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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膏兰室札记》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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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衣》曰: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治摈相,可以治军旅。旁《注》:治,辨也。两《汉书》多云治辨,今俗辨作办。今按:深衣不为礼服,且本篇亦云善衣之次,谓朝祭服之次也,而可以治摈相军旅乎?盖有虞氏深衣而养老,以此为朝服,夏后氏始分玄衣玄裳。然则虞时惟冕服衣裳不连,而爵弁韦弁服则殷以前未有也。三王共皮弁素积,则虞时亦未有也。然则摈相军旅皆用深衣,乃虞制耳。至周而摈相用皮弁服矣,军旅用韦弁服矣,深衣祇以为平日燕居之服。然或卒有大事,急遽不及索衣,则就服深衣而行之,尚不为失礼,故言可以也。亦犹野外军中无挚,以缨拾矢可也。儒者多过尊深衣,未通于礼意。

《丧服传》言为大宗后者,支子可也。适子不得后大宗,此千古不刊之典礼也。《通典》载《石渠议》云:大宗无后,族无庶子,已有一适子,当绝父祀以后大宗。戴圣亦云:大宗不可绝,适子不为后者,不得先庶矣。族无庶子,则当绝父以后大宗。闻人通汉云:大宗有绝子,不绝其父。皇帝制曰:圣议是也。是议与《丧服传》背。按《丧服小记》云:适妇不为舅后者,则姑为之小功。郑《注》谓夫有废疾及死亦无子不受重者。夫适妇有无子不受重者,则适子固有不嗣者矣。此适固兼大宗、小宗言,非专指小宗也。若专指小宗言,则父为长子斩。戴、闻人、马氏皆谓五世之适,父乃为之服斩。郑以为四世已可,实非古谊。然小宗惟五世之适,父得服斩。其姑之为适妇,当亦同此。若非五世之适,则姑妇皆以庶妇小功之服,犹父为适子,皆服以庶子期之服也。然则姑为适妇小功者三世,而为适妇大功者止一世,是小功多而大功少。而《丧服小记》言适妇不为舅后者,则姑为之小功,是专据五世者矣。适妇本小功者多,何必特发是谊乎?惟兼为大宗与五世小宗立说,故发是谊也。然则大宗有无子不受重者,明其必因族无庶子而然矣,若绝父祀以后大宗,则试问天下有无父之人乎?惟己本不继父,尚有适子祀其父,故虽为人后而心可安也。若本适子,而绝父祀以后大宗,于心安乎?即有父命,亦当思绝父祀之罪大,违父命之罪小,从义而行,不得如妾子无母者从父命为妾之无子者嗣矣。何也?慈母妾母,皆祀之一世。虽祀慈母,仍祀其妾母也。今适子后大宗,则其父当为族人之无后者,而以阳厌祀于大宗之家,其祀与子祀父者异矣。妾母得与慈母并祀,故得从父命而为慈母后,己父不得与所后者并祀,故不得从父命而为人后也。自戴君误创此论,田琼知其不安,欲使一身两嗣,近日遂有兼祧之礼,于是有一子而戴二父者,所谓一民二君,小人之道,其流祸愈不可问矣。

乃阎百诗《尚书疏证》因此谓《檀弓》云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必是传讹。若子思有兄嫂,当绝己嗣而以嗣之,则更非。按古人庶长字孟,孔子适出,则固为叔梁纥之宗子,而孟皮非宗也。然礼大宗无子则嗣,小宗无子则不嗣。叔梁纥以上,阎能知其为大宗耶?《史记·孔子世家》叙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特为孔子述其世系。而其为大宗小宗,其有兄弟无兄弟,皆不必述也。能知叔梁纥必无兄为伯夏适子耶?大宗者,必承始祖之适也。防叔始仕鲁,则为始祖,其大宗为谁不可知也,则安知子思之兄,必是承防叔之大宗耶?且又安知子思之兄,非出于庶母者耶?玩阎氏语意,似泛称宗子为大宗,而不知大宗小宗者有继始祖与继高曾祖祢之分,断不可混称也。

麟又为一议曰:若无适子而以庶子为后者,虽庶子不得后大宗。

《文心雕龙·夸饰》篇:是以言峻则嵩高极天,论狭则河不容舠,说多则子孙千亿,称少则民靡孑遗,襄陵举滔天之目,倒戈立漂杵之论,辞虽已甚,其义无害也。此于漂杵之前,先举倒戈,固溺于伪书。然以漂杵为夸饰之辞,无害于义,则甚碻。阎百诗谓孟子特为辨白,正以有害于义也。不知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下《注》曰:经有所美,言事或过。若《康诰》曰:冒闻于上帝。《甫刑》曰:皇帝清问下民。《梓材》曰:欲至于万年。又曰:子子孙孙永保民。人不能闻天,天亦不能问于民,万年永保,皆不可得为,《书》岂可案文而皆信之哉。据赵《注》则孟子谓《书》之不可尽信者,正是此等。《武成》血流漂杵亦然。盖虽至仁无敌,犹有曹触龙逆命而断于军者,增其辞则曰血流杵也。且孟子于《诗》固自发其例矣,曰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如以辞而已矣,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于《书》何独不然。其曰取二三策而已,盖谓《武成》全篇皆如血流漂杵之夸饰,二三策可信,是以取之。虽然,周初良史,何至夸饰如是之多?孟子以《书》言为过甚,而己言亦过甚矣。然以为夸饰,犹愈于以为害义也。若孟子谓血流漂杵为害义,全篇皆然,唯二三策不害义,是以取之,则是以《武成》为秽史矣,何至诟厉圣经一至于此乎?百诗又谓《帝王世纪》、《战国策》皆有血流漂卤之语,盖七国时,日以杀人为事,而问所借口者,则《武成》也。故孟子欲并《书》废之。乌呼!是又妄语矣。若因后人借口,转以罪经,则皇帝清问下民,即宋真宗作天书所借口;欲至于万年,子子孙孙永保民,即秦始皇欲推二世三世以至万世所借口:可归罪于圣经乎?

《大戴礼·曾子制言》篇:父母之仇,不与同生;兄弟之仇,不与聚国;朋友之仇,不与聚乡;族人之仇,不与聚邻。《曲礼》则云:交游之仇不同国。《调人》则云:从父兄之仇不同国,主友之仇视从父兄弟。然则其恩且逾于从祖兄弟矣,况无服之族人乎?盖友与主并言,则与相知者有异,其合以义,与师同道,为师心丧三年,与君父同其尊亲,为朋友与从父兄弟等,不亦宜乎?故朋友死无所归则曰于我殡,古人重友道如此,所以居五伦之一也。后世先生假馆,不过为利,师道且扫地矣,而况于友道乎!

《论语》朱张,以为侏张者非也。朱张即周章,乃虞仲之兄。虞仲封于虞,周章封于吴。虞仲为逸民,则周章亦为逸民宜矣。下不论者,七人中六人皆不断髪文身。少连虽夷人,不过邾、莒等国罕通文物者,即虞仲封虞后,亦改从中国衣冠矣。惟周章独从夷俗,故不论。

《春官·占梦》有寤梦之文。按《神农本草》云:木香,久服不梦寤魇寐。何谓梦寤?梦于寤时也。何谓魇寐?魇于寐时也。此可以证《周礼》。

《天文志》:岁星五月出。石氏曰:名启明。此与金星朝见同名。又长庚广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起兵,此与金星夕见同名。又西宫咸池日天五潢,五潢,五帝车舍,北宫八星,绝汉日天横,天横旁江星,此亦同名异实者。

《诗·都人士》:彼君子女,谓之尹吉。《传》:尹,正也。《笺》易为尹姞。《正义》曰:言谓之者,是指成事而谓之,故《笺》易《传》。如《正义》说,《传》文为不合语气矣。今按:训尹为正,当读吉为佶。《六月·传》:佶,正也。古有同声而谊训正相反者。《说文》:䪳,面目不正貌。与尹训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