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学者分世界人类为三级:一曰蛮野之人,二曰半开之人,三曰文明之人。其在《春秋》之义,则谓之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皆有阶级,顺序而升。此进化之公理,而世界人民所公认也。其轨度与事实,有确然不可假借者。今略胪列之如下。
第一,居无常处,食无常品;逐便利而成群,利尽则辄散去;虽能佃渔以充衣食,而不知器械之用;虽有文字,而不知学问;常畏天灾,冀天幸,坐待偶然之祸福,仰仗人为之恩威,而不能操其主权于己身。如是者谓之蛮野之人。
第二,农业大开,衣食颇具,建邦设都,自外形观之,虽已成为一国,然观其内,实则不完备者甚多。文学虽盛,而务实学者少;其于交际也,猜疑之心虽甚深,及谈事物之理,则不能发疑以求真是;模拟之细工虽巧,而创造之能力甚乏,知修旧而不知改旧;交际虽有规则,而其所谓规则者,皆由习惯而成。如是者谓之半开之人。
第三,范围天地间种种事物于规则之内,而以己身入其中以鼓铸之;其风气随时变易,而不惑溺于旧俗所习惯;能自治其身,而不仰仗他人之恩威;自修德行,自辟智慧,而不以古为限,不以今自画,不安小就,而常谋未来之大成,有进而无退,有升而无降;学问之道,不尚虚谈,而以创辟新法为尚;工商之业,日求扩充,使一切人皆进幸福。如是者谓之文明之人。
论世界文野阶级之分,大略可以此为定点。我国民试一反观,吾中国于此三者之中居何等乎?可以瞿然而兴矣!
国之治乱,常与其文野之度相比例。而文野之分,恒以国中全部之人为定断,非一二人之力所能强夺而假借也。故西儒云:“国家之政事,譬之则寒暑表也;民间之风气,譬之则犹空气也。空气之燥湿冷热,而表之升降随之,丝毫不容假借。故民智、民力、民德不进者,虽有英仁之君相,行一时之善政,移时而扫地以尽矣。如以沸水浸表,虽或骤升,及水冷而表内之度仍降至与空气之度相等。”此至浅之理,而一定之例也。故善治国者必先进化其民。非有孟的斯鸠(法国人,著《万法精理》一书,言君主、民主、君民共主三种政体之得失)、卢梭(法国人,著《民约论》,言国家乃由民间契约而成者),则法国不能成革命之功。非有亚丹·斯密(英国人,为资生学之鼻祖)之徒,则英国不能行平税之政。故曰英雄之能事在造时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