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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知识》元杂剧剧本《王粲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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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粲登楼》全名《醉思乡王粲登楼》,写由于蔡邕左丞相的托名荐士而使王粲流落他乡,登楼赋诗;又由于蔡邕托名荐士,使王粲得到一个飞黄腾达、喜庆团园的结局。

王粲自幼学成满腹文章,只是胸襟骄傲,不肯曲脊于人。他叔父蔡邕丞相数次将书来取,其母也让他上京求官,他却不肯,理由是:“孔子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但因为母亲的再三摧促,他才决定上京求官,要凭着自己的高才和大手,“稳情取谈笑觅封侯”。

王粲到了京师,叔父蔡邕竟然“个月期程,不蒙放参”,他欠下店肆中许多宿饭钱无法赏还。店小二轻慢他,,看不起他,责怪他“气高志大”,连个“相识朋辈”也没有。他却人穷志不短,告诉店小二“休笑书生胆气寒”,“我量宽如东大海,志高如西华山”。店小二教他训几个蒙童,讨些钱钞还账,他表示自己要“辅皇朝万姓安”。但豪言壮语不能抵债,只好把一口剑当与小二。

原来左丞相蔡邕曾与王粲父亲——太常博士王默指腹为媒,若生二女,同攀绣床;若生二子,同舍攻书;若生子女,结为夫妇。蔡邕所生一女,小字桂花;王默所生一子,唤名王粲。王默死后,蔡邕闻听王粲学成满腹文章,只是矜骄傲慢。王粲进京,他“个月期程,不容放参”,目的是为了“涵养他那锐气”。蔡邕暗中准备好白金两锭、春衣一套、骏马一匹、荐书一封,让王粲投托荆王刘表,而在信皮上却写上翰林学士曹子建的名字,让曹子建赍发他起身,将来荣耀之时,叫子建做个大大的证见。这日蔡邕早朝回来,先请来曹学士。接着王粲也找上门来,刚要给蔡邕下拜,蔡邕却让“住者”,并命左右“将过那锦心拜褥来”,声称恐怕王粲拜下去污了“锦绣衣服”;又问王粲母亲安康否。讽刺说:有王粲“这等峥嵘发达的孩儿”,他的贤嫂怎能有什么不安康的地方呢!王粲对曹植不拜,蔡邕说:“说此人矜骄傲慢,果然”!蔡相命人将酒过来,言说要与王粲拂尘。王粲近前接酒,蔡相却把酒递给曹学士,似此一连者三。王粲受到轻慢,质问“叔父”“是何相待”?蔡相讥他“发酒风哩”。并责王粲“不明白冻俄在颜回巷,你看为官的金钗十二行,你尽今生飘飘荡荡,便来世也则急急忙忙,你那里有江湖心量,衠一片齑盐肚肠”,说着干脆命人抬过了酒,说王粲饮不得他的“玉液琼浆”。王粲受此轻贱,口出大言:“叔父,我王粲异日为官,必不在你之下”“男儿自有冲天志,不信书生一世贫”,“大丈夫仗鸿鹄之志,据英雄之材”,“我则待大走上韩元帅将坛”。他向叔父说道,象他今天这样受窘的古人有的是:甯戚、傅说、伊尹、太公、灵辄,都曾受窘。“哀哉堪恨您小人儒,鸣乎,不识俺男儿汉”!蔡相说自己做不的王粲的“东道”,做不的王粲的“泰山”。王粲听了“的似惊弓鸟叶冷枝寒”,好教他“镜里羞看,剑匣空弹”;但他想到“蛰龙奋起非为晚”,坚信自己能等到“春雷震动天关,有一日梦飞熊得志扶炎汉”,“要见天颜,列在鹓班,书吓南蛮,威镇诸藩,整顿江山,外镇边关,内剪奸顽”。然而眼下困顿饥寒,“想漫漫长夜何时旦,几能够斩蛟北海,射虎南山”?王粲越想越生气,干脆对蔡相来了个不辞而别。蔡相示意曹子建,子建出问王粲此去何往?王粲说:“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今既无知己,不如归去,“免得叉手告人难”。曹子建鼓励他进取功名,并把蔡相私下所赠金帛鞍马荐书以自己名义赠与他,劝他还辞一辞老丞相。他看子建分上,去辞蔡相,臊磕(讥刺)蔡相不识贤,声言自己今日虽贫,总有一日要“锦衣含笑入长安”。

可是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他去荆州途中得了一场病症,金银鞍马衣服都盘费尽了。过了几日,身体稍可,满面尘埃拿着荐书去见荆王刘表,满以为荆王看了荐书,会把他“降阶接待”,只要他“坐间略展安邦策,便索高筑黄金拜将台”,他就会“苦尽甘来”。荆王问他为什么不在帝都阙下求取功名,却不远千里来这土薄民稀、兵微将寡的荆襄之地求官?王粲回答说:“如今他可也不论文章只论财”,自己难寻“东道主”,所以“久困在书斋”。当荆王谈到有人“谓贤士胸次骄傲,以至如此”时,王粲表白说不是自己“胸次高”,而是“安平仲他那度量窄”,给予人者少,求人报者多,因此上“友人门下难投托”,“安乐窝中且避乖,倒大来悠哉”。荆王要封他为统领荆襄九郡兵马大元帅,他因为自己无功受封感到当之有愧。但又说:“如今那有志的屠龙去南海,古今无贤士,前后无英才,非王粲疏狂性格”。荆王两员上将蒯越蔡瑁向他下拜,他因其无才不通(解“否”为“不开口”,如雷贯耳念成如雷贯腿)而不予理睬。荆王也相信了别人所谓“此人矜骄傲慢”的评论是“话不虚传”。荆王问他习兵书十三篇情况,他声称自己论韬略不让兴周的姜子牙,论谋策不让旺汉的张子房,论扎寨不让屯田细柳的周亚夫,论点将不让仗霜锋点将登台的马服君,论胆气不让渑池会上有气概的蔺相如,论才干不让霸诸侯的管仲,论行兵不让守边的霍嫖姚,论操练不让善用兵法的孙武子,论智量不让捉庞涓的孙膑,论决战不让逼死霸王的韩元帅。说完之后,王粲竟然目中无人的睡着了。荆王认为他才有余而德不足,退回更衣。等到王粲睡醒问道:“大王安在”,回答他的是蒯越那无情的“点汤声”(逐客之语),这种“点汤”声直把他逐遣至府门外、长街上、酒肆中,理由是因他“傲慢人”,理应“受孤贫”。而王粲绝无反悔之意,他要等待翌日做将相,“说地谈天口若开,伏虎降龙志不改,稳情取兴刘大元帅”,“那其间才识俺长安少年客”。他虽然不被赏识但心志未灰,虽被驱逐但傲性不改。

王粲在刘表生时未被任用,刘表死后便流落难返。他虽写下万言长策寄给曹子建,央他奏上皇帝,但无下文。他羞归故里,懒睹乡闾,经常在溪山风月楼与许达尊酒论文,消愁解闷。重阳佳节这天,许达治酒,请他登高,时遇秋天,好不伤感。他尘满征衣,飘零客寄,埋怨荆王,信谗拒贤,使他这“未入庙堂臣,倒做了不着坟墓鬼”,想起自己命薄,比受窘的先贤更甚,年已三十,一事无成,还说什么后生可畏!

王粲在许达陪同下登上风月楼。当他得知许达先父许士谦为四方官宦到此玩赏而建此楼时,口占一首以赞其高耸入云:“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站在“雕檐外红日映,画栋畔彩云飞,十二栏干,栏干在天外倚”的高楼之上,并不是心旷神怡,烦心顿失,而是遥望中原,思乡之情顿起,“感叹酸嘶”,越搅的“一片乡心碎”。他想到老母在堂,“久阙奉养”,作为人子,“何以为人”!他在《红绣鞋》中唱道:“泪眼盼秋水长天远际,归心似落霞孤鹜飞。则我这襄阳倦客苦思归。我这里凭栏望,母亲那里倚门悲”,“争奈我身贫归未得”。“楚天秋,山叠翠,对无穷景色,总是伤悲”。好教他“动旅怀难成醉,枉了也壮志如虹英雄辈,都做助江天景物凄其”。他的气“做了江风淅淅”,他的愁“做了江声沥沥,”他的泪“弹做了江雨霏霏”,真所谓“无穷兴对无穷景,不觉伤心泪点多”,触景生情,触景落泪,羁旅愁怀,难以排遣。

许达在此清秋之际,闻寒蛩唧唧,想起家家捶帛捣练,欣然做捣练诗一首。而王粲听此寒蛰叫声更添愁怀,所谓“独有愁人听不得,愁人越听越添愁”,“寒蛰唧唧向人啼,哎,知何日是归期”。寒蛩声叫,标志着一年过半,容易触动游子思乡之情,也会使人联想起年龄、功名等事。王粲此时这两种情怀兼而有之。他年过三十,既未得志食于锺鼎,又非不得志隐于山林,处于进退两难之中,不由得感叹“命矣时兮”,“想当初只守着旧柴扉,不图甚的,倒得便宜”。他之所以“又不在麋鹿群中,又不入麒麟画里”,“自洛下飘零到这里,的无所归期”,就是因为死了“吐哺周公”,因此才“枉锇杀采薇伯夷”。许达以孔子投齐景公、鲁哀公、卫灵公、被困陈蔡之间安慰王粲功名在天,应尽情诗酒。王粲虽愁怀难遣,却不以为然:“王侯将相元无种,半属天公半属人”,他虽有“扶持社稷”,“经纶天地”、“执戟门庭,御车郊原,舞剑尊席”的一片雄心,但却不愿意与蒯越、蔡瑁这等鸟兽同席,豺狼作伴,兜曹同辈,“宁随泽畔灵均死,不逐人间乳臭雏”。他在“志愿难酬、身心不定、功名不遂”的情况下,只有“葫芦提醉了又醉”,以至于产生了轻生念头,打算在沉醉中“坠楼而亡”。他的愁痛心情至此达到了顶点。

许达用吕望八旬遇文王得遂其志,以慰其心,并愿为他“收拾青蚨,赍为路费”,送他还归故里。但王粲“羞向人间乞食余”,“羞归故里”,他不愿由“昂昂而出”变得“快怏而归”。他有补天才,却无度饥寒之计,只能“儒冠布衣,淡饭黄齑”。只因为青霄有路,却被浮云塞闭,使他“寻不见上天梯”,难以“展眼舒眉”。但他还是要象鸿雁一样北归,绝不象乌鸦一样滞留南方;他羡慕那投林的倦鸟,而鄙视那舞瓮的蔑蠓。他用藩篱下的燕鹊安知垂云展翅的鹍鹏之志表白自己的襟胸,激励自己的志气。用鹤凫难齐、鸦凤异栖比喻自己人穷志不短的操守。他相信自己这是麒麟陷淤泥,一旦遇见伯乐就要仰天长嘶,这一天总要到来,只是“迟”或“疾”罢了。所以他“英雄志不灰”,只等待着“有一日登鳌背”。可见王粲虽然胸次骄傲,但却有一种高贵的节操,有非凡的抱负,有贫贱不移的精神。“登鳌背”的时机终于来到了,天朝使命来风月楼宣王粲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因他的万言长策皇帝看后欢喜。从此后他要“辅皇朝为柱石,扶持着万万岁当今帝”。但他听说天朝使命来到,责怪满心欢喜向他报信的许达“大呼小叫”,“怕他回去了不成”;临行和许达“别也不别,竟自去了”,连许达都两次责他“傲慢”,“可知道荆王不肯用他”。对许达这样,对蔡邕更是耿耿于怀了。去京途中就在内心责怪蔡邕“似臧仓毁孟轲”,“则道我甘老在荆襄”,庆幸自己“做了贡禹笑王阳”,峥嵘飞腾,“起蛰龙九重天上”。曹植和蔡邕牵羊担酒于十里长亭迎接他时,他视曹植为大恩人,下拜相见,对曹植助其行装、写书相荐、转呈万言策感激不尽;一听说蔡邕来见,不由得“肚儿里气夯”,不主动出迎。既见之后,又用蔡邕当日对他的那些做法对待蔡邕,声称“从今后星有参商,人有雌黄,你做不的吐哺周公,我也翻不做坦腹王郎”。他这种做法,并非以官傲人,完全是出于对逢人下菜的势利做法不满。一旦曹植说明“送行装”、写荐书、转呈万言书的是蔡邕而不是自己时,王粲对蔡的态度马上由倨转恭,谦虚地说明自己无功受封,当之有愧,“长安旧酒狂,腾骧,端的有豪气三千丈,游扬,这的是功名纸半张”。感谢岳父的“海阔天高量”,为他“气锐加涵养”。可见作者写王粲的“傲慢”是有条件的,当自己贫贱而受到蔑视时、对待蔡瑁、蒯越那些无知“鸟兽”时、对待见到使命诚慌诚恐有点失魂落魄的许达时,他确实是“傲慢”的。但对待“涵养”、举荐的恩人,他是非常谦虚有礼的。他之登楼感怀是因为贤路阻塞、怀才不遇引起的;一旦被重用,他又感到自己才疏学浅,做不得“架海紫金梁”,只能做个“司县绿衣郎”,因为自己“又不曾趋天子堂,又不曾图画功臣象,止不过留心在笔砚间,又不曾恶战在沙场上”,所以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本钱。因此这个剧写王粲,实际上是为王粲一类有才有德但却不被任用甚至被人误会的知识分子唱了一曲颂歌,对蔡邕这种伯乐也予以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