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世佛教各宗,与宋明以来无大异;惟最堪注意者,为宝华山律宗之重兴,至今为海内戒学之中心,是也。禅宗自宋以来独盛;五宗中:尤推临济一宗,天下丛林,殆无非临济子孙;曹洞宗虽式微,犹有数处存在;至沩仰、云门、法眼三宗,则宋以后已无闻矣。华严宗清初一盛而复衰。天台宗盛于清末。净土宗则普被于社会;且无论何宗,罔勿兼事念佛。法相宗则惟居士多研究之;沙门以此立门庭者盖鲜。三论宗亦极衰微。密宗则居士沙门,多有赴日本或入西藏研究者,颇有重兴之机。小乘之俱舍、成实二宗:俱舍则学法相者尚兼习之:成实则知者绝少矣。兹依次述之:
(一)律宗
律宗自宋允堪元照以后,虽未中绝;然元明之间,典型尽失;至明末清初,有古心律师杰出;其嗣法子孙三昧、见月两律师继起,南山宗于是复兴。三昧律师创戒坛于金陵之宝华山;四方缁素之求戒者,咸趋之;至今南北丛林之传戒,罔不依宝华之轨范焉。
且清代自雍正年间,度牒试僧之制,无形废除;天下丛林,随处放戒;于是方外流品,渐趋复杂,为世诟病。幸有宝华山之律宗,以戒牒代度牒,稍示限制。宝华累代祖师,世世相传,宗风勿衰;其于近世佛教上之影响,稍示限制,至重且大。兹略示诸祖事实于下:
古心律师,名如馨;溧阳人。俗姓杨;既出家,慨律学荒芜,徒步五台山,求见文殊受戒;忽于云中见文殊菩萨,垂于摩师顶曰:“古心比丘;文殊为汝授戒竟。”师顿悟心地法门;视大小乘律,如自已胸中流出。遂还金陵,于灵谷寺开戒说法,重兴南山律宗。时称古心为优波离转世者也。入寂后,谥曰慧云。
三昧律师,名寂光;俗姓钱,广陵瓜渚人。年二十一出家;初习贤首教观;嗣受戒于古心律师。古心一见即器之,嘱以专宏律宗。师精究力行,兼习禅观;冬夏一衲,不设卧具;一夕起行,内外洞达,遍体通明,彻见戒体。既而闭关于九子峰;参考律藏五部同异;隐居司空山,疏解梵网经;庐山东林远公道场久圯,师重兴之;振饰戒规,修持净业;四方僧俗向慕,如水归壑;昼夜六时,佛号不断;莲社之盛,一如远公时。其后结庐于衡岳,往来江汉间二十年;远迩闻风,请法恐后。金陵东南七十里,有宝华山者,妙峰登大师之旧道场也;岁久寺圯;南都宰官,请师重兴之;师遂于此建律宗道场;规模宏丽,甲于东南;仿东林结莲社,号为千华;接引四方大众,学徒常有千人。南北所开法席数十处;所建梵宇二十余处;所历戒席百有余坛;戒嗣遍天下;议者以为南山以后一人而已。乙酉又六月朔;示众曰:“吾利生事毕;初四日午刻,当别大众;”届期,沐浴更衣,微笑而逝;时清顺治二年(1645年)也。寿六十有六。著有《梵网经直解》四卷。
三昧律师,有著名弟子二人:曰香雪;曰见月。而见月嗣宝华山法席。
香雪,名戒润。随三昧师学律,曾习贤首教观。先住宝华山为羯摩。古法以九人一坛,受比丘戒。见月律师则广览律藏;改三人一坛,受比匠戒。香雪以为不合三昧遗教。遂下山。至常州天宁寺,大弘律宗。著有《楞严经贯珠十卷》行世。寂后,建塔于天宁寺内院。
见月律师,名读体,俗姓许;滇南白鹿郡人,祖籍句容。年十四,失怙恃;二十七,去家至剑州赤宕岩,习静三载;偶遇一老僧,授以《华严经》,披阅大悟;遂诣云龙山大觉寺亮如法师剃染焉。因慕江南三昧律师;乃携瓢笠东行,历南岳,过庐山,登五台,遍参诸老;值明术流寇遍地,师不辞艰险,茧足二万余里,始值三昧律师于润州之海潮庵;时师年三十六也。自是研穷藏中四分广律,及余部律文;充上座,讲梵网经;析义释文,口若悬河;座下千人。罔不叹服。嗣随三昧律师,主宝华山席;以教授兼掌院务。昧师尝语众曰:“老人三十年戒幢;若非见月,几被摧折。”示寂之日;以衣钵戒本授师,使嗣法席。师即以十誓励众,共同遵行。两度静修般舟三昧,不坐不卧不依倚,昼夜壁立者九十日。复遵祇园遗制,建石戒坛;每开坛说法:四方缁素,不期而至,恒数千人;可谓盛矣。康熙十八年(1678年)已未,示寂。寿七十有九。弟子六十余人,以定庵德基为法嗣。著有《大乘玄义》一卷、《毗尼止持会集》十六卷、《毗尼作持续释》十五卷、《传戒正范》四卷、《药师忏法》一卷、《剃度正范》一卷、《僧行规则》一卷、《三归五八戒正范》一卷、《毗尼日用切要》一卷、《沙弥律仪要略》一卷、《黑白布萨》一卷、《幽冥戒正范》一卷。
见月律师,有著名弟子二人:曰宜洁;曰定庵。而定庵嗣宝华山法席。
宜洁,名书玉,别号佛庵;从华山分住杭州昭庆寺,说法度生。著有《梵网经菩萨戒初津》八卷; 《毖尼日用切要乳香记》二卷;《沙弥律仪要略述义》二卷。
定庵,名德基;俗姓林。性好佛,垂髫即不茹荤;既失怙恃,遂投苏州宝林寺剃度。复往宝华山,求戒于见月,月一见默契。受且戒后,刻苦修持,十载中无寸晷虚掷;真采毗尼奥蕴,三学该通;遂任上座,教授来学;继主法席,严整规约,御众宽严交济;凡遇劳作,以身先之;四方缁素,从学者云集;华山规模,日益宏远矣。杭州昭庆寺,南山道宣律师之道场也;请师开戒坛,归依者踵相接;师乃嘱同门宜洁居之。干降二十五年(1760年)庚辰秋,示微疾;至季冬朔日,以农钵付其徒松隐;索笔书曰:“吾七日后行矣;”果于初八日,沐浴更衣,端坐而逝。寿六十有七。著有《羯摩会释》十四卷、《比邱戒本会义》十二卷、《毗尼关要》十六卷、《宝华山志》十二卷。
松隐传阅缘;闵缘传珍辉;珍辉传文海;至文海时,而华山律宗,乃分支于京师。文海名福聚;俗姓骆;浙之义乌人。年十四,就邑之上方寺出家;苦志修持,十易寒暑;乃诣宝华山圆具;精究诸大律部;复遍参诸方善知识;阅历八载,始归本山。寻任上座,董率来学;继主法席,立规率众,大振法铎。雍正十二年(1734年),奉世宗召,入京师;主大法源寺席,今所称法源第一代律祖也。后奉命开三坛大戒;四方乞戒学徒,至千八百十九人。事毕,辞归;温旨慰留;固辞至再,以其法嗣明宝代主法席,乃还山。乾隆二年(1737年),奏请将本山三代祖师著述,编入大藏。师主席三十载,得戒学徒遍天下,以数十万计;高足弟子主席于南北丛林者,二十余人。所著有《南山宗统》、《瑜伽补注》、《施食仪观》诸书。
兹示宝华山律宗之系统如下:
慧云如馨 三昧寂光(本山笫一世)见月读体(第二世)定庵德基(第三世)松隐真义(第四世)闵缘常松(第五世)珍辉实咏(第六世)文海福聚(第七世)理筠性言(第八世)浑仪圆先(第九世)恺机明如(第十世)卓如定静(第十一世)朗鉴慧皓(第十二世)体干昌苍(笫十三世)敏通海然(第十四世)圣性印宗(第十五世)浩净发圆(第十六世)
(二)禅宗
宋明以来,禅宗特盛;尤以临济宗为独步;曹洞宗虽亦有继承之子孙,然已不绝如缕矣。清初临济宗,俱承天童圆悟、磐山圆修二派;子孙众多,法流繁衍;声闻九重,道遍天下。至道光时,势渐式微;太平天国乱后,更为不振;至今惟江南之金山、高旻、天宁三丛林,浙江西天目山之禅源寺,宁波天童山之弘法禅寺,犹能继续磐山之宗风而已。曹洞宗在清初时,有福州鼓山元贤永觉禅师,得寿昌慧经之传;其徒道霈为霖禅师继之,宗风颇振;其后亦衰;至今此宗法脉,尚能维持不替者,仅有福州之鼓山寺,汉口之归元寺,焦山之定慧寺三处;然亦名存实亡矣。今分述如下:
(甲)临济宗
圆悟法嗣,天童山翁禅师,名道忞;潮州茶阳林氏子也。幼沉毅有夙慧;总角以艺文擅名乡曲,试为生员;然恒有出尘想;及冠,读大意语录,忽忆前身云水参方,历历如见;即走匡庐出家。历参憨山黄檗诸名宿;后参天童圆悟于金粟;因阅殃崛难产机缘,遂彻悟从上关键;亲炙十四年,圆悟寂后,遂继法席(宗统编年,载顺治三年(1646年)丙戌,忞和尚退天蠢入五磊;请费隐通容补住;至十四年,再住天童)。
顺治己亥十六年(1659年);道忞禅师,奉诏入京;进万善殿;帝敕学士王熙、冯溥、曹本荣、状元孙承恩、徐元文至,与师问答;帝闻之,颇欣喜;帝问曰:“老和尚因甚机缘悟道?”忞曰:“长疑虽产因缘,后来有个会处;”王熙问曰:“发心参禅:即是善;如何又说不思善?不思恶?既善恶都不思,当何处著力?”忞曰:“善恶总从心生;若不生,善恶何着;”熙沉吟;忞震威一喝;帝曰:“才涉思维,总成意识边事;”忞曰:“大哉王言。”后帝屡临万善殿,与态论究;有三世奏对录。
忞住京逾年;屡辞还山;帝乃留其法嗣旅庵本月、山晓本皙两人在京;开法坛于善果、隆安两寺。帝赐忞号宏觉禅师;亲送出京。忞南还后,谢天童金粟院;投老于会稽化鹿山之平阳明洞天,自卜塔于黄龙峰下,为开山第一代焉。入寂于康熙十三年(1674年)甲寅;寿七十有九。有《九会语录》北游录等书行世。
时尚有道忞禅师同门费隐通容禅师之法孙憨璞聪和尚,住京师海会寺,弘传道法。顺治帝之初知参禅,实得力于憨璞者,帝与道忞问对时,憨璞亦常列席。此皆天童圆悟一派之法流,传于都门之所由来也。
至磐山圆修一派,传入都门,则自玉林国师始。国师名通琇;童时即颖异不凡;年十九,投磐山剃染受具;执侍巾瓶;夜则随众坐香。一晚,目不交睫、至五鼓;修呼曰:“不用急,我为你举则古话;庞居士初见马祖,便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谁?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为汝道;”琇闻之,即呈一偈;修曰:“不问你不侣万法;要你会一口吸尽;”琇于言下大彻。后修凡有征诘;琇皆当机不让。修寂后,遂继法席。
玉林于顺治十五年(1658年)戊戌,奉诏入京;敕谕中有云“朕俯询法器,缅想高风;思御宇以来,期沛无为之治;而虚席以待;乐闻无漏之因;用是特遣司吏院掌印官张嘉谟,颁赐玺书,远延杖锡;尔其遄驱象驭,早践龙墀;陈密义之慧空,赞皇猷之清净;呜呼!顺风而问,朕将同访道于崆峒;计日以来,尔尚效朝宗之江汉;”可见顺治帝钦慕之忱。既至京,奉旨在万善殿升宝座,举扬大法。帝常亲临;屡与问答,恒欣喜称谢。但未几,玉林即坚请还山;帝留其弟子筇溪行森和尚在京。道忞奏对之时、行森亦恒列席问对。
帝于十六年,又颁敕谕,加封玉林为大觉普济禅师;谕中有云;“用是特降褒纶,赐号大觉;方欲久留瓶钵,时听伽音;黄朝夕之启子,庶默成夫元旨;而禅师欲全子道,祈尽孝思;坚请还山,勉襄石塔;有裨人伦,克端风化;朕俯徇其愿,救护遄归;惜山川之既遥,倏夏秋之已隔;永言遗韵,倦倦于怀;追惟对御之言,实发大乘之秘;传灯可续,末法所希;爰是复降温纶,加封大觉普济禅师;赐以紫衣,并予金印;遣使赍往,昭朕眷衷;重扬法席之辉,永镇山门之宝。”盖帝于十五年,初封玉林为大觉禅师;至是;复加封大觉普济;至雍正《御选语录》中,则称大觉普济能仁国师;是盖玉林十七年入京传戒时所加封者也。
至十七年(1660年)庚子之秋;顺治帝复召之入都;敕谕中有云:“兹欲于都城建立皇坛,俾衲子一千五百人众,受毗尼戒;七条一缕,出自上方;五戒三皈,重宣佛义;然非禅师亲为羯摩,正恐以最上慈航,为人天阶级耳;惟冀荷担如来,阐明大法;不辞远道,惠然肯来;则皇城四众,重闻蘑卜之香;新学缁流,顿长菩提之树;知禅师以佛法大事为先,不以静退小节萦念也;遥瞻浮渡,速慰悠怀。”是为玉林第二次入京之因缘;帝就见于西苑丈室;相视而笑,日穷玄奥;帝见一矮戒子,指问林;林云:“长者长法身,短者短法身;”帝喜谢。十八年,帝崩。玉林拈香云:“报身如梦幻,世界若空华;惟过量大人,去来无碍,进退如意;此是皇上用不尽的。”此可见玉林受顺治帝眷遇之隆;笫二次入京,为时亦较久;宜乎圆修派与圆悟派之竞传都门,并辞连镳,一时剖⒁病?
玉林晚年,居天目山;计其生平,开堂说法四十年。康熙十四年(1675年)乙卯秋,示寂于淮安慈云庵。先是:玉林闻宜兴善权寺,被土人焚毁,其法嗣白松自投火死;乐安老人(幻有禅师之师,玉林之祖。)祖塔亦被掘。乃尽屏参侍,不食粒米;孑身潜出,渡江而北,至清江浦,止慈云庵。示微疾。惟饮冷水。索笔书曰:“本是无生,至亦无死;此是正说,余为魔说;”掷笔而逝。春秋六十有二。门人迎归全身,建塔于西天目。有语录行世。
禅宗盛行于江南者,当时为天童圆悟门下之三峰派;此派即邓尉法藏;法藏开法席于海虞三峰,掩百日不语死开,闻折竹声,忽然大彻;颇嫌无师自悟,乃往谒天童,一见相契,命为首座。厥后以见解与师不同,为圆悟所斥。然其门下人材众多。故世人盛称三峰;弟子之最著名者;一曰灵隐弘礼禅师;一曰灵岩弘储禅师;皆于清代顺治康熙年间,大阐宗风;门徒繁多,遍布江南;弘礼门下,有愿云显禅师,住洪州云居;灵隐之道,乃风行江右;弘储门下,有原直赋禅师,住南岳福严;楚奕豫禅师,住潭州云盖;灵岩之道,乃大行江汉;时称南岳云盖,为甘露双垂。
具德弘礼,会稽张氏子。幼耽玄术,长慕空宗;投普陀剃发。旋游讲肆,闻三峰开法安隐,趋见之;力参本来面目,豁然了彻;机用横出,丛林中有铁策之称;三峰举为维那,纲纪一众。未几辞去。及闻三峰掩关邓尉,亟归省觐,受最后之嘱。礼住持凡十刹,行化三卡年;住扬州天宁时,江淮之间,道法大振;而于灵隐最久;故灵隐百废具举,法席冠天下;功成不居,晚年退归径山。会扬州天宁,再请开法;欣然前往;既至,衲子云拥,师应机说法,倍于常时;甫经七日,命阖山设供;是夕,剧谈过夜半方寝;五鼓起,易新衣履;疾呼侍者曰:“快随我上方去。”侍者亟至,衙礼已逝。时康熙六年(1667年)丁未之冬也。寿六十有八。
继起弘储,南通李氏子。投三峰藏和尚出家。着力参究;会冬日结制;储自期七日明道;至第六日,危坐如塑像;堂中开静,见两行僧对问讯;曝然自落,积劫未未明之事,彻底见前;亟趋方丈;藏望见颜色曰:“看箭;”储喝;藏曰:“看箭;”储又喝;藏起立大呼曰:“看箭;”储放身倒;由是彻悟。初住天台能仁国清两刹,道大行;历住兴化灵石天宁瑞岩,而于苏州灵岩最久;衲子云集,至不能容;嗣法者几遍于江浙诸利。晚年,退老尧封。康熙十一年(1672年)壬子秋,示疾;自制塔铭,沐浴更衣,跏趺坐逝。有诸会语录百余卷行世。
《宗统编年》之著者纪荫云:“三峰灵隐灵岩,海内称佛法僧三宝;灵隐门庭甲天下,学众满数万指,不减南宋佛海时;”弘储之嗣法宝云曰:“临济殁后七百年,纲宗坠而不举;隆年之后,天童悟和尚,藏大机于一棒;三峰藏和尚,显大用于三玄;从奇入正,道合如离;吾先师灵岩储和尚,起而躬集大成;临济之道,至先师为极盛矣。”于此可见清初三峰一派之隆盛。
惟此派立说,与占来祖师相传者不同;诸方惊疑,多加攻击;至清雍正帝时,乃不屑以天子之尊,与释子笔战,著《拣魔辨异录》,力辟法藏门人弘忍之说。复特下明谕,将法藏及其弟子弘忍所著语录各书,尽行毁板;僧徒不许私自收藏。法藏派下所有徒众,著直省督抚详细查明,尽削去支派,永不许复入祖庭。谕到之日,天下祖庭,系法藏子孙开堂者,即撤钟板,不许说法;地方官即择天童下别支,承接方丈。此亦清初禅宗中之大事;与当时儒家吕晚村等所遭文字狱相类;而《拣魔辨异录》之书名,尤与《大义觉迷录》相映成趣。三峰派受此打击,遂盛极而衰,殆不能复振矣。
太平天国乱后,临济宗式微已甚;惟磐山圆修一派之子孙,尚绵延不绝;今镇江之金山,扬州之高旻,常州之天宁,与天目之禅源,皆能整肃门庭,接引学者;皆磐山之法嗣也。至天童子孙,惟宁波之犬童寺本庙,街称兴盛。兹分述如下:
金山之江天寺,建置甚古;或云始于东晋;或云始于梁;要之为古来有名之道场;克勤佛果,亦曾居之。清初移住金山者,为磐山圆修之弟子通问;通问,字箬庵;吴江俞氏子。幼失侍,多病;年十六,始自惊曰:“奈何使身心无所措之地哉!”走谒磐山圆修;修教看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二十四岁,投南涧法雨大师出家。决训参方;闻圆悟和尚在北禅,腰包入吴中,得蒙垂示。复上磐山;五更,闻得一阵风声,疑情顿释;目前净裸裸地,了无一法当情;遂悟道。初住杭州南涧理安;后移住金山,大振宗风;复还磐山。顺治乙未十二年(1655年)夏,磐山解制后;将方丈所有道具,手书分送诸方;乃杖锡出游;至武康报恩扫塔;晤玉林琇禅师,备托法门大事;预定逝期;九月,行至吴江,寓应天寺;如期坐逝。弟子迎龛,塔于南涧。有《语录》十卷、《续灯》存稿十二卷,行世。嗣法者十四人。兹示金山略系于下:
箬庵通问 铁舟行海 法乳超乐 量闻明诠 月潭明达 大晓实彻 天涛际云 六益了谦 沧海达慧 不空悟圆 正一悟明 志学悟通 广慈真济 道华清登 月溪显谛 观心显慧 大定密源 常净密传 性莲密法 隐儒密藏
以上诸师:自行海至悟明,皆有语录行世;最著名为行海、实彻、显慧、大定诸人。
行海,字铁舟;歙县蒋氏子。三岁失侍;父远出;依兄嫂,思念父母成疾;兄携往忠灵院祈佑:海见像教端严,欣然忘返;后得法于箬庵通问。问还磐山,继主金山法席。示寂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癸亥,年七十有五。著有《金山志》。
实彻,字大晓;崇明陈氏子。出家后,入终南山;住石洞中,洞饮木食数年;一夕,立洞外;天无星月,云雾晦冥;忽见电光一烁,忽然大悟;乃述偈曰:“奇哉奇哉甚奋哉,闪电光中正眼开;明暗两条生灭路,谁知无去亦无来。”即出山,参月潭和尚,得蒙印可;主金山法席。后迁天宁。乾隆二十二年(1657年),帝南巡,赐紫衣杯杖等。是年示寂,年七十有三。
显慧,字观心;丹徒孙氏子。受具于浙江海潮寺;刻志修禅;依扬州高旻天慧禅师,参叩有省。后回金山,得法于道华;继主法席。遇太平天国之乱,寺毁于兵火,仅结茅为禅堂。慧为人真实,主席十载;曾国藩器重之,为之重建江天寺;亲撰碑记;金山之得以重兴,慧之力也。同治十三年(1879年),甲戌沐浴更衣,趺坐入寂。年六十有五。
大定,字密源;湖北黄陂邓氏子。天性纯厚;幼茹斋,有《出世志》。父母殁,诣随州仁圣寺出家;为沙弥时,即精进勇猛,胁不沾席。遭太平天国之乱,流徙无定居;乃遍参诸方;先入蜀;继至终南、五台、九华、普陀、扬州之高旻、常州之天宁;最后至金山,谒观心禅师,参究有省。观寂后,主法席。性恬淡,居二年,即退院;仍领众禅诵不倦。虽老不假给侍,躬自缝浣。室中惟一禅床,每入定,必令人反锁其门,一定数日。年八旬时,开寿戒;登坛乞戒者五百余人,极一时之盛。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丙午秋,示疾;五鼓起,端坐至日午入寂。年八十有三。
近有融通禅师,法门之后劲也。师名印彻。江苏无锡吕氏子。少失怙恃,依舅氏读书。年二十六,投邑中嵩山寺出家。后受具于上海龙华寺。遍参名宿。住金山藏经楼,阅经三载。闻赤山法忍禅师名,随至赤山,一心参究,有省。仍返金山。隐儒和尚,付以心印。遂职酋座,继主法席。未久,即退居。授其弟子惟一。师仍在禅堂领众焚修。先后主禅堂二十余年,精进如一日。缁素闻风响慕。民国十七年戊辰十一月十七日,略示微疾。于二十三日入寂。寿六十有三。塔于镇江东郊五峰山之阳。
高旻寺由天慧重兴。慧名实彻。自磐山修传玉林琇;琇传栖云岳;岳传南谷颖;颖传灵鹫诚;诚传天慧彻;彻于灵鹫诚座下,发明大事;行脚三十年有声。会雍正帝访玉林国师法裔;奉诏入禁庭,奏对称旨;蒙赐紫衣。雍正十二年(1734年),帝命住磐山圣月寺。十三年,复命移住高旻寺。由是高旻法席极盛,至今绵延不绝。彻著有《语录》四卷行世。兹示高旻略系于下:
天慧实彻 了凡际圣 昭月了贞 宝林达珍 如鉴达澄 方聚悟成 道源真仁 德慈口演 朗辉事口 月朗全口 楚禅全振
以上诸师:自了凡至德慈,皆有语录。著名者,为际圣、了贞、达珍诸人。
际圣,字了凡;浙江海宁薛氏子。出家后,与居士张世空,同参诸方;坐石头城上,周游侠三四人,以铁棒打圣曰:“好和尚不打坐,打坐不是好和尚;”圣闻之,觉有所悟。后参天意彻;一日,睹露柱,便知情与无情,悉皆成佛;即呈所得;彻云:“子大事了毕;”遂付衣拂。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丙子示寂,年五十有七。
昭月字了贞;徐州沛县余氏子。自幼出家;尝诵法华、金刚致疑;奋志参方,谒高旻了凡圣,参究有省;圣曰:“谁教你坐在者里;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更苏,欺君不得;”月豁然开悟;从兹日穷玄奥。后主法席三十余年;规约严明,不妄许可。乾隆五十年(1785ff)乙巳示寂,年五十有七。
达珍,字宝林;移住天台山国清寺;重兴禅宗,道法大振。著有《正源略集》十六卷;补遗一卷。
近有法一禅师,亦高旻之宗匠也。法一曾参赤山法忍长老,在高旻当首座。后住江浦狮子岭数年,建立道场;远近人士,仰若神明。现年已八十余;住持上海徐家汇之安国寺,道风颇振。
常州之天宁寺,本由宝华山香雪律师,弘扬律宗。自金山大晓实彻于乾隆年间,移住于此,始改为禅宗。古刹重兴;规矩整肃,至今犹能与金山高旻并称。维持临济宗之法脉;殆非无故也。兹略示其系统于下:
大晓实彻 纳川际海 净德了月 恒赞达如 雪岩悟洁 普能真嵩 定念真禅 青光清宗 冶开清镕
以上诸师:著名者为达如、真嵩、真禅、清镕诸人;达如著《语录》十卷;《辑佛祖心髓》十卷;真嵩著《弥陀易解》一卷;真禅著《语录》一卷。
清镕,字冶开;俗姓许;江苏江都人。十一岁出家。十三岁,依仪征天宁寺师祖莲安和尚。二十岁后,至常州天宁寺,参定念和尚,有省;道心坚固,惺寂自在,遂付法焉。嗣后行脚参方,遍历普陀、九华、五台、终南、峨眉。三十四岁之冬,住终南茅蓬;忽梦师祖莲安和尚有病;拟过冬,至春南归;第二夕复梦,若至春,则祖孙不得相见;乃即荷一担下山,不分昼夜,行四十八天,到仪征谒师祖;终南至仪征,相距数千里,其行走之神速,在清镕自己,亦不知其所以然也。清镕道高行洁,闻风而发心之居士甚众;既为众所信仰,故到处兴复殿宇,不期而款集;如常州天宁之大殿、禅堂,太平寺之文笔峰宝塔,杭州灵隐寺之大殿,上海玉佛寺之念佛堂;皆清镕所兴修。其于慈善赈济事业,尤为尽力;年六十七岁时,值北五省旱灾,犹亲自北上,至灾区放赈。民国九年庚申,得中风症;自后专诵华严,每日四卷,以为常课;至十一年冬,诵毕华严;预示逝期;于十月二十日入寂。年七十有一。
西天目山之禅源寺,本为元代高峰大师(原妙)之弟子中峰国师(明本)之道场;明末衰废;清代玉林国师重兴之;建立规模,与金山、高旻、天宁齐名;而称师子正宗派;盖因高峰手创师子正宗禅寺,在西天目半山之狮子岩也。玉林国师,则就西天目山麓之双清庄,改建丛林;雍正十一年(1733年),赐名禅源寺。太平天国之乱,殿宇十毁八九;同治以后,常州天宁寺清宗禅师续兴之,渐复旧观;至今宗风未替。兹示其略系于下:
玉林锈 美发淳 晦石琦 澹如永 玉辉真 定慧知 广福清 能和果 智长云
—真静珠—归元霖
见空圆 来悟明 灵慧德
宁波天童山之弘法禅寺,自明末密云圆悟和尚重兴后,门下人才众多,俱出主诸方名刹;由是天童法雨,遍于宇内。圆悟寂后,弟子木陈道忞、费隐通容,互主法席。继续道忞先后主天童法席者,为其弟子本皙与本昼二人(本皙虽膺顺治帝之命,留京主隆安寺,然未久即还山)。本昼初嗣平阳法席,晚年乃主天童。本昼受道忞之付,开悟之后,喜为文词;书法得晋人风致;黄宗义盛称其《直木堂诗集》,谓“入王孟之室。”然以禅门宗匠,而慕世间文学,宗风稍稍替矣。厥后嗣天童者多皙昼二家后人,袭其祖风,大概能诗者居多。及太平天国之役寺宇全毁;金山之净心法师,始重兴之。然晚近天童住持敬安和尚,犹以诗名海内,著《八指头陀诗集》行世;盖尚沿本昼之遗风也。
近世临济宗;如天台之国清寺,则高旻达珍禅师,于嘉庆时重兴之;杭州之海潮寺,则金山悟圆禅师,于嘉庆时重兴之;后毁于兵;其法裔普照和尚,重行修复;照之徒智能助之;设分院于上海,即留云寺也。太平天国乱后,各寺皆毁,问有兴复者:如南京赤山般若寺,则金山法忍和尚,于光绪年间所创兴;宁波天童寺,则金山净心班首重兴之:宜兴显亲寺,则金山仁智首座,于光绪年间创兴之;浙江西天目狮子正宗寺,则天宁寺清宗佯师续兴之;最近南京狮子岭,则高星法一首座所重兴;江西云居山,则金山久参后堂所重兴;是可见近世各方之丛林,大抵皆临济宗;而又皆自金山高旻天宁三派所流演也。
法忍禅师,讳本心;直隶蔚州郭氏子。童年好道,投本州朝阳寺出家。同治十一年(1872年),南至金山,参观心慧和尚,蒙印可;后任西堂之职。既而与清镕、密融,同往终南山,结茅修禅。清镕归主天宁;密融归主磐山;法忍则重兴句容赤山之般若寺。其在赤山也,领众耕作,俨如百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尝示众云:“诸方浩浩,说禅说教;赤山只抬石锄土;设有问西来意,便与锄一柄觅生活。”然每于禅余,为众解大乘要义,透彻骨髓;诱掖后进,谆谆不倦;务使人人因指见月,得意忘诠而后已。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秋,于本山讲观楞伽笔记。未几,示疾。乃辞众曰:“吾化缘已毕,将长行矣;汝等各宜惟道自爱。”有弟子问师,“此去依止何地?”师曰:“一切无依,惟依般若。”遂于十月十六日,右胁吉祥而逝。寿六十有四。法忍当年,道风远被;除僧众外,居士之皈依,及住山参学者亦不少。太平天国乱后。宗门下之高僧,法忍盖称最焉。
密融,字微军,广东揭阳蔡氏子。幼孤;稍长,读书外塾。偶于门首遇断臂僧,因闻佛法;便超然有出尘志。弱冠,母殁,营葬毕;入山寻断臂僧落发。居月余,堂从兄弟十余辈,访至;敦迫令归;谓已订婚,何可出家。佯诺之,乘夜遁去。入闽之黄柏山。辛苦励行,年余,受具戒。慕江南金山道风,辞师参访。披一衲,科头赤足,徒步行乞;几一年,达江天寺。主僧令随众入堂,看念佛是谁;不入,遂病;病三阅月,屡濒于危。一日昏愦中;忽闻杨前两禅和,互举话头,不觉痛哭;曰:“倘吾从此死者,岂非虚有此行哉?”匍匍叩维那,请入堂。慰之令退,伏不起。主僧怜之,许令方便随众。震威一喝,咄:“父母未生以前,如何是尔本来面目?”融忽若有省。屡入室,呈所见,皆捧出。由是疑情耿耿,双目炯然;不与之食不知食;不推之卧不知卧;行步触壁不知痛;木木如冻死人。如是者久之;一日,豁然洞然,如净琉璃;内外身心,不隔纤尘。堂中诸师,更复鞭策提撕,不容停着。时则夙疾顿瘳;言谈举止,若另一人。读诵经藏,恍同夙契。任禅堂要职数年,或他出参方,仍归任原职。乃镕南归主天宁,邀融同返主磐山。嗣又主杭之海潮。去而入紫阳山中,结茅养道;蓬蒿弥望,蛇虺出没,人迹鲜至。有陆绅者,偶误道入山,见而敬之;为之辟草莱,平道路,筑庵五六间,名曰常寂光兰若;四事供养,静居九年。初融与上海留云寺有夙约;至是,坚请住持,不得已,许之。职满,僧俗不舍,留而暂居。诸山延请,皆不赴。既不领众,每日礼诵坐禅外,即念观世音菩萨;看起信论,以三四日看一遍为恒课;亦时为僧俗讲之;曰:“此人道初门,亦究竟了义,可谓彻始终者也。”性宽和,无疾言遽色。至于教导学人,则壁立千仞,绝不容情。其教人也;或单提向上;或劝生净土;或演畅经教;或敷陈因果;对机而说,不限一格。以故四众之景仰者,踊跃奔趋,惟恐失之。融尝立愿,劝十万人念佛,同生极称;凡发心者,令对佛前,书明每日念佛若干声,永永不退;融为之作证;约十余载,便满其数。 民国八年,赴粤宏法;因入南华礼六祖大师肉身而归。徇众弟子意,住常寂光。十年春,撄病;久不愈。四月十五日,入寂。先一日,谓侍者曰:“汝辈好住,吾将去矣。”将入寂,端坐绳床;召僧俗弟子至前;曰:“修道即是报恩;自能了生死,始能教人了生死也;汝等勉旃。”乃吉祥卧;令大众念佛,自亦同念。须臾,朗笑一声而逝。寿六十有八。
北京龙泉寺之清一禅师,亦最近临济宗之高僧也。清一,名古念;俗姓舒;湖北钟祥县人。幼时家贫,慵作养母。弱冠,父母俱逝;遂为僧。后行脚至天目;遇广福禅师,留心参究,寝食俱废,如是六十日,未能有悟;一日,宴坐,闻击香板声;身心豁然,执念顿销;五官百骸,如土委地;乃慨然曰:“古称见月忘指,觉照大千而无生死者,非虚语也。”起而证之师;遂蒙印可。于是远游金山、九华,结茅五台六年;后游京师,居龙泉寺;遍览大藏经典,道闻日高,请益者日众;清一对机说法;王公舆台,一以无心应之。晚年,居广济寺,僧俗皈依者千余人;京师佛法,由是大振。民国五年之冬,广济寺建水陆道场;清一既示疾;犹登座说法,语如泉涌,显示生平不言之旨;道场既毕;即于质明,端坐而逝。寿七十有四。有所辑宗镜捷要四卷行世。
清一本临济宗;其居五台时,有福建鼓山耀灵禅师者,远来五台;与清一语,有如夙契;因脱衲衣赠清一,珍重言别。一着之经年;忽于衣之裂缝中露一纸,具载曹洞宗法脉,应相传授。清一知耀灵悲晋洞宗无人,不远千里,密为付嘱;故兼荷两宗云。
(乙)曹洞宗
近世曹洞宗:惟宗镜门下之云门圆澄寿昌慧经二支,略可考见。今依次述之;
云门圆澄之嗣法弟子七人:其中百丈明雪,雪传破闇净灯;灯三主焦山法席;传古樵智先,始改披剃子孙制,为十方传贤制;焦山于是为丛林;近代焦山曹洞宗之振兴,实先之力也。
智先,字古樵;仪征张氏子。年十一,投焦山松寥阁出家,依破闇灯;阅无梦无想主人在什么处公案,疑甚,行坐不安;忽一日,登山,失足倾仆,豁然大彻。灯命充监院,后继主法席。住山四十年,百废具举;僧至者如归。兹略示焦山系统于下
古樵智先 鉴堂德镜 硕庵行载敏修福毅 碧岩祥洁 济舟澄洮 澹宁清镜 巨超清恒 秋屏觉灯 性源觉诠 墨溪海荫 月辉了禅 流长悟春 芥航大须 云帆昌道
以上诸师:著名者为福毅、澄洮、了禅、大须诸人。
福毅字敏修;武昌李氏子。年十五,祝发汉阳归元寺、受具。志慕宗乘,至焦山参硕庵。命看无字话;十余年无所入;大病几死;忽猛省曰:“狗子佛性无,乾坤一火炉;拟议刚半步,彻底尽焦枯。”呈诸硕庵,得蒙印可。后主焦山。干二年(1737年),值镇江大旱,至扬州募米三万余石赈之。年八十五,无疾而化。
澄洮,字济舟;武昌梁氏子。受具于归元寺。杖锡游方,遍历吴楚名山;参碧岩三年;一日,闻江涛声,忽然省悟。后继法席;专以本分事接人。乾隆帝两次南巡;奏对称旨,宠锡有加。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庚戌秋,某日晨起,沐浴更衣;对众说偈;翌日而逝。寿六十有六。
了禅,字月辉;盱眙雷氏子。咸丰癸丑,太平天国兵,焚金山、北固,率众至焦山。了禅与其徒悟春,死守不去;往敌营陈说利害,竟得免焚烧。自太平兵至,江南诸刹,无一存者;独焦山获免,了禅之力也。
大须,字芥航;盐城儒家蔡氏子。年十二,出家;至焦山,为月辉所器重,嘱悟春付以法。咸丰辛酉,主定慧寺;值太平之乱初平,常住屡空,禅堂与各庵多违言;大须开诚布公以处之,乃大和睦。专以焚修文字两途,诱掖后进;创说戒法,兼宏净土,不为高远,使人由浅人深;各丛林皆相仿效;焦山法席,于是重振。入寂于光绪十五年(1889年)己丑之夏,年五十有六。
与明雪同门之化山明盂;传慈云□亭净挺。净挺钱塘徐氏子;参盂和尚,一语洞明大法。康熙年间,住嘉善慈云寺,传洞山之正脉;宗说兼通,敲唱双举。著有阅经十二种;曰《华严经颂》、《梵网戒光》、《楞伽心印》、《维摩饶舌》、《圆觉连珠》、《楞严问答》、《药师灯焰》、《弥陀舌相》、《金刚三昧》、《心经句义》、《法华悬谈》、《涅槃末后句》。
寿昌慧经之弟子四人:最著者为博山元来、鼓山元贤二派;在清初均盛极一时。今分述之:
博山元来,名大舣,字无异舒城人。其道大振于明末;吴越江闽之间,学士大夫,礼足求戒者,先后不下数万人;曾至桐城金陵,迎者塞途。入寂时未有分明传法之人;然其首座瀛山智□,则弟子之著名者,与智□同门者,有福州长庆宗宝独禅师;传庐山归宗天然函罡禅师;罡为番禺曾氏子;康熙年间人。著有《楞伽心印》八卷;《楞严经直指》十卷。嗣法门人有今释、今辩,为博山第四世;以后则不可考矣。此外尚有罗峰大师弘丽者,亦博山嗣孙。康熙年间,开法于岭南日新山;乃洞宗之佼佼者。有法语行世;晚年著《圆觉经句释正白》六卷;居士王应华为之叙云:“打翻圭峰窠臼,阐扬洞上宗风;”可以见其概矣。兹示博山略系如下:
博山元来—瀛山智□
一嵩乳道密—洪福灵焰烛—洪福隐知闻一檀度南庵依—檀度天根本
—长庆宗宝独—归宗天然函罡—海幢阿字无—龙泉剩人可一海幢云庵云
—独峰道严
鼓山一派,宗风之盛;比于博山,有过之无不及。元贤、道霈,两代媲美;曹洞宗之大振于清初,皆此师资之力也。
元贤,字永觉;建阳蔡氏子。幼习儒;年二十,为邑名诸生;嗜周程张朱之学;读书山寺,闻诵法华偈;即知周孔外,别有此一大事。往参《寿昌经》;参究有得;年四十,裂青衿出家。一日,与寿昌问答,身心豁然,如开千重锁相似;自此彻见玄奥。寿昌遂传以法。住鼓山三十年,道望孤高,曹洞纲宗,于焉大振;座下常数百众,皆勉以真参实悟;问道受戒者数万人。入寂于顺治丁酉十四年(1657年),寿八十。著有《寤言》、《补灯录》、《继灯录》、《禅余内外集》,共八十余卷;更有《楞严经疏》、《金刚经疏》、》《心经指掌》、《四分约义》、《律学发轫》、《弘释录》等书。
道霈,字为霖,建安丁氏子。年十四,出家;十八参方,历诸讲肆。后参鼓山贤,看庭前柏树子,三年无所人。辞别出游两浙。复归鼓山,充维那;一日,与师问答,被呵出,一夜不安;至四鼓,卷帘出门,忽然大彻;自此商榷玄奥,无不吻合。贤年八十,付属大法;寂后遂继其席。住鼓山二十余年,海内瞻依,以为东南一大法窟。著有《拂语录》、《餐香录》、《圣箭堂述古》诸书行世。
道霈于经疏,著述甚富。昔智者大师有《仁王般若经疏》,安史之乱,佚失;宋初,四明祖师多方求之,勿获;数百载至元丰初,有海客自日本携归中国;霈以经疏各行,艰于寻对;因取天台旧疏合之,而订其错误,辑《仁王般若经合疏》三卷。又于七十岁时,纂《华严疏论要语》一百二十卷。年将八十,复著《法华经文句纂要》七卷。其自叙中,推尊天台大师,自称私淑比丘;有云:“少年行脚,尝历讲肆;于台贤性相之旨,得其纲领;后入禅专事参究,而诸教乘束之高阁;又十载罢参后,再取当年所习教法读之,方知原是自家祖翁田地;自是复加钻研,首事华严,次事法华;”云云。可知道霈于教乘则出入台贤两宗者也。又著有《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请益记》一卷;《四十二章经指南》、《佛遗教经指南》、《沩山警策指南》各一卷。兹示鼓山略系于下:
永觉元贤 为霖道霈 惟静道安 恒涛大心 圆玉兴五 象先法印 淡然法文 常敏法潞 遍照兴隆
鼓山自为霖恒涛盛极之后,渐见衰替。迨遍照时,又得重兴,百废具举;旧日规模,完全恢复;此乾隆年间事也。太平天国乱后,则一蹶不振矣。
最近有古月禅师,住鼓山;颇多灵异;其系统虽不可考,殆洞宗之后劲也。古月,字圆朗;闽侯县朱氏子。年十八持斋;二十岁后,往鼓山出家;留心参究,得悟心要。习静于灵峤岩,夜间他僧恒见岩上放光如白昼;岩有巨蛇猛虎,均为古月降伏;为人治病,辄愈。闽中士大夫,多来参谒;缁白皈依者,无虑数千人;鼓山由是复臻隆盛,开设道场,与金山、高旻同规;兼修净土法门。古月晚年,或住崇辐寺,或住涌泉寺,或隐岩洞,结茅而居,种茹以食;踪迹隐显不定。于民国八年己未七月,预言逝期;届时沐浴焚香,念佛坐脱。寿七十有七。
(三)华严宗天
华严宗至明末,虽尚有学者;然式微已甚。迨清初有柏亭大师出,为此宗之巨擘。是时华严典籍,多已散佚;大师搜考之博,撰述之富,其功不在五祖下焉。
大师,名续法,后名成法,字柏亭,别号灌顶;俗姓沈;仁和亭溪人。父讳相,母张氏。清顺治三年(1646年),师方六岁;遇水不溺,贼斫不伤。九岁,礼杭城慈云寺明源和尚为师;朝暮课诵大小经忏;兼通四书、诗、易。十六,剃染;十九,具戒。平居尝论天台贤首之异同,折衷于明源。源曰:“汝当审二派之所以异,而毋滥狃其所以同;能审其所由异,自辩其所由同,而并参其非同非异者而证悟焉;则功圆俄顷,见佛于尘毛矣;何彼此纷歧之异执也。”于是师豁然顿悟。益精研楞严、梵纲、圆觉、般若、华严、法华诸经;四分律、起信论等;昼夜无倦容;不唯一家教,朗然洞晓;即诸宗歧途,亦深入融会。凡登讲座,听者云集;应四方之请无虚岁;所至不一地;所演说者亦非一经。一衲十年;一履三载;虽至年老,手不停披;春秋五十,注释已六百余卷;于雍正六年(1728年)四月朔,木寂于天竺山之慈云寺。寿八十有八。传法弟子有二十余人;最着四人;培丰、慈裔、正中、天怀。大师注释经典甚多;兹列其重要者如下:
《华严别行经圆谈疏钞记》十二卷
《楞严经序释圆谈疏》二十五卷
《贤首五教仪》六卷
《五教仪开蒙》一卷
《贤首五教断证圆》一卷
《贤首五教仪科注》四十八卷《法界颂释》一卷
《法界观镜纂注》二卷
《华严镜灯草》一卷
《五祖略记》一卷
《楞伽记》三十八卷
《楞伽悬谈》十卷
《大乘起信论疏记会阅》十卷《起信论摘要》二卷
《药师经疏钞》六卷
《观音疏钞》八卷
《金刚经直解》五卷
《法相图录》一卷
《四十二章经疏钞》五卷
《观经直指疏》十卷
《兰盆会纂》八卷
《瑜伽施食经疏》十卷
《观音疏》一卷
《弥陀略注》一卷
《如意咒经略疏》二卷
《心经二解》一卷
《尊胜经疏》一卷
《势至疏钞》一卷
《像想章疏》一卷
《道教经疏》四卷
《大悲咒解》一卷
《准提咒解》一卷
《佛祖纲宗》四卷
《贤宗十要》二卷
《持验因果记》一卷
《念佛异征记》一卷
《乐邦净土咏》一卷
《醒世善言》一卷
《西资归戒仪》一卷
《瑜伽归戒仪》一卷
《系念仪》一卷
《放生仪》一卷
《焰口仪》一卷
《焰口摘释》一卷
此外如《法华圆谈科注》、《万佛忏》、《弥陀忏》、》《七佛药师忏》、《改订观音忏》、《仁皇忏》、《金刚开蒙注》、《开道注》、《开悟注》、《上竺志》、《慈云志》、《仁寿志》、《楞严志》,著述尚多;更有《华严宗佛祖传》十四卷,甫经脱稿,未及付梓,而师猝然坐化。
自柏亭大师研考藏经,于华严宗之源流始木,辨析异同,此宗系统,始厘然分明。兹略示于左:初祖二祖三祖
法顺(初名杜顺,号帝心和尚)。智俨(别号云华和尚)。法藏(贤四祖 五祖首国师)澄观(清凉国师)宗密(圭峰大师)彻微——海印——法灯——长水——伯长——中和——佛智——玉峰——性宗——竹坡——洁庵——珍林——聚英——春谷——一云——古峰——止翁——达庵——鲁山——遍融——袾宏(莲池大师)明理——太真——明源——续法——培丰——慈裔——正中——天怀
清初华严宗中,尚有著名者数人,特不能详其系统;如金台传讲沙门大义,撰《法华经大成》十卷;自叙云:“初游吴越诸大禅师之门;后讨华严悬谈,考核十门五教;间尝留意法华;遍考诸注疏,融会诸说;间有管见,而是集渐成;惟吾宗顺祖立三观;云华开十门;贤首判五教;清凉疏之钞之,一乘圆觉之理大备;推本穷源,深有望于后之学贤宗者。”大义又号半翁法师;康熙年间人也。又云中来舟,号广度法师;主京师旃檀寺,自称贤首二十八世;三十余年,未尝辍讲席。尝以本生心地观经,自唐以来,未有疏解;因考证群经,融会诸论,准长水楞严义例,积三年之功,著成《疏解》八卷;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丙子成书。更有拈花寺达天和尚通理,著述甚多:先注《法华经指掌疏》七卷;始于雍正二年(1724年);中间因事断续,凡二十余年,稿经三易,至乾隆十一年(1746年)丙寅方脱稿。后住香界寺开讲楞严;颇嫌楞严正脉,前后次第,与清凉大相径庭,不合贤宗家法;因制《楞严经指掌疏》十卷;研精极思,始于乾隆三十年(1765年),至四十一年而成书。并著《金刚经新眼疏经偈合释》一卷;《圆觉经析义疏》四卷。
以上诸人:殆皆弘华严教于北方。至南方则有雪浪法师之门人巢松、一雨,盛唱于三吴;蕴璞大振于金陵;昧智独揭于江西;心光宣扬于淮北;可谓盛极一时。西蜀沙门佛闲者,雪浪之第三世也;复力弘教乘,时称贤首中兴;受业者指不胜屈。闲讲法华,曾抚卷三叹;□立科文,成《法华经科拾》七卷;其弟子知一继述其旨,名曰拾遗;俾贤首一源,滴滴真乳;复如日再中;其功不小也。复有中峰读彻苍雪法师,号南来:滇南人;标贤首宗于吴西山支砒之间;入寂于顺治丙申十三年(1656年)。此皆清初南方传华严教义者之略可考见者也。
然华严宗虽中兴于清初,而不久复衰。至清末石埭杨文会仁山出;贤首之著述,经其一再搜求于日本,十得五六,为之去伪存真,分别刊行;所辑《华严著述辑要》,大半皆中土久佚之本;晚岁,更得二祖之《搜玄记》,三祖之《探玄记》,乃手辑《贤首法集》一百数十卷,以《探玄记》冠其首;此记自宋元以来,无人得见之;今复归本国,于是贤宗一脉相传之经疏,至此复备。其于贤宗教理,亦复深造自得,于古义颇有发挥,推为晚近中兴华严宗之人,殆无愧也。
清光绪宣统年间:有月霞法师者,亦以研究华严着闻。月霞原名显珠,曾参常州天宁寺冶开和尚为法嗣。俗姓胡,湖北黄冈县人。十九岁出家;参宗门向上事;历金山高旻天宁诸名刹。后至河南太白山,构一茅蓬,自种自食;一日,阅《维摩经》,入定两日;第三日,徒众启请,方觉。复至终南山,结茅安居;昼则开垦,夜则坐而不卧,如是三年,开成稻田二百亩。有人请师出山,参谒南京赤山法忍长老:既至,长老位以首座,令分座说法;由此留心教典:初究台宗,不能惬心;继研华严宗,于杜顺和尚之法界观,贤首清凉诸疏钞,均深有契悟;遂以“教宏贤首,禅继南京。”为大江南北人士所称许。月霞曾创办江苏湖北各处僧教育会;又在南京办僧立师范学堂;民国光复时,毁于兵。月霞到处讲经说法,足迹远至日本、暹罗、仰光、锡兰;曾至印度,礼祗树给孤独园;跪诵《金刚经》一昼夜。晚年,在杭州海潮寺,创华严大学,讲华严经及楞伽经起信论等;三年圆满,移居常熟虞山兴福寺,续办华严大学;因积劳过甚,力不能支;率弟子十余人,遁迹西湖玉泉寺,习静养疴;日间耳闻弟子朗诵华严,夜间主伴入华严法界观;如是月余,习以为常。于民国六年冬月三十日入寂,寿六十岁。
(四)天台宗
天台宗自明季蕅益大师以后,一变而为灵峰派,兼开净土法门。然在清初,尚有宏传天台教观诸师;宗统编年顺治庚寅七年(1650年)下有云:“其时西溪天竺古德内衡两法师,皆宏台宗教观,行业霭著;”惜未详载其事迹;乾隆年间,有性权法师,撰《天台四教仪注辅宏记》十卷;咸丰年间,有智诠法师,撰《玄签证释》十卷;皆台宗之大德;其与灵峰系统有关系与否?则不可考。在康熙年间,有灵桀灵耀两师;其著述中,皆自称嗣兴天台教观第五世;考其渊源,则属灵峰无疑也。
灵桀,号运遐法师;著《地藏菩萨本愿经纶贯》及《科注》各一卷;自叙有“《地藏本愿经》,自唐以来无注疏;于病中注是经,凡成六卷;年逾耳顺,遂综纶贯而释题,仍辑科注以销句;显我佛之悲心,昭地藏之本愿,辅法门之阙典,慰后昆之孝思;”云云。灵耀,号全彰法师;著有《四教仪集注节义》一卷;叙云:“玉冈师之注四教仪文也;虽广集成言,而一气呵成;第随文解释之外,另出手眼,与诸家有异同处;义似未显;余从而科解之,名曰节义;盖惟解盘根错节,不事细碎科条也;”又著《摩诃止观贯义科》二卷;叙云:“荆溪注三部,均提大义;而于辅行事实,尤为详晰;但于科章,殊鲜联贯;天溪老人立科讲授,文旨昭明,未成而逝;因于讲次,缀辑前闻,参以管见,成止观科上下卷;名曰贯义者,惟使止观义理,联贯昭明耳。”文中所云玉冈师天溪老人,殆灵耀之师欤?又著《金刚经部旨》二卷;《楞严观心定解》十卷;又以《药师经》向无注疏,著《药师经直解》一卷;又融会《盂兰盆经》新旧二疏,著《盂兰盆经析中疏》灵峰四世天台正宗焉。既而禁足于真卷;又著《法华经释签缘起序指明》一卷;灵桀为之跋,称为“法弟全彰,作签序指明,深服其识见道力,远迈古人。”云云。是知二人确系同门;考台宗自高明寺百松大师以下,传授法脉偈,有六十四字;其首四句云:“真传正受,灵岳心宗;一乘顿观,印定古今;”百松真觉,为重兴天台教观之第一世;传灯为第二世;蕅益为第三世(法脉正字)。其第五世为灵字;是可知灵桀灵耀所以自称嗣兴天台敦观第五世,实后灵峰二世,必系一脉无疑也。兹示灵峰下略系于下:
蕅益智旭 苍辉受晟 警修灵铭 履源岳宏 素莲心珠 道来宗乘 宏海一辅 智德乘勋 禅远顿永 观竺观义 所澄印鉴 迹端定融 谛闲古虚
谛闲法师,名古虚;号卓三;黄岩朱氏子。早岁从舅氏学医;以医病不能医命之理由,问舅氏?不能答;于是有出世志。二十二岁,母殁,即出家。圆具后,依敏祖听讲法华,未及终卷,已悟一心三观之旨。年二十七,即升座讲经。既而两度掩关,坚持禅观;出关则应各丛林之邀请;或讲法华,或讲楞严,或讲弥陀;自此四十余年,皆为法师宏扬教观之时,法席几遍江南,可谓盛矣。自同治大乱初平;法师之师、及诸同门,即受江浙诸山延聘,岁岁宏经;至法师而益盛。闻法发心者,不可胜数。故六十余年来,关系佛教之振兴,其力殊伟。民国元年,法师住持宁波之观宗寺,兴废继绝,规模大具;寺中有禅堂,有念佛堂,有观宗讲舍;中分研究宏法两部:研究部则造就讲法;宏法部则接引初机;至今法徒之分座四方者,不下数十人;可知法师虽秉台宗,而于教、禅、净三者,乃融会贯通,不立门户者也。民国四年及七年,法师两至北平;一度讲楞严,一度讲圆觉;缁素之听讲者,至座不能容;名公巨卿,多列席肃听;道风所被,乃遍乎南北。法师律己至严,每日自课佛号十万遍。今年已七十余,应请说法,犹不惮劳;近世台宗之得以重兴,非偶然也。法师著有《楞严经序指味素》(一卷);《圆觉经讲义》(二卷);《华严经普贤行愿品辑要流》(一卷)行世。
(五)净土宗
净土宗之持名念佛,自唐代善导提倡之后,既普被于一般社会;宋明以后,则无论禅律台华各宗,皆兼修念佛法门;是则净土可谓诸宗融合之归宿处矣。近代各宗大德比丘之兼宏净土者,已见各宗之下,可以勿论;其专力阐扬净土者,亦指不胜屈;举其最著名者:清初则有省庵、梦东二师;清末则有古昆法师;最近则有印光法师;至于居士之精修净土者,如周梦颜、彭绍升、杨文会等,前章已述之;兹不复赘。
省庵法师,名实贤,字思齐;常熟时氏子。世业儒;师初生即不茹荤;总角时有出尘之志;十五岁出家;于经典过目不忘。二十四岁,圆具;严习毗尼,不离衣钵;日止一食;胁不帖席;率以为常。后谒绍昙法师,听讲唯识楞严止观,昼夜研穷,于三观十乘之旨,性相之学,无不通贯;昙师即授记莂,传筴寂寺,日阅三藏梵筴,夕课西方佛名;三年期满,每应各丛林之请,升座讲经;历十余载,江浙缁素;倾心归师。晚年,更屏诸缘,纯提净土;结长期,严规约;昼夜六时,互相策励;人皆谓永明再来也。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癸丑佛成道日,谓弟子曰:“我于明年甲寅四月十四日,当生净土;”自此掩关,昼夜课佛十万声;及期出关,嘱付院事;十三日,断饮食,敛目危坐;五更,具浴更衣;面西趺坐,合掌称佛名而寂。春秋四十有九。著《净土诗》一百八首、《西方发愿文注》一卷、《续往生传》一卷、《东海若解》一卷、《劝发菩提心文》一卷、《舍利涅槃诸忏》;并行于世。
梦东禅师,名际醒,字彻悟,一字讷堂,号梦东;京东丰润马氏子。幼而颖异,长喜读书,经史群籍,靡不淹贯。二十二岁,因大病,悟幻质无常,发出世志;病已,遂出家。历参诸名宿,预讲筵,于性相二宗,法华楞严圆觉金刚等;圆解顿开,了无滞碍。既而参粹如纯禅师,明向上事;乃传其法,为临济宗三十六世;盘山修七世也。每忆永明大师,乃禅门宗匠;尚归心净土,日课十万弥陀,期生安养;遂主张莲宗;日限尺香晤客;过此,惟礼拜而已。嘉庆间,退居红螺山资福寺;本期习静终老,而衲子之追随者众,遂成丛林。如是十年;一日,集众付院务;诫弟子曰:“念佛法门,三根普被,无机不收;吾数年来,与众苦心建此道场,本为接待方来,同修净业;凡吾所立规模,永宜遵守,不得改弦易辙;庶不负老僧与众一片苦心也。”于是示寂。手结弥陀印,安详而逝。时嘉庆十五年(1810年)十二月也。寿七十。著有《念佛伽陀》一卷;《梦东禅师遗集》二卷(一名《彻悟禅师语录》,内容略有异同)。
观省庵、梦东二师:一则台宗嫡系;一则临济宗嫡裔;然不以本宗兼修念佛,皆专力于净土法门,予后世以绝大之影响;诚有见于末世众生,根器浅薄,非净土不能当机也。至今海内丛林,以净土立宗历世规模勿失者,世人咸知红螺山资福寺;是则梦东禅师之遗泽,不其远欤!
道光时,红螺资福寺沙门达默,著《净土生无生论会集》一卷;自叙云:“会集者,谓释题一科,皆出彻祖之笔;若不集之,恐失传也;论中著述,尽采台宗之意;若不会之,恐失详也;今会而集之,作斯名焉。”达默,盖梦东禅师之法孙也。
古昆,字玉峰,号恋西比丘;咸同年间人;自称幽溪传法后裔,极推崇幽溪之生无生论;笃志净土,故自愿嗣幽溪之法也。其病中发愿词云:“古昆于癸酉年三月初五日,身染重病;直至秋间。夜不安眠,口不开味;生死之事,未知如何;想我此生,别无所能;只有净土一门,极力相信;诚恐宿业泽重,现生不能如愿;岂不孤负佛恩,枉被法服,虚消一切信心;供养佛袈裟下,失却人身,最堪痛惜;异方便中,不成道业,宁不悲伤;故于九月二十三日,在天台教观,启建四十九日七期;禁上言语,不敢放逸;每日早晨,敬燃臂香三炷,供养阿弥陀佛。”是可见其对于净土之恳切矣。著有《净土随学》二卷;《净土必求》、《莲宗必读》、《念佛要语》、《念佛四大要诀》、《净土自警录》、《净土神珠》、《西归行仪》、《永明禅师念佛诀》、《念佛开心颁》、《上品资粮》,各一卷。
印光法师,名圣量,别号常渐;陕西合阳人;俗姓赵氏。少为儒生,有声庠序。年二十一,悟世相无常,出家圆光寺。由是遍参知识,叩向上事;淹通宗教,专力提倡净业;初驻红螺山;既而卓锡普陀法雨寺;一衲之外,身无长物;终岁居藏经楼,脱粟粝食,影不出山者二十年;二六时中,惟持弥陀名号尝云:“自重己力,非杖如来宏誓愿力,决难即生定出生死;从兹唯弥陀是念,唯净土是求;纵多年以来,滥厕讲席,历参禅匠,不过欲发明净土第一义谛,以作上品往生资粮而已;所恨色刀衰弱,行难勇猛;而信愿坚固,非但世间禅讲诸师,不能稍移其操;即诸佛现身,令修余法,亦不肯舍此取彼,违背初心。”法师之推尊净土,于此可见。居普陀时,虽与世鲜通;然缁白闻名而求开示者日众;法师口示笔答,凡所为文字,字字从性海中流出,而仍无一语无来历。会高鹤年朝普陀,得师文稿数篇,刊于上海佛学丛报。浙西徐文霨,复搜求师之文字,汇印成册,名印光法师文钞行世。于是读其文而向慕者益多;皈依弟子几遍海内。法师体貌魁梧,道风峻肃;与人语,直剖肺腑;虽达官贵人,绝无假借。尤尽力于慈善事业;凡水旱赈济、监狱讲道、放生池、慈幼院等,往往经法师之提倡,即底于成。又以近代战祸不息,皆众生杀业太重,不明因果所致;刊送安士全书,以期挽回人心,多至数十万部。今年已六十余,精修不懈,方今修净业者,无不奉为准则焉。
(六)法相宗
法相宗极盛于唐;宋元以后渐衰,其情状无由得知。明代虽有明昱、智旭,颇事研究,著述亦富;然玄奘以后,窥基、慧沼、智周,一脉相传之论疏(窥基之成《唯识论柜要》,慧沼之《成唯识论了义灯》,智周之《成唯识论演秘》)。经唐武宗焚毁,中土佚失数百年;明昱等未之见也;故明代唯识家之著述虽富,而不免讹舛。自杨文会创设金陵刻经处;此类论疏,均自日本取回,刊行流通;学者始得窥见玄奘本旨。法相宗之得以复兴,亦由于此。
法相宗依据六经(楞伽、阿毗达磨、华严、密严、解深密、菩萨藏)、十一论、(瑜伽师地、显扬圣教、庄严、辨中边、五蕴、杂集、摄大乘、百法明门、二十唯识、成唯识、分别瑜伽)文奥义繁,近代沙门中研究者较少;居上等则以其科条严密,系统分明,切近科学;故研究者较多;最著者为南京之内学院,欧阳渐实主之;专研法相,不涉他宗;于玄奘以来学说,整理疏通,不遗余力;入院研究者甚多。渐著有《唯识抉择谈》、《唯识讲义》行世。北京则有三时学会,韩德清实主之;曾开讲成唯识论,听者颇众。德清著有《唯识三十颂略解》、《十义量》等书行世。此近代法相宗重兴之情状也。
(七)三论
三论一宗,宏传中土最早;故世谓达摩未来以前,此土通达性宗者,实由三论。迨嘉祥大师出,此宗之盛,遂达于极点;至唐代为玄奘之法相所掩,此宗乃衰;同时禅宗大行,而此般若性空之旨,当然为禅宗所并;于是三论一宗,名存实亡矣。
嘉祥有中观论疏、百论疏、十二门论疏,为研究三论者,重要典籍;自唐武宗会昌法难后,此疏久佚;宋明以来学子,不得见此书者数百年;故三论奥义,亦几无人能晓。白杨文会创金陵刻经处;嘉祥三疏,亦得由日本取回,翻刻印行;由是般若第一义空之旨,得复明于今日。江西黎养正(端甫),于此宗研究颇深;惜早殁,遗着亦散失;近有钱塘张尔田刊行其《八不十门义释》(一卷),可窥见一斑。今之学人,亦有从而研究之者;或者三论一宗,有复兴之望欤。
(八)密宗
密宗自唐以后即衰;宋代施护、法贤等,虽曾翻译密部经论;而未见有金刚阿阇黎,开坛传受;故志盘作《佛祖统纪》,即谓:“唐末乱离,经疏销毁;今其法盛行于日本,而吾邦所谓瑜伽者,但存法事;”云云。可见密教,在唐后即仅存瑜伽焰口,为民间作法事之用;而其宗久亡矣。
自元以后,喇嘛教入中土,极盛一时;及其末流,弊害滋多;明太祖洪武初元,遂敕令禁止传授密教;而于敕封喇嘛羁縻蒙藏之政策,则一依元代遗规;此时之来中国者,皆红教喇嘛也。满清入关,其部落夙奉黄教喇嘛;卒借其宗教之力,绥定蒙藏,入主中夏;故利用喇嘛教以怀柔藩属,其政策亦因袭元明旧制;而设置喇嘛官属,额定俸给,则更加详备。喇嘛教对于朝廷,则因政策关系,未能宣扬教义,随处设坛传法;对于民间,则因喇嘛皆用西藏言文,不通汉语;传授教法,率皆限于蒙古及满族;汉人之为喇嘛者,其数不多;故喇嘛教之势力,能借朝廷之保护,称盛一时,而于民间之影响颇少。迨至近岁,有白普仁、多格西二喇嘛;道行愿力,为众所服。于是南北信土,发心研究藏文,学习教法者,乃逐渐增多。
有清之末;我国佛教徒,鉴于日本密教流传之盛,颇有重兴此宗愿望。杨文会之弟子,南昌桂念祖,首先赴日本留学,从云照、庆淳、诸阿阇黎游,专求此法;不幸学未成而病殁。近年沙门中有显荫、大勇、持松、先后赴日本高野山,留学数年,得传法灌顶以归。显荫以勉学过度,回国未久,殁于上海。大勇、持松二师,在长江各省,传授教法;从学者甚多。大勇又以日本密教,由中国惠果阿阇黎,传于弘法大师;而惠果又传自金刚智、善无畏,间接又间接;且在日本流传及千余年,中间不无迁变:而西藏喇嘛教,则由印度莲花生菩萨,直接传授;于是决心入藏,率同志十余人,自蜀徒步冒险前往;经费不继,则半日乞食,半日求法以济之,其艰苦如此;离国三年,今尚未返也。
近有大愚法师者,自庐山来上海,接引有缘。从之求法者,则因人之根器,各授以咒。学者归而精心持之,恒得受用。其传授极重印契,方法殆似密教;然并无繁重仪轨,学者便之;故远近来学者,其门如市。著者亦是亲承得益之一人。法师盖在山中修般舟行,发普贤愿,勤苦多年而得证悟者;然绝不肯自言也。
居士中则有广东潮州之王弘愿,曾邀日本权田雷斧,至潮州传授密教;弘愿又亲往日本丰山学习;又有四川之程宅安,亦往日本丰山学习;王、程二居士,均得传法灌顶可以设坛授徒;从学者亦多。是则我国之密教,由沙门居士两方之努力,重兴之机旧不在远;倘能会通东密、藏密,使之发扬光大;则密教前途,殆未可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