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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追光者》8.1 摄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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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今年81岁,腰挺不直,步子也是迈得零碎,而且经常板着脸,一副大男子主义的做派,和他比起来,已经是87岁高龄的Eva却不显老,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包容Eric的一切坏习惯,包括固执和唠叨,我想这是跟她年轻时做护士的经历有关,懂得照顾与体贴,当然还有幽默感。我记得当Eric从旧市场兴冲冲地淘到一只5毛钱的牛奶壶的时候,Eva会将目光低垂,在桌上静静地数起家里已有的牛奶壶的数量,1只,2只,3只……这对老夫妇从50多岁就开始经营家庭旅馆,在加拿大北方的这片冻土上,30年来络绎不绝的游客追着极光而来,在他们温暖的小家中躲避了风雨和寂寞,恐怕两位老人心中自然感到幸福,是一种给予的幸福,我能够从Eva早上做早餐时的神情看得出,那淹没在皱纹中的慈祥与关爱,没有半点做作。

从卡尔加里飞到黄刀,需要在埃德蒙顿转机,前前后后加起来2个小时。时间虽短,感觉上却是跨越了一道障碍,这障碍将我的世界和那神奇的地方分割开来,只感觉飞机腹下的大地瞬间消失,而我从现实进入梦想,进入另一个世界。

黄刀是一个小城市,从飞机出口搭简易悬梯走下来,进入视野的就是低矮的建筑,唯一的一座航站楼被活动板房似的检票厅和行李间簇拥着,人头在里面攒动,排队打电话,查询服务指南、等待接机与拥抱,都在狭小的空间里上演着。而如果驱车进入市区,那最高限速45千米每小时的街道连接了最繁华的商业区和居民区,行走距离大概不超过半个小时。而且商店也都是只此一家,无论是沃尔玛、加拿大轮胎,还是麦当劳。

黄刀是一个物价昂贵的城市,从法国大餐价格的越南粉到高于加拿大其他城市10倍的采暖费,虽然收入弥补了这种不平衡,但缺少真正工业的现实让大部分人都对这里望而却步。当然,除了游客,一年一次或者多年一次的旅行让这种昂贵显得微不足道。我曾饶有兴趣地在超市里闲逛,第一次见到了阿尔伯塔销往外地的蔬菜,这无法生长任何作物的冻土,就算从近邻运进来物资也要经过漫长坎坷的路途。

黄刀是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城市,低效率的政府,人手不足的服务业,没有911服务和警察系统,全靠联邦政府的代表——皇家骑警来应付犯罪与急救。这一切或许跟选民的数量不够,无法自主决定财政有关,也跟当地众多的土著居民数量有关。当然,更多的缘于没有资源和工业的滋养,旅游业实在难以撑起一方省会的繁荣。

黄刀是一个野生动物丰富的城市,不同于卡尔加里,这里没有小鹿或者熊,而多的是狐狸和狼的足迹。我就曾在旧城的中心地带遇到一只红狐狸,它静静地趴在松树下让我拍摄,仿佛习惯了人们的观望。还有家庭旅馆所在社区经常游荡的野狼,虽然只是一瞬间闪过,也令我兴奋,冻土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入夜时分,Eric和Eva就和大部分本地人一样,早早入睡,而外来的游客,包括我,急着开车到郊外,或林间,或湖畔,等待极光的出现。我也曾询问过Eric他是否如此痴迷过极光,他说为什么要为一个后院就能看到的东西而兴师动众,我想这就是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区别,或者说圈里人和圈外人的区别。我也曾和本地一家餐馆的女招待攀谈过,我给她看我拍的极光时她神情错愕,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形状和色彩,我不认为我看到的是几十年最大的极光,只能说她并未在夜晚走出去仔细端详过。

在黄刀郊外唯一的一条高速公路入口,有一个废弃的金矿。20年前这里曾发生过罢工和爆炸,最后导致公司破产,无力收拾残局,于是无论矿车还是升降机都这样静悄悄地矗立在那里,从未改变过位置。这地方是我入夜拍摄极光的所在,我一个人,背着大大的三脚架,戴着头灯,寻宝一般在午夜的矿区游荡,偶尔听到乌鸦的啼鸣和风吹木结构的咯吱声,与其说是恐怖,更多的是刺激。而我现在对那美丽极光的记忆,也都是跟这金矿联系起来的,不能不说是当时彻夜守候的结果。

在Eric和Eva的家庭旅馆里,我还认识了另外两伙客人。伐木工人鲍勃和杰森,他们赢得了免费的黄刀机票,到这里探访冻土的生活。还有台湾妈妈和女儿一家,在女儿留学结束回到台湾之前,畅游加拿大。这两伙人中,台湾妈妈一家对我来讲更亲切,不仅仅是语言相同的原因,更多的是我们此行的目的都是看极光,不像鲍勃他们两个,主要为了体验生活,甚至不辞劳累,租了车开到400千米以外的一座桥去看落成典礼,另外他们用iPad拍极光的境界我也不敢苟同。

在黄刀的几日里,我见到最大的极光是在第一晚。那光分几重颜色,绿色构成主色调,粉红色和紫色在其中跳跃,每秒钟、每分钟都在跳跃,形成了波浪状的轨迹,变大,变小,消失,重现,置身其中,就像置身在魔幻的世界里,忘记冻土、忘记世界就在周围,而感觉自身也变成了精灵一般行走于无形。我不能不说这第一晚的经历让我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以至于第一晚我失眠了,回来也无法睡着,而更糟糕的是,我竟没有拍摄任何东西,或许是出于敬畏,或许是失眠的难受感让我举不起相机,只能任那美丽的光从我身边溜走。虽然第二晚、第三晚我都尽力拍摄,弥补缺失,可第一晚的极光再也没有重现,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能够静静地看着它们变化形状也是我的幸运,没有牵挂,无须考虑拍摄的技术细节。这也许就是观赏极光的真谛吧,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看到了9月天空盛开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