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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亚马逊》第八章 猎头部落:蛇神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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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亚马逊河沿岸城市伊基多斯不远处有一座小岛,那是我此行的重要目的地之一。因为向导向我大力推荐,这座岛虽小,但栖居着不少珍禽异兽,而且它还是“亚马逊霸主”的家,这位霸主就是亚马逊大蟒蛇,又名亚马逊绿水森蚺。为了拜访这位“岛王”,我特意渡水而来。

岛上丛林密布,除了寥寥的几户人家,我看到最多的便是很多前呼后拥、跳来跳去的野猴,不知道是在欢迎我这个上岛的陌生游客,还是因为长时间不见生人而过于亢奋,或者这些花果山的山大王和我国四川省峨眉山的本家一样,见到有生意上门,打算乘机“劫掠”一番。

先不管它们目的何在,眼下泼猴们正忙着上蹿下跳,我便端起相机仔细打量起来。这种猴子很少见,眼睛奇大,像卡通电影里双眼绿光闪闪的小精灵,这让我想起在伊基多斯渔市见过的“保护动物”眼镜猴。当我专心拍照时,突然有只猴子跳到我背上,然后迅速爬上我的头,开始拉扯我的头发。我还以为是向导在开我玩笑,后来发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到了我前额,而且打算扯下我的眼镜,不由吓得大叫了一声!我倒不是怕小猴,而是当陌生的野生动物跑到身上“攻城略地”,从而产生了本能的应激反应而已。

这场恶作剧才刚刚拉开大幕。一路走来,这群猴子似乎没打算轻饶我们,它们不时发动突然袭击,队员们的惊叫就没有断过。顽皮透顶的小猴一会儿咬住向导的耳朵,一会儿抓住我们的包不放,有一只小猴子最不像话,大耍流氓,硬扯下了一个小姑娘的裤子,让她露了半边屁股。如果我可以给岛上的猴子制定法律,一定要狠狠地惩办这些无法无天的“孙大圣”,至少得把它们关个一两年,比起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这种处罚真是太轻了。

在寻找“岛主”的路上,我们先遇到了两只疑似乌龟的动物。说它疑似,是因为其外形虽然与乌龟差不多,但一副尊容很对不起观众,甚至得用奇丑无比来形容,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对乌龟的概念。当地人说这种亚马逊乌龟名叫玛塔玛塔。我们发现的这两只至少有沙发靠垫般大小,掂掂体重,两只差不多,都约有16斤。向导说,看它们的个头,论年岁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岛上的居民还告诉我,玛塔玛塔大乌龟并非亚马逊河中的“公民”,它们的家在雨林更深处的湖泊里,它们很不容易被捕捉到。

我在对着玛塔玛塔好一通拍照中,发现它的特色之一是龟壳下的身体很庞大,与一般乌龟很不一样。更有意思的是,乌龟的脖子通常都是垂直伸缩的,而玛塔玛塔的脖子却可以横向活动。龟壳前端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让它的脖子横向摇摆,当碰到凶猛的敌人时,它能像折叠刀一样全部蜷缩起来,躲藏进坚如磐石的硬壳里,让对方奈何不得。

我举起玛塔玛塔时,一点儿没觉得是在举一个活物,粗糙的龟壳沉重而冰冷,像一块没有生命的钢铁。它的体表沾满了池塘的泥浆,所以举着更觉得沉重。不只是龟壳,乌龟全身都坚硬如盾,背上的花纹倒是很漂亮,我觉得像一件被精心雕刻过的艺术品。向导告诉我,最长寿的玛塔玛塔能活到200岁,在许多国家还是稀有的宠物呢。

在小岛的丛林里穿梭,又走了一段路,向导终于带我找到了岛主大蟒蛇。眼前的这条大家伙体长足有六米半,比先前我在坡卡帕与安娜一起戴的那条6米长的“大围脖”蟒蛇还要牛。我问蟒蛇的主人它有多重,他告诉我这条绿水森蚺重达240斤!

我走近大蟒蛇时,它用头蹭起了我的靴子,还伸出恐怖的细长舌头,一下下舔着我的鞋面。刚开始,我出于本能有点儿害怕,过了一会儿就适应了,我按住蛇头,用手腕上的狮子王手镯来比较孰大孰小。这条大蟒蛇今年12岁,每个月必须吃40斤肉,主人会给它喂活猪,这样做是为了让它保持野性。当地人说,绿水森蚺在陆地上反应迟钝,动作缓慢,几乎毫无攻击性,但它只要下了水,那就是令人生畏的怪兽,进攻速度有如疾雷闪电,能在片时夺走猎物的性命。村民告诉我,他们曾经抓到过一条绿水森蚺,剖开它的肚子,里面竟然有一具5岁孩子的尸体!其凶残程度可见一斑。

大蟒蛇的致命武器是它看似柔软的蛇身,在水中它就会化为致命绞索,爆发出惊人力量,将猎物死死缠住,令其很快晕厥并窒息而亡。确定猎物一命归天后,它再将其拖到安静的地方,张开血盆大口,慢慢地囫囵吞下。有意思的是,我一边对着旅游卫视的摄像机现场解说绿水森蚺的猎杀之道,一边感觉它正在用巨大的身体缠紧我的腿和脚。此情此景,好像正在上演一场蛇吞人的真人秀。当时我的表情真是好看极了,表面上强装镇定,但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恐惧。不过我想任何人来当这种外景主持人都不容易,毕竟心里真没有底儿,如果身边这条大蟒突然发威,即使危险性不大,被缠倒在地、满地乱滚也是很吓人的。

拍完了这一段,摄制组还不罢休,又出了一个馊主意,让我把大蟒蛇缠在脖子上,来一组英雄气概的纪念镜头。很多人事后看电视,都夸我扛着蟒蛇抬头挺胸,从容淡定,其实那几十秒钟我都是在咬牙“坚持”,不是害怕,而是太重。事实上要把它弄上我的肩膀,得靠三个人一起发力扛上去,拍完后再三个人上前扛下来,普通人就是扛240斤的大米也够受的,更别提一条同等重量的大蟒了。当我背着“岛主”露出淡定的微笑时,脖子上青筋爆出,眼前金星乱冒的狼狈样,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临别之时,好客的大蟒蛇也许是因为跟我耳鬓厮磨了一阵,产生了如白娘子对许仙般的感情,突然用尾巴死死缠住我的脚踝,大有拼死留客的意思。刚开始,我没好意思惊动旁人,只能暗自使劲乱动脚踝,谢绝它的过分客气,谁知道它居然起了性子,身体越缠越紧,人蛇角力的结果是我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放下面子,大喊救命。当地人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它赶跑,我才松了一口气。主人看我如释重负的模样,开玩笑说:“放心吧,它不喜欢吃亚洲菜。”我心想,这会儿正是午餐时间,它饿急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我千里迢迢跑来亚马逊寻找最特别的风景,绝不能出师未捷,栽在大蟒蛇手里,还是别给它的食谱增添新花样了。

我手臂上布满花点,是我被蚊子咬过后涂抹的草药

我这次亚马逊之旅的重要任务之一是拍摄珍禽异兽,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深入雨林腹地,了解神秘的原住民部落,比如猫人部落、猎头部落,等等。亚马逊流域历史源远流长,猎头部落西瓦洛无疑最具传奇色彩。其实这支原住民部族最早生活在厄瓜多尔和秘鲁的交界处,从地图上看,离亚马逊河的主河道非常遥远,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也有一批人移居到了这里。在我的要求下,向导带我前去拜访。

论人数,西瓦洛是亚马逊雨林中最多的;论名气,它在众多部族中也绝对数一数二。早在西班牙殖民者来到之前,西瓦洛的凶悍之名就震慑四方,他们既擅长狩猎,又精于丛林游击,加上他们喜欢砍掉敌对部落首领的脑袋,做成装饰品四处炫耀,让人闻风丧胆,所以不管是之前的印加帝国,还是后来的西班牙人,都无法令其臣服。

向导之前带我们去过一个西瓦洛部落,该部落首领叫奥斯卡,虽然他身穿皮衣,气势不凡,但我觉得他身上少了一种凶悍之气。后来我看了部落安排的一场演出,我更确定这里只是一个供游客参观的景点,跟我国很多的少数民族风情村一样,丢掉了原汁原味,不是那么正宗。我在村中转了半天,请一位只有18岁的年轻妈妈爱丽卡当模特,给她拍了些照片。爱丽卡长发飘逸,仿佛一位身穿皮衣的时尚女郎,拍照的感觉相当好。部落里的其他人看了照片,脸上都是既好奇又开心的表情。结束了当天的拍摄,我和旅游卫视的编导都觉得这个猎头部落不靠谱。我问向导有没有其他的西瓦洛部落,他说没有了。这给我很大的压力,因为该部落在亚马逊丛林很出名,但我却很可能与它失之交臂。不过好运对我还是很眷顾,几个星期后,我认识了另一个职业丛林向导,他叫麦斯戈多,在他的引领下,我找到了“原装版”的西瓦洛部落。

我们当时是从伊基多斯坐船去的,因为亚马逊河有1700条支流,交织成了一张复杂的河网,在雨季时更像无边的海洋。很多村落都建在丛林中的某块高地上,宛如海中一座座人工岛,所以小船就成了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去任何林中部落,你几乎都得靠它才能成行。我们坐船在河上行驶了2个多小时,到达了部落前的小河,当我从河上远望岸边部落的时候,只需一眼,直觉就告诉我这次没有错。首先,他们的服饰与我在资料书籍上看到的几乎一样,不是之前去的那家部落里漂亮的动物皮毛,而是有点儿像香蕉皮,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材质,看上去土土的、旧旧的,上边还装饰着粗糙的花边;其次,部落的布局与建筑非常原始,一看就是“正版货”。

我跟着部落族人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片空地上。那里建有一座较大的木棚,有点儿像他们的“村委会”,是供部落人员聚会的地方。村民的“住宅区”还在丛林的更深处,族人平时都喜欢在这里聚会或跳舞。走入木棚,我看到四个角落上方都悬挂着一些动物标本。据我观察,这些动物的尸体应该是先被清洗掏空了,再被塞进去充填物,然后挂起来风干而成,这与我们制作标本的方法差不多。猎头部落如今当然不再“猎头”了,但是相关的风俗还是保留了下来,也许以前这座木棚是“人头展览馆”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我的喉头不由得紧了一紧。

对于我们的拜访,部落派出了外交大使,由他来接待我们这批远客。大家坐下来,通过导游略略互致寒暄后,我就提出了在脑中盘桓很久的问题:从前他们是否会在部落战争中砍下敌对部落酋长的脑袋,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部落大使确认了我的说法,他告诉我,就在60年前,西瓦洛部落仍然非常迷信亚马逊雨林中的蛇神,相信要过好日子,就必须砍下敌对部落首领的头颅。西瓦洛部落会将猎取到的头颅放在户外暴晒,缩小尺寸,然后将干化成苹果般大小的脑袋放在部落的“展示区”,炫耀自己的胜利。他们经常把敌对部落请到自己的“会客厅”来,当着他们的面,围着众多被干掉的酋长的小脑袋欢歌热舞,重挫敌人的锐气。

如今西瓦洛人已经改信其他神灵,与别的部落和平共处,再没有发动过血腥的部族战争。他们发现,不用打打杀杀的日子其实更快乐。

每个印第安部落里,都会有自己特有的宗教祭祀仪式,但是我先前走访了几个部落,发现有一个仪式却是共通的,形式几乎一模一样。该仪式的具体寓意与驱逐妖魔、祈求平安有关,核心步骤是请祭司吹出浓浓的烟雾,营造出神秘诡异的氛围。有的部落会请首领主持,有的专门由巫师负责,西瓦洛人说这个仪式是由他们的首领来主持的,这位首领可不一般,首先她是一位女性,其次她年事已高,我猜她应该很德高望重。

女首领向我介绍说,他们来自于秘鲁和厄瓜多尔的边境,移居于此已经有三年了。当年他们将巨大的树干掏空后,做成了一只只独木舟,又扎了一批木筏,族人们放弃故园,靠这些简陋的交通工具从支流漂流而下,来到靠近亚马逊主航道的丛林里,开辟出一片新的栖息地。老家那边目前还生活着两千多个族人。我问他们为什么选择背井离乡,女首领说,当地政府为了开采石油,对生态环境大肆破坏,渐渐地,他们赖以生存的大湖里连鱼都打不到了,族人断了最重要的生计,只能挥泪告别故土。

我在参观部落时还发生了一支小插曲,他们的狩猎工具是亚马逊雨林部落中常见的一种吹箭,我之前也见到过,但在这里我发现了一种玩具版的吹箭,都是小孩子在玩。我以为吹筒这么小,射程应该不远,威力也应该不大。没想到我在箭靶场录节目时,一个小孩悄悄出现在我身后,也许是为了向我们这群陌生人展示他的“人小志大”,小孩子拿起吹箭就射,但是箭没射中标靶,却飞到了我的脚下,差一点儿我的小腿就“中标”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我也笑着说“万幸万幸”,如果箭上涂了亚马逊毒药,我又一不留神中箭了,就永远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