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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纪事本末[标点本]》卷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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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诸帝之立(太宗、定宗、宪宗、世祖)

理宗宝庆三年七月,蒙古主铁木真卒于六盘山,在位二十二年,庙号太祖。凡六子:长曰术赤,性卞急而善战,早死。二曰察合台。三曰窝阔台。四曰拖雷。至是,拖雷监国。

绍定二年八月,蒙古主窝阔台立。窝阔台闻太祖之丧,自霍博之地来会。耶律楚材以遗诏召诸王毕至,请立窝阔台,时拖雷监国,诸王意犹豫未决。楚材言于监国曰:“此社稷大计,若不早定,恐生他变。”监国乃与诸王奉窝阔台即位于和林东库铁乌阿刺里之地。时庶务草创,礼仪简率,楚材始定册立礼,俾皇族诸王尊长皆就班列以拜。又中原新定,未有号令,长吏皆得自专生杀,稍有忤意者,刀锯随之,至有全家被祸者。楚材以为言,命禁绝之。

淳祐元年十一月,蒙古主窝阔台卒,庙号太宗。阔台性嗜酒,晚年尤甚,耶律楚材数谏不听,乃持酒槽铁口以献,曰:“此铁为酒所蚀,尚致如此,况人之五脏耶?”蒙古主乃少减。是年二月,疾笃,脉绝。第六皇后乃马真氏不知所为,召楚材问之。楚材对曰:“今任使非人,卖官鬻狱,囚系非辜者多。宜赦天下。”后亟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顷之,蒙古主少苏,后以为言,乃首肯之,赦发而脉复生。至十一月,疾愈,楚材以太一数推之,不宜田猎。左右皆曰:“不骑射,何以为乐。”出田五日,还,至讹铁钅辜胡兰,奥都刺合蛮进酒,欢饮极夜,乃罢。翊日,卒。阔台量时度力,举无过事,华夏庶富,羊马成群,时称治平。

初,蒙古主有旨,以孙朱烈门为嗣。失烈门,蒙古主第四子曲出之子也。至是,后召楚材问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遗诏,幸遵行之。”后不从,遂称制于和林。

四年五月,蒙古中书令耶律楚材以忧卒。时,蒙古后乃马真氏称制,奥都刺合蛮专政用事,权倾中外,后至以御宝空纸使自书填。楚材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宪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诏。”又有旨,凡奥都刺合蛮所建白,令史不为书者,断其手。楚材曰:“国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与焉。事若合理,自当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况断手乎?”后不悦,楚材愤悒成疾而卒。或譛之曰:“楚材为相二十年,天下贡赋,半入其家。”后命近臣覆视之,惟琴阮十馀,古今书画、金石、遗文数千卷。楚材为相,正色立朝,不为势屈,每陈国家利病,生民休戚,辞色恳切。太宗尝曰:“汝又欲为百姓哭耶?”楚材每言:“兴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减一事。”人以为名言。

宋子贞曰:元承大乱之后,天纲人理几乎泯绝,加以南北之政每每相戾,出入用事之臣又皆诸番降附,言语不通,趋向不同。楚材以一书生,孤立其间,欲行其所学,可谓难矣。然见于设施者,十不二三。向使无楚材,人类不知其何如耳。

时蒙古诸王拖雷第四子忽必烈,思大有为于天下,延藩府旧臣及四方文学之士,问以治道。初,邢台人刘秉忠英爽不羁,年十七,为邢台节度使府令史以养其亲。居常郁郁不乐,一日,投笔叹曰“吾家累世衣冠,乃汨没为刀笔吏乎。丈夫不遇于世,当隐居以求志耳。”即弃去,隐武安山中久之,为僧,往来云中。会忽必烈召他僧,遂邀秉忠与俱行。既入见,应对称旨。秉忠于书无所不读,尤邃于天文、律历、三式、六壬、遁甲之属,论天下事如指诸掌,忽必烈大爱之。秉忠复荐张文谦,召为掌书记。

六年秋七月,蒙古主贵由立。贵由,太宗长子。母六皇后临朝四年,至是,会诸王百官议立贵由,乃即位于汪吉宿灭秃里之地,朝政犹出于后。

八年三月,蒙古主贵由卒于横相乙儿之地,庙号定宗。时,国内大旱,河水尽涸,野草自焚,牛马死者十八九,人不聊生。诸王及各部又遣使于诸郡征求货财,或于西域、回鹘索取珠玑,或于海东取鹰鹘,驿骑络绎,昼夜不绝,民力益困。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抱曲出子失烈门听政,诸王大臣多不服。

十一年六月,蒙古主蒙哥立。初,定宗卒,久未立君,中外汹汹。至是,诸王木哥及大将兀良合台等咸会,议所立。时定宗后所遣使者在坐,曰:“昔太宗命以皇孙失烈门为嗣,诸王百官皆与闻之。今失烈门固在,而议欲他属,将置之何地耶?”兀良合台等不听,共推蒙哥即位于阔帖兀阿兰之地,追尊其考拖雷为帝,庙号睿宗。失烈门及诸弟心不能平,蒙哥因察诸王有异同者并羁縻之,取主谋者诛之。遂颁便宜事于国中,罢不急之役,凡诸王大臣滥发牌印、诏旨、宣命,尽收之,政始归一。

秋七月,蒙古主命其弟忽必烈总治漠南,诏凡军民在漠南者,听忽必烈总之,遂开府于金莲川。时,姚枢隐居苏门,忽必烈遣赵璧召之。枢至,待以宾礼。枢乃为书数千言,上之,首陈帝王之道,次及救时之务,为条三十。忽必烈奇其才,动必召问。枢因言于忽必烈曰:“今土地、人民、财赋,皆在汉地,王若尽有之,则天子何为。后必有间之者矣。不若但持兵权,凡事付之有司,则势顺理安。”忽必烈从之。枢又说忽必烈置经略司于汴,分兵屯田,西起襄、邓,东连清口、桃源,皆列障守之。

十二年二月,蒙古主以诸王尝欲立失烈门,乃徙太宗后于阔端所居地之西,分迁诸王于各边。定宗后及失烈门母以厌胜并赐死,禁锢失烈门于没脱赤之地。

六月,蒙古主以中州封同姓,命弟忽必烈于汴京、关中,自择其一。姚枢曰:“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泻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忽必烈遂请于蒙古主。蒙古主曰:“关中户寡,河南、怀、孟地狭民伙,可取自益。”繇是尽有关中、河南之地。忽必烈与姚枢夜燕,枢因陈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杀一人,市不易肆事。忽必烈喜曰:“吾能为之。”枢贺曰:“王能如此,生民之幸,有国之福也。”

开庆元年秋七月,蒙古主蒙哥卒于合州城下。蒙哥沈断寡言,不乐饮燕,自谓遵祖宗之法。然性喜畋猎,信巫觋卜筮之术,凡行事必叩之,殆无虚日。庙号宪宗。

景定元年三月丁卯,蒙古主忽必烈立。初,忽必烈自南伐北还,廉希宪闻阿里不哥命刘太平及大将霍鲁怀行尚书省事于关右,恐结诸将以动秦、蜀,请遣赵良弼往觇之。良弼具得实,还报。时诸王合丹、莫柯、塔察儿俱会于开平,旭烈亦自西域遣使劝进,惟阿里不哥不至。希宪等力言:“先发制人,后发人制。逆顺安危,间不容发,宜早定大计。”忽必烈三让,诸王大臣固请,遂即位。诏曰:“朕惟祖宗,肇造区宇,奄有四方,武功迭兴,文治多缺,五十馀年于此矣。盖时有先后,事有缓急,天下大业,非一圣一朝所能兼备也。先皇帝即位之初,风飞雷厉,将大有为,忧国爱民之心虽切于己,尊贤使能之道未得其人。方董夔门之师,遽遗鼎湖之泣,岂期遗恨,竟勿克终。肆予冲人,渡江之后,盖将深入焉,乃闻国中重以佥军之扰,黎民惊骇,若不能一朝居者。予为此惧,驿骑驰归。目前之急虽纾,境外之兵未戢,乃会群议,以辑良规。不意宗盟辄先推戴,左右万里,名王巨臣,不召而至,不谋而同。咸谓:国家之大统不可久旷,神人之重寄不可暂虚。求之今日,太祖嫡孙之中,先皇母弟之列,以贤以长,止予一人。虽在征伐之间,每存仁爱之念,博施济众,实可为天下主。天道助顺,人谋与能,祖训传国大典于是乎在,孰敢不从。朕峻辞固让,至于再三,祈恳益坚,誓以死请,于是俯徇舆情,勉登大宝。自惟寡昧,属时多艰,若涉渊水,罔知攸济。爰当临御之始,宜新弘远之规,祖述变通,正在今日,务施实德,不尚虚文。虽承平未易遽臻,而饥渴所当先务。呜呼。历数攸归,钦应上天之命,勋亲斯托,敢忘烈祖之规。体极建元,与民更始,朕所不逮,更赖我远近宗族,中外文武,同心协力,献可替否之助。诞告多方,体予至意。

夏四月,蒙古阿里不哥闻忽必烈即位,命阿蓝答儿发兵于漠北诸部,分遣腹心,易置将佐,散金帛,赉士卒,又命刘太平、霍鲁怀拘收关中钱榖。时浑都海自先朝将兵屯六盘,太平等阴相结纳。浑都海复分遣人约成都密里霍者、青居乞台不花同举事。阿里不哥遂自称帝于和琳。

五月,蒙古刘太平、霍鲁怀闻廉希宪将至,乘传急入京兆,谋为变。秦人前被阿蓝答儿、太平等威虐,闻其来,皆破胆。越二日,希宪亦至,宣示诏旨,遣人驰往六盘宣谕安抚。未几,城门候引一急使至,云来自六盘。希宪讯之,尽得太平、鲁怀与浑都海、密里霍者、乞台不花要结状。希宪集僚佐,谓曰:“主上命我辈,正为今日。“遂分遣人掩捕太平、鲁怀等,仍遣刘里马诛密里霍者于成都,汪惟正诛乞台不花于青居。又命总帅汪良臣帅秦、巩诸军,进讨浑都海。良臣以未得旨为辞,希宪即解所佩虎符银印,授之曰:“此皆身承密旨,君但办吾事,制符已飞奏矣。”良臣遂行。又摘蜀卒四千,命蒙古将八春帅之,为良臣声援。会有诏赦至,希宪命杀太平等于狱,尸于通衢,方出迎诏。浑都海知京兆有备,西渡河趋甘州,阿蓝匼儿自和林帅兵适至,遂与浑都海合军而南。时诸王合丹亦率骑兵与八春、汪良臣合兵,分三道以拒之。既阵,大风吹沙,良臣令军士下马,以短兵突其左,绕出阵后,溃其右而出。八春直捣其前,合丹勒精骑邀其归路,大战于甘州东,杀浑都海、阿蓝答儿,关、陇悉平。希宪乃遣使自劾停赦行刑、征调诸军、擅以良臣为帅诸罪,蒙古主曰:“委卿方面之寄,正欲从宜,若拘常制,岂不坐失事机。”诏赐希宪金虎符,进平章政事,行省秦、蜀。商挺参知省事。

二年冬十月,蒙古主忽必烈以阿里不哥违命,自将讨之,与战于昔木土之地。诸王合丹等杀其兵三千人,塔察儿分道奋击,大破之,追北五十里。忽必烈率诸军蹑其后,合三路蹙之,其部将多降。阿里不哥北遁,忽必烈引还。

五年秋七月,蒙古阿里不哥自昔木土之败,不复能军。至是,与诸王玉龙答失、阿速带、昔里给,及其谋臣不鲁花、阿里察、脱忽思等,自归于上都。蒙古主以诸王皆太祖之裔,并释不问,其谋臣不鲁花等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