内亲者或乞等第授一官其五服外亲及不系亲属者并量赐金帛罢去庶几少救滥官之失取进止

乞简省细务不必尽关圣览上殿劄子

臣闻臯陶赞於舜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庶事康哉盖言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衆事无不美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盖言人君细碎无大略则羣臣不尽力羣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坏也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荀子曰明主好要闇主好详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故为人君者自有职事固不当详察细务也然则人君之职谓何臣愚以为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长短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小大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其余皆不足言也臣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史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一一躬亲阅视此盖国初艰难权时之制施於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旨及後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身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以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诚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裁决机务上殿劄子【嘉佑八年八月二十七上】

臣闻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陛下以明德令望龙飞受命四海之内延颈倾耳渇闻圣政自践阼以来於今五月而陛下深执谦逊端拱渊默羣臣奏事一无可否中外之情深为鬰邑曏者犹谓圣体未安今御殿听政已遵旧式出入起居皆复常度而独於万几未加裁决臣窃惑之诗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臣愚伏望陛下凡两府及羣臣奏事稍留神省察询访利害议论是非可则行之否则却之使四方翕然瞻仰圣德亿兆羣生不胜幸甚取进止

乞体量京西陕西灾伤劄子【嘉佑八年九月十二日上】

臣窃闻亰西陕西两路自夏末以来殊少雨泽秋田丰稔者所收不过五分枯旱之处所得尤薄而官司或务为聚敛民有诉旱者不肯受接道路嗷嗷颇多怨讟已有流移就食他方者况此两路昨来供应山陵百姓最为劳苦朝廷尤宜优恤伏望特降诏旨下两路体量应有灾伤之处倍加存抚寛其租税敢有抑塞旱状不为收接者严加谴责庶使困穷之民有所赴诉取进止

言赵滋劄子【嘉佑八年九月二十三日上】

臣累曾上言赵滋刚愎狂妄不可管军及守边必将败事近闻朝廷益加宠任令再知雄州臣愚瞽之言诚不足采然窃闻曏时本路都转运使唐介安抚使彭思永皆曾言滋罪状今朝廷使之再任彼二人者必不肯同心恊力以利公家但更相违戾窥伺得失虽容貌语言外相包容其中心岂能坦然全无猜忌是朝廷激之使交鬬也若监司将帅互相猜恶而欲使之安下民扞外敌臣窃以为难矣伏望朝廷念河北一路系国家安危察滋所为皆夸诞不实授滋别路一闲慢差遣使上下之情各获自安不唯边境保无他虑亦滋一身之福也取进止

言赵滋第二劄子

臣先曾上言赵滋为人刚愎不可管军朝廷不以为信臣亦自恐闻听未审不敢复有所陈自後又闻滋对契丹使人礼貌骄倨不遵旧式近者又闻本路帅臣奏滋任意行事恐致引惹窃以?德以前契丹未和亲之时戎车岁驾疆场日骇乘舆暴露於澶渊敌骑凭陵於齐郓两河之间暴骨如莽先帝深惟安危之大体得失之至计亲屈帝王之尊与之约为兄弟岁捐金帛以饵之聘问往来待以敌国之礼陛下承统一遵故约夫岂以此为不辱哉志存生民故也是以兵革不用百姓阜安垂六十年今契丹所以事中国之礼未有阙也为边臣者当训卒乘缮器械以戒不虞厚饔饩慎威仪以待使者内不失备外不失好以副朝廷之意而已今滋数乘客气以傲使人争小胜以挑强胡苟为夸大於目前以求一时之声名而不顾国家永久之患臣恐衅隙一开则朝廷未得高枕而卧也昔孙蒯毁缾而曹卫构难鄫人沤菅而鲁国丧邑涉佗捘手而晋失诸侯女子争桑而吴师入郢故祸常起於细微而事或生於所忽凡二国所以相交之道不可以不慎也雄州当虏之冲平居则行李之所往来有事则戎马之所出入典州之将不可不精择其人滋禀性狂狠恐不可久置於彼乞落军职徙之内地毋使边将相效为国生事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撤去福寜殿前尼女劄子【嘉佑八年九月 二十九日上寻得旨依】

臣窃见大行皇帝梓宫在福寜殿自啓菆以来每日装饰尼女置於殿前傅以粉黛衣之绮绣状如俳优又类戏剧臣不知其说果何谓也羣臣见者无不骇异或叹其失礼或默有讥诮黩嫚威神莫甚於此殆非所以禆助丧容观示万方伏望圣慈速令撤去孔子曰葬之以礼此孝之大也臣愿陛下因此特降圣旨下有司应将来灵驾进发以至丧事凡仪仗送终之物有鄙俚无稽不合礼典如此类者悉宜撤去无使四方之人有所观笑取进止

言遣奠劄子

臣闻礼为人後者为之子也孔子曰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又曰丧事不敢不勉故天子即位之初天下所以瞻仰而归心者唯在执丧尽礼而已矣恭惟仁宗皇帝举天下而授之陛下明睿独断人莫能间父母能生陛下不能使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至於万世子孙永飨天禄皆仁宗皇帝之厚德不可忘也今灵驾发引远就山陵天长地久永无还期痛毒恻怛无甚於此伏望陛下至日若圣体稍安行礼之际威仪容止动加矜慎擗踊哭泣过於哀毁以竭孝思之至报罔极之恩结四海之心耸万民之望盛德本基尽在於是不可以不严畏也此虽圣明所自知然臣区区尚欲以尘露之微助山海之大庶几万一或有所益焉取进止

论後殿起居劄子

臣窃见国家从来以垂拱崇政为便殿乘舆每旦先御垂拱退御崇政是以侍从近臣已於垂拱起居者非有职事奏对更不复至崇政近岁以来乘舆间日一御垂拱有司不详事体本末遂令学士待制及两省官只赴垂拱不赴崇政起居近以山陵未毕乘舆不御垂拱将近旬月学士以下遂废起居之礼岂有名为侍从近臣而动踰旬月不得瞻望黼扆臣恐朝廷之仪由此相承寖益讹谬欲乞今後应乘舆不御前殿并令学士待制及两省官赴後殿起居或以为太烦即令两日一次起居取进止

论皇地祗劄子【嘉佑八年九月十九日上】

臣伏见今月十九日以大行皇帝諡号奏告天地宗庙社稷皇地祗止於圆丘望告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其尊一也是故孝经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今社稷之祀位为上公犹特遣官奏告而皇地祗寓於南郊下同腏食失尊卑之叙乖重轻之义考诸名体窃所未安欲乞今後凡祭告皇地祗并遣两府官一员诣北郊行事庶合礼意取进止

论虞祭劄子【嘉佑八年十一月三日上】

臣闻礼既葬而虞虞安也柩既藏矣孝子不忍一日离其亲恐精神彷徨无所依归故祭以安之也然则虞者孝子之事人主当亲其礼非臣下所得摄也臣窃见今月三日虞祭百官皆入就位而哭而陛下不亲其礼使宗正卿摄事臣窃惑之伏以永昭陵距亰师犹五顿木主还未至之时不可一日不虞故使羣臣摄事今木主已达亰师近在内殿而有司不根礼意尚如途中使羣臣行事於亲疏之序有所不称於哀恭之情有所未尽臣恐闻见之人不知有司之失而归责於陛下今未至卒哭尚有三虞欲望自来日以後陛下亲行其礼取进止

论虞祭第二劄子

臣昨日上言虞祭者孝子之事非臣下所能摄乞陛下亲行其礼陛下不以臣言为轻以为得礼已降圣旨依臣所奏今日礼仪既具百官在庭而陛下不出复使宗正卿摄事在列之臣无不愕然自失且昨日有司不为陛下设亲祭之礼犹可谓之有司之失若今日之事则咎将谁归此皆由臣憃愚以彰陛下之过臣之罪重惟陛下裁之臣闻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伏望陛下来日虽圣体小有不康亦当勉强亲行其礼以解中外之惑取进止

传家集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