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历史学家将17世纪称为“战争世纪”,这是欧洲领袖们富创新意识地运用新科技制造强大武器去征服土地、积累财富和攀向权力的年代。“30年战争”就是这段时期诸多战争中的一个,仅从名字就能知道对邻邦残忍的掠杀持续了多少年。18世纪也不遑多让,法国革命恰恰证明了人类对待自己的同类有多么残忍。但是,和欧洲历史中很多其他时期一样,这也是一个孕育着伟大希望和智识进步的时代。
就像牛顿发现了微积分,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为新闻自由而辩护,约翰·洛克(John Locke)指出只有宗教宽容才能获得最终的和平与财富。勇敢的科学家和哲学家依然面临着因倡导激进的或者非宗教信仰的理念而被严惩的可能,但他们还是坚信理性相对于战争和暴力来说,更能战胜无知、欲望、迷信和专制。
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件和奇怪的潮流也令人将这段时间定义为让人兴奋的时期:报纸取代了以前每周一次的单页印刷品,已经在欧洲主要城市中普及;弦乐器中出现了小提琴;巴黎人于1657年用上了可以自动吸入墨水的钢笔;女人的裙子变得更大更精美,而男人衣服上出现了大量皮革和蕾丝。艺术和文学也蓬勃发展起来。
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于1615年在西班牙出版,巴黎人跳起了小步舞曲;英国诗歌爱好者评选出约翰·德莱顿(John Dryden)为第一届桂冠诗人,而莎士比亚的戏剧《奥赛罗》、《量罪记》和《终成眷属》在伦敦的莎士比亚环球剧院上演。1631年,女性终于打破了多年来的禁条出现在舞台上,同年,意大利的弗兰切斯卡·卡契妮(Francesca Caccini)成为第一位女性歌剧导演。
最终,这个辉煌的、奇异的、折衷主义的年代被称为“启蒙时期”。安全套迎来了春天。
尽管疾病的威胁挥之不去,17—18世纪人们的生活依然和“忠贞”二字扯不上关系,特别是对于富人来说。与启蒙时期那些最伟大的思想家写下的充满智慧的文字相伴随的,是不少书籍、剧本、诗歌和私人日记中充斥着关于有趣性经历的奇闻轶事。这些文字将欧洲生活中淫荡的一面像拍快照一样一一呈现出来,并证明了安全套在这段时期成为性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令人惊异地出现在一些公开的文学形式中。
罗比耐和苏珊娜
《女孩的哲学》(L'Escole des Filles)是一本粗俗下流的书,既可以当做色情作品,也可以称为“性爱指南”。谁是这本书的作者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是一个法国人。该书1655年首次出版于巴黎。作者用骇人听闻的细节描写了一个不寻常的道具:故事的主角骄傲地戴着安全套。
世界上最古老的安全套
现存最古老的安全套可以追溯到1640年可以重复使用。这个用猪肠子做的安全套来自于瑞典,并与以拉丁文写成的使用指南一起被发现。指南上建议说,安全套在使用前要浸在温暖的牛奶里,期望这样可以帮助预防疾病。
当男主角罗比耐(Robinet)戴上安全套,他听着他的情人苏珊娜(Susanne)谈论安全套的奇妙之处:那么小小的一块布,只要用丝带缠在阴茎上,就能“抓住种子”。这本书在公开场合被指责为淫秽读物,并被宣称仅仅流行于社会底层——实际上,下等人买不起书,即使买得起,他们也读不了,反而是贵族们对该书需求量极大,特别是宫廷里的女士们。
与出版同年,《女孩的哲学》被改编成了话剧,并在巴黎和法国其他主要城市上演。在现场版中(当然是少儿不宜的),安全套并没有被忽略于情节之外。事实是,在其中一场,它扮演了一个相当突出的角色:罗比耐在兴奋的观众面前戴着一块小布。而当罗比耐慢慢地戴上安全套时,苏珊娜转向观众并赞美起这块小布的美德——可以用来控制生育。这出戏对于17世纪的观众——或许21世纪也差不多——来说稍嫌粗暴鄙俗,而同时,这也许也是西方文学中第一次明确指出安全套有避孕功能。
安全套的西方词源学——医生还是上校? Quandom,Condum,Condom,Condon,Conton
在法拉皮奥的实验之后不久,关于安全套的公共知识迅速普及到欧洲各处,但是“安全套”(condom)这个词证明了人们从来没有真正地认为是法拉皮奥发明了它。男人在性交之前没有加上“法拉皮奥”这个词,而这位意大利解剖学家对公共健康的贡献都遗失在了历史里。现在,英国人被普遍认为(或者被谴责为)是安全套的发明者。
1666年,也就是伦敦大火这一年,英国官方记载了全国已经普遍使用安全套(condon)的事实,证据就是明显的生育率下降问题。这是第一次与现代安全套的拼法“c-o-n-d-o-m”相近的拼法出现在官方文件中。
虽然从真正词源学角度来说,这个词的来源不得而知,但古老的传统解释说所有“condom”一词的变异形式都形成于英格兰国王查理二世时期。关于查理二世国王安全套的传说流传至今。
传说这个小小东西真正的发明者是17世纪一位为查理二世服务的皇家医生——Condum[1]医生。但在这个传说的某些版本中,他也被称为“Condurn上校”。查理二世十分关注他的军队传染上性病(clap)[2]的问题,因为他担心一场大型的传染病会毁了他夺回英国王位的机会。查理二世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强迫军人禁欲,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私人医生,看是否有方法可以防止疾病传染。在Condum医生(或者上校)设计出这种用亚麻布制作、以丝带绑系的套子后,查理二世立即向他所有的士兵派发了这种新发明。
一个17世纪用鱼的膀胱做的套子
故事还没完。查理二世让医生上校也给宫廷中男女关系复杂的贵族们提供安全套,以防太多的私生子在宫廷里跑来跑去。故事的一个版本说,可怜的Condum医生因为自己的新发明而名声远扬,为此他窘迫不已,甚至不得不舍弃名字,销声匿迹,从此大家伙儿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事迹。
《闲谈者》
关于Condum医生或者Condum上校的传说流传了好几个世纪,甚至出现在18世纪伦教最流行的八卦印刷品上。1709年,《闲谈者》(the Tatler)上刊登了一则关于“好医生稀罕现身,在威尔士咖啡馆享受咖啡”的故事:
这里经常能看见不同年纪的男性,有些人因为杰出的发明或高贵的身份而备受尊敬。其中一位绅士,大家视他为一名外科医生。直呼他的名字是很无礼的。因为对自我行为的否定,这位先生在全国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有些法律制定者永远地离开了居住地,却一直强求在他们回归之前实施他们制定的法律;其他人则采用种种伎俩让他们的功勋被无限赞誉。然而,只有这个人拒绝接受荣誉,并把自己的名字留给了自己的发明创造,以致一说到他的名字就显得欲望丛生。无论如何,他被近代的有识之士推崇为勇气和快乐的推动者。
奇怪的是,17世纪保留下来的最古老的安全套是属于查理二世的父亲——查理一世的军官们的。人们在英国内陆的达德利城堡的厕所里发现了这种安全套。在17世纪40年代英国革命期间,皇家军官们都会在大战来临的前夜,在城堡周围尽情放纵,大搞一夜情。因为他们为自己选择了鱼或者其他动物膀胱(不是亚麻布)做的安全套作为保护措施,他们肯定希望自己能够赢。但是,他们的谨慎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查理一世的军队在英国革命中大败,军官们并没能活着看到采用保护措施所带来的好处,当然,他们的情妇们倒是心怀感激的。
韦伯斯特的词源学
某些传说远较其他传说流传时间绵长。新的关于英语语言的《韦伯斯特词典》至今仍在该词语(condom)的词源学解释中谈及Condum医生的故事。
虽然安全套确实传播到了整个欧洲,也穿越过英吉利海峡,然后又回来了——查理二世确实让他的军队和皇室免于疾病及不必要的私生子的烦扰——但是,根本没有Condum医生。首先,安全套的近代起源在意大利。第二,“condom”这个词,无论怎么变形,都不是一个英国人姓氏的拼法。
咖啡和安全套
“咖啡馆”在17世纪是个崭新的、奇异的概念,也为安全套商贩提供了一个销售渠道。这些时尚场所也许就是查理一世的军官们得到他们“鱼肚肠”的地方。
一个对于这个时髦玩意儿的当代描述;
沿着斯特兰德大街(Strand)和舰队街(Fleet)往下,在金融交易所一带出现了大量的咖啡馆。咖啡,在它的产地已经成为人们最喜欢的饮料之一,在查理二世王朝复辟前几年被引入伦敦。其实,咖啡进入英格兰要比这个时间早很多。约翰·伊夫林(John Evelyn)说1638年他见到有人在牛津喝咖啡,此人是一位希腊正教教士,名叫纳撒尼尔·克诺波西斯,多年后成为士麦那(Smyrna)[3]主教。整整12年之后,一个叫雅各布(Jocobs)的犹太人在牛津开设了一间咖啡馆,在那里,“喜欢尝新鲜的人们”喝到了咖啡。但是,根据文物研究者奥尔迪斯(Oldys)的说法,一直到在土耳其经商的丹尼尔·爱德华兹从拉古萨(Ragusan)[4]带回来一名叫帕斯卡·罗希(Pasqua Rosee)的年轻仆人,并让他每天给自己煮咖啡,才意味着伦敦开始出现了咖啡。很多人都想来尝尝这种新奇的饮品,于是爱德华兹出资让帕斯卡和他女婿的一个佣人一起在公共场合售卖咖啡。这就是帕斯卡第一次在康希尔(Cornhill)的圣米歇尔小巷(St. Michael's Alley)售卖咖啡的记录。他会在咖啡包装上画上自己的头像,作为签名,那一年是1658年。
虽然,喝咖啡的人一开始遭到了很多学者和作家的嘲弄,但咖啡依然渐渐流行起来,而售卖咖啡的店也日益增多。在这些店铺中,除了刚才提到的,比较有名的还有文易巷(Exchange Alley)的“格拉威”(Garraway's);内坦普门(Inner Temple Gate)的“彩虹”(Rainbow);佛里特街8号的“迪克斯”(Dick's);1671年从牛津搬到霍尔本(Holborn)的南汉普顿大楼(Southampton Buildings)的“雅各布”(Jacobs');斯特兰德街的“没有张扬和喧闹”的“格雷西亚”(Grecian);贵族和议会成员经常出没的“威斯敏斯特”(Westminster)和诗人德莱顿经常光顾的罗素街(Russel Street)上的“威尔士”(Will's)。
那么,这个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有相当数量的中世纪拉丁语词可以提供线索:“condus”同时指“保护”和“容器”的意思,反映了制造这个小东西最初的意图就是“保护”使用者免受疾病传染,而“容器”就是用来装“种子”的;“conduma”指“房子”(“con”或者“cum”意思是“和”——“doma”或者“duma”指“屋顶”);“cumdum”或者错指剑外面套的鞘,或者指保持军服颜色的油皮盒子。
“condus”、“conduma”或者“cumdum”……不管起源是什么,这些传说都是对于“卑微的小安全套”历史上各种委婉说法由来的绝好补充。
莎士比亚的手套
“手套”作为“安全套”的委婉说法,已经有500多年历史了,而且从莎士比亚时代开始,就成为性的象征。从文艺复兴时期到17世纪的虚构文学均“盲目崇拜”着手套经常会描写男子偷偷地得到爱情的手套,并对谁把什么放在了哪里这样的细节十分狂热。
一个背景离乡的西班牙侍臣住在伊丽莎白一世的宫廷中,他写了封信给他爱慕的女人:
我因为没有您中意的狗皮手套在手中而烦恼不已,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抵达。我已决定要牺牲自己而为您服务,如果粗俗笨拙如我这般的身体能有一块柔软的皮肤的话,我就会把它剥下来。一个男人应该剥下他自己的皮肤做一副手套,承载着他的爱和祝福,赠予他所爱慕的女士。而在我这里,这不算什么,即使我的灵魂也想为爱的人剥下一块皮。如果我的灵魂能像我的身体那样被看见,您将看见一个最卑微的灵魂。我亲爱的女士,这副手套是狗皮做的,不过他们也是用我的皮做的,因为我将自己当作一条狗。乞求您能让我服务于您的石榴裙下,做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莎士比亚的手套和诗意的安全套
特别是在16—17世纪苏格兰英文中,有大量和“性”有关的方言和俚语,是以“qu”(读作英文里的“k”)开头,取代了更标准的英文拼法中的“c”。“quipped”一词意思是男人的生殖器;“quaedam”指普通的妓女;“quaint”一词被乔叟在《巴斯妇的故事》(The Wife of Bath's Tale)中衍生出“女人的私处”之意。以上这几个词只是简单的几个以“qu”开头词语的例。但是,最有趣的一个词“quondam”出现在了西方文学中最重要的作品中,意思是指莎士比亚的安全套。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对于自己生活的年代有深刻认识的威廉·莎士比亚,一定对安全套十分了解,而且知道使用它的人越来越多。他在佛兰德斯(Flanders)服兵役的时候,很可能也直接接触了安全套。不管怎样,他肯定十分聪明地把这个小东西放进了他最有代表性的戏剧作品和一些讨论性问题的对话中。
诗人的父亲
约翰·莎士比亚——诗人的父亲——据称在斯特拉特福市(Stratford)售卖上等的皮手套。
举个例子来说,在《亨利五世》的一些版本中,有一个角色叫作“Pizzle”——古英语中的俚语,指“阴茎”——娶了他的情人“Quickly”[5]。Pizzle,有时候也拼成“Pistol”[6],对他的新娘说,“Quickly,我有而且我会用安全套(quondam)的”,这可能就暗指这对成年夫妻打算做爱时使用安全套。
在《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Troilus and Cressida)中,莎士比亚再一次使用了“安全套”这个词,同时介绍了“手套”,后者在当时是普遍使用的“安全套”的委婉说法,并且沿用至今。剧中人物赫克托(Hector)将两个词语聪明地并用,显然不只是为了说明是戴在手上的某种东西:
啊!是您吗,将军?以战神的铁手套的名义,谢谢您!不要笑我发这样古怪的誓,您那位从前的太太总是凭着爱神的手套起誓的……[7]
战神和爱神是一对没有结婚的情侣,长手套……手套……安全套。
在《无事生非》(Much Ado about Nothing)中,玛格莱特(Margaret)和培尼狄克(Benedick)互换黄色笑话:
玛格莱特:盔甲我们自己有,您还是交出利剑吧。
培尼狄克:玛格莱特,要是您用它们,得用螺丝扣紧,姑娘们玩这个可得当心呀。
然后,班尼迪克说到,“那一大批载在书上的古代的风流才子们,他们的名字至今为骚人墨客所乐道,谁也没有像可怜的我这样真的为情颠倒了。”[8]
莎士比亚,还有谁能比诗人更好地留下关于“安全套”在词汇学方面的双关谜题?
英国国会——对安全套的诗意指责
18世纪初,英国的陪审员、诗人、作家和评论家开始公开讨论和嘲笑安全套,这不仅表明当时安全套的使用已经十分普遍,而且显示它在英国人的性生活中的地位充满着争议。
1708年,当约翰·坎贝尔(John Campbell),即第二代阿盖尔公爵(Second Duke of Argyll),站在拥挤的国会前的讲台上时,他拿着一个安全套高举过头顶来回晃动,以便让追随者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当他离开的时候,这位激动的公爵对这令人畏惧的器具进行了下面这番咆哮式的阐述:“这玩意儿叫做‘安全套’(Quondam),让大量上等阶层的女子和年轻的淑女们堕落了。”
这是国会中第一次提及安全套——condom,这个拼法来自于历史学家们感兴趣的苏格兰拼法或者莎士比亚拼法。相对于那个小小的套子加粉红色丝带的组合在公开场合露面,公爵演讲的戏剧性效果令那些保守的国会议员更加感到震撼。这个被认为是“理智的、体贴的好丈夫……崇高的思想境界并没有让他放弃一直以来对于女人的粗鄙的轻蔑”的公爵,被安全套日益普遍的使用和愈来愈容易在公众场合得到的现状深深激怒,他甚至愿意以愚弄自己为代价引起公众注意,并强烈希望公众对无论售卖还是使用安全套的行为都予以谴责。
但是,与坎贝尔的愿望相反,他疯狂的展示行为换来的唯一成果就是让政治上的反对者得到了一个嘲讽他的绝好机会。那些人并非如何支持安全套的使用,他们只是痛恨公爵。坎贝尔是苏格兰公爵,但他一直致力于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合并。作为国会中苏格兰人里的少数派,反对他的人颇以写下小曲嘲讽这个憎恨安全套的乡下人为乐。
简单说来,关于安全套是一种疾病的预防措施这个问题,苏格兰勋爵贝翰文(Belhaven)写道:
对不列颠幻想的苏格兰回应
当评论遭到选民的抗辩 当演讲被反对者嘲弄 当忠贞的德行被视为笑话, 注射器和安全套自然大行其道
押韵和推理,章节和诗
一篇写于1708年、不知作者、篇幅更长但是政治性更弱的文章赞美了安全套预防疾病的功效。文章的名字很古怪——《给鹦鹉的杏仁:或者,对令人想起圣詹姆士公园的下流好色之徒的温柔回应:赞美安全套的一两句话》(Almonds for parrots: or, A soft answer to a scurrilous satyr, call'd, St. James's park: With a word or two in praise of condons)[9],作者嘲弄地说,用“肠子”做的“令人陶醉的发明”,“令爱神灼热的欲望冷静,却又留住了爱欲的火焰不熄。”
哦,无敌的套套!你之名誉, 自冠以此名始,天恒地久。 你之影响,如此深远, 当世之中,可称唯一。 帕福斯[10]的神祇守护着你, 你令爱神,光芒四射,无懈可击, 火神伏尔甘,甘拜下风, 他为战神锻造的兵器,怎堪相敌, 阿喀琉斯的甲胄,岂能并论。 你能令爱神灼热的欲望冷静, 却又留住了爱欲的火焰不熄。 哦,套套!你的努力,受到神的护佑, 最终证明,凡人的本性,徒劳无功。 你之智慧,总能做出, 爱神乐见的判决。 长久以来,你被时代所赞颂, 你之技艺,无愧神族血统。 长久以来,埃斯克拉仳俄斯们[11]头痛欲裂, 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的头脑, 为何男人如野兽,受本性驱使,习得的勇蛮,却是盲目。 直到套套盛名登场,以其作为,展其声誉。 万岁!套套大军的领袖, 你戴盔系甲 [12],执掌公正, 向那显贵的男根赠予你技艺的秘密: 这些秘密你曾告诉过奥雷里[13], 以便供奉好他那宝贝玩意儿, 当然不是像以色列人供奉牛犊[14]那样, 而是寻欢时要护得命根子周全。 现在,我们有了这光荣的一族, 那是上帝的仆从,那是上帝的恩赐, 没有他们,我们如何战斗? 多么令人陶醉的创造!这门手艺蒸蒸日上。 正直的人们凭此谋生, 遍布每一个集市,从不欺诈, 小贩们将套套吆喝, 在公园,在欢场,在路边。 遗憾的是,令众人如此获益,生存的权利却不被承认。 新不列颠可如新罗马那般, 我们的法律应登记造册, 每年都许人将套套吆喝。
在圣詹姆士公园的漫步
由查理二世向公众开放的圣詹姆士公园,到了18世纪已经变成了一个露天的邪恶窝点。白天,这里是通奸者和被认为不适合单独呆在一起的年轻人的幽会地点;到了晚上,这里更成为追逐妓女的男人、同性恋者和其他你能想像到的性约会的天堂。在街上兜售安全套的小贩们发现这里是个大市场。事实上,圣詹姆士公园是个如此声名狼藉的地方,罗切斯特伯爵[15]——本身也是个性流氓——还特意为这个以男女乱交著称的公园写了一首诗:
夜晚,现在,在大树的阴影间 正发生着强暴、乱伦和鸡奸。 在这个遮盖了所有罪恶的小树林, 妓女们或聚集,或独行。 苦工、贴身女仆和贵妇, 捡破烂的进进出出 有钱女人赶了老远的路。 还有车夫、教士、皮条客和狱卒, 男仆、浪荡子,进到这儿 逮谁跟谁干。
初读的时候,你也许会感到奇怪,好像人人都会花时间写关于安全套的文章,但这的确是对18世纪这个性交易繁荣的年代的嘲讽。从文风来说,这些文章的主题虽然淫荡,但他们反映了18世纪时诗歌的文体,并借用了很多大众文学的内容和文风,包括莎士比亚的《维纳斯与阿多尼斯》。这些文章还提供了大量18世纪时安全套在伦敦使用和贩卖的情况。
同性恋套子
关于男同性恋者什么时候、为什么开始使用安全套存在着一些争议:虽然大多数这方面的专家认为直到20世纪50年代之后男同性恋者才开始使用安全套,并且只将之作为一种性玩具,但是,几百年前的诗歌却可能提供了相反的线索。看起来,男同性恋者当时就知道同性恋之间的性交和异性恋一样,存在着传染疾病的危险。
历史记录中提到的“售卖安全套的小贩”让人们知道当时售卖安全套的小贩遍及伦敦各处特别是像圣詹姆士公园、春天花园(Spring Garden)和蓓尔美尔街(Pall Mall)这样的地方。所有这些地方都以其历史和美丽的风景著称,但同时也因是男女做不正当勾当的聚集地而闻名,换句话说,就是卖安全套的集中地。
实际上,当时在伦敦流传着两种《给鹦鹉的杏仁》的版本。在未删节版本中,读者可一窥当时另类的生活方式。最初,这篇文章是作为嘲讽性交易的讽刺文学刊市的,但文中也提到了一个事实——诸如圣詹姆士公园这样的地方因为同性恋的约会而声名狼藉,并暗示当时的男同性恋者使用了安全套:
但是艺术超越了自然;同时,我们发现 男人可以变成女人。 哦,多么令人快乐的改变!那是多么高深的技术! 它能治愈爱情的伤痛,却不用吞下医生的药丸: 期待关于安全套的秘艺, 首要的发明是保证私处无恙。
难以让人相信的拙劣诗人
在诗人威廉·帕提森(William Pattison)1728年创作的诗歌《一个故事》(A Tale)里,他详细地描述了当时安全套的模样:“抗生育的套子”被染成“肮脏的黄色,并缀以蓝色”。他还提醒读者注意,布料和肠子做的安全套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肠子在湿漉漉的时候能发挥最好的功用……而且它有味道!
意大利的美神[16],依然铭记 她来自前后晃动的波浪中, 所以规定那玩意必须 大大小小都合适, 在此之前还要足够湿; 用完拿下来, 将会 闻上去有鱼腥, 摸起来似软泥。
英国桂冠诗人尼古拉斯·罗文(Nicholas Rowe)所写的诗文《盔甲》(armour)受到18世纪英格兰甚至整个欧洲的推崇:
亲爱的朋友,这个戴着套套的男子, 可以随意地冲杀几百回; 无论那是否让他愉悦, 在野街或者库尔森庭院; 他对淫妇无所畏惧, 嘲笑他们的F????[17],讥讽他们的疾病。
另一个在文学上对安全套有趣的描述来自于罗杰·费尤奎威尔(Roger Pheuquewell,本名为托马斯·斯特兰策Thomas Stretzer)撰写的《乐满地新游记》(A New Description of Merryland)。这是一本伪装成游记来讲述女性身体的书籍。罗杰告诉男人们,为了抵御乐满地“危险的燥热气候”,他们必需穿上“合适的衣服……这种衣服由一种特别纤薄的材料制成,并且全身一体,没有任何接缝,只是在底部通常会束上红色丝带作为点缀。”
罗杰先生看起来很了解无缝“布料”的好处所在;好几百年里,对安全套的使用最主要的抱怨之一来自于妇女,那条粗糙的缝线总是把她们弄得很疼。
诗意的埋葬
桂冠诗人和他喜爱的莎士比亚在其他地方有相似之处。当尼古拉斯·罗文于1742年去世时,一块纪念他的墓碑竖立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南耳堂旁边就是莎士比亚的全身像。这对于参观者来说也许是件好事,毕竟他们此前可不会想到这两位著名人物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
殷勤的法国人
描述无缝布料美妙之处的《乐满地新游记》一书出版后不久,另一位不知姓名的法国人出版了一本细致描述如何使用安全套的书。和之前的法国小说一样,出版于1714年的《爱的历史和国会的棍子和乌德勒支》(Histoire Amoureuse & Badine du Congres & de la Ville d'Utrecht)赞美了这种神奇的防病用具的美妙之处:它完全没有影响人们享受快乐。匿名作者热切地说明,这种出色的“爱”,是由一种非常精致的布料或动物膀胱制成,比“用铁做的”更有效。当男人打算“往前戳”的时候,他的“爱”会和身上的“英勇小子”相匹配。哦,这个“爱”被一条小小的美丽的丝带缠绕在“英勇小子”上。
这个热爱安全套的法国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却知道他在大革命前法国的贵族阶层非常有名,他有着艺术批评家和社会分析家的身份。另一位法国人路易·佩蒂·德·巴绍蒙(Louis Petitde Bachaumont)也对安全套充满了热情。
巴绍蒙是一个地位不高的贵族,但他可以进入巴黎沙龙——18世纪这座城市最具影响力的精英聚集之地。他把在那里收集的贵族和富人的秘密写进了日记里。之后,令很多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巴绍蒙将自己的日记出版,取名为《文学界的私密回忆录》(Memoires secrets de la republique des lettres)。虽然他的写作说白了不比那些辛辣的流言蜚语高雅到哪里去,但吸引出版商的地方在于这本书提供了所有贵族罗曼史的细节,同时这部回忆录还是对法国历史上那个堕落时代的性、精神和社会的可信的反映。
巴绍蒙的这本书主要就是流言蜚语和对其他人的性生活的描写,但当他在日记中写下为一位美丽的前芭蕾舞者所创作的对句时,他还是很认真的:“你知道怎么使用安全套。安全套,我的女儿,就是法律和先知。”这种堂·吉诃德式的句式表明了作者对于安全套在预防疾病,甚至控制生育方面的作用的信任,以及,他对于大力传播使用安全套是聪明之举这一观念的心愿。对于那位可怜的女人这是个及时的建议,因为在芭蕾舞者的职业生涯结束后,她不得不转向妓女的行业。
历史上最长的关于预防疾病的诗
安全套颂歌
牛津英文词典将“panegyrick”释义为“为表扬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而进行的公开演讲或者所写的书面文章;一段颂扬的演说;一首颂歌,一首赞颂词”,或者“一个写了或者传递了颂歌的人”。怀特·肯尼特是在赞扬还是哀悼他的安全套呢?
关于安全套的篇幅最长的诗作创作于1723年前后,由英国圣公会教区长怀特·肯尼特(White Kennett)撰写,题目为《安全套的颂歌》(Ode to the Condom)。肯尼特是彼得伯勒主教的儿子,他赞扬了安全套在预防疾病和控制生育方面的作用,称安全套让女人免于变成“大肚子”和“未婚先孕”,也不会得上“腹股沟腺炎”。无论英格兰教会还是主教都没有在历史上对这位教士的淫诗做出任何回应。
套套的颂歌
噢,你们这些无法无天嬉戏爱欲的 女孩,张开臂膀,不舍昼夜, 迎取英国大兵的狂热突击! 无论他们贫穷还是富有, 你们总是照亮欢场的光。 值得称颂的娼妓!你们给国王 和甜言蜜语的贵族带来快乐;也借傍晚时分, 现身于圣克莱蒙特柱旁或圣邓斯坦教堂左近; 抑或流连于深巷黑弄乃至开敞的大街,戴着 众所周知的白色护罩,向普通市民或是 闲逛的律师秘书兜售廉价的爱的交易; 无论在尼德汉姆街还是在乔丹路, 请聆听并加入:我歌唱,并确信 应有一首安全套的可能的颂歌。 维纳斯,给我帮助,在您主持的 城市舞会或者彬彬有礼的化妆舞会上。 至高无上的女神啊!唯一掌管着 纯洁爱情或被亵渎的性爱的女神! 您掌管的领域既有爱情的温床 又有肮脏廉价的妓院! 维纳斯!让我用和善的声音唱颂, 安全套——享受性爱的女人们, 曾经担忧安全套会令他们的快乐无法到达高潮, 但导致的后果就是意外怀孕和生育, 安全套,保存体面的最佳护卫! 她自愿放纵,在无比的愉悦中。 快乐的男人,在他的口袋里装着小小的套子, 不管是用红色还是绿色丝带缠绕。 一个做工精良的套套——他,不再对性病充满恐惧! 他,得到了三倍于从前的快乐—— 当他在下流的妓院里找寻那些淫秽的动物时! 冷淡地买上一顶皇冠! 愿主保佑!少见的情形!由殿堂骑士或者牛津人给我们提供 ——是肮脏的德鲁里巷和她饥饿的居民们最好的保护。 把套套当作武器,他无所畏惧; 更不用担忧未来的那些麻烦。 狂喜总被遏制,乐趣总被干扰, 就像拿根针代替棒槌。 所以,埃阿斯,希腊的英雄, 盾牌包了七层牛皮,那么多! 特洛伊战争中最勇敢的人。 当热辣的年轻女人到来,情欲难控, 冒着产生不堪后果的危险, 不愿被至高的套套阻碍性爱的快乐。 珍贵的三天逝去,悲叹着这买来的愉悦! 现在,阴茎充满灼伤的疼痛,又要担心性病的光临! 带着忏悔的眼睛,他审视自己的上衣, 沾满各种黄色的斑点, 好像是成千上万妓女光临后留下的悲伤印迹! 现在,只能从医生那里得到解脱, 或者去买药丸, 来对付年轻女人身上的疾病! 他悲叹着自己可怜的命运, 要吃那些恶心的大药丸。 从前并不觉得, 偷来的愉悦意味着可怕的后果; 从黎明到夜晚, 大药丸不断告诉他不戴套套的后果; 他完全不听智者的建议; 整天头晕目眩, 担忧中夹杂着恐惧—— 忽然冒出个自己的婴儿,脸色蜡黄神情忧郁, 无数天马行空的念头和炫目的舞蹈 有时候,会迷惑他已疲惫的意志, 从前,人们告诉过他悲惨的命运会是怎样, 性病会让人掉了鼻子, 失去皮肤的光泽,遭受腹部难以忍受的疼痛! 所有的快乐远去, 现在只剩下对性病的担忧, 病态的恐惧令他无法休息, 可怕的病毒折磨着他的肉体, 现在才想到使用套套太晚了, 传播爱的长发老鸨! 已经销声匿迹很久, 我对他们的崇拜时日亦久。 他们拥有聪明的脑袋、幸运之神的宠爱 和从美丽的天堂得到的灵感。 必须保守秘密,保守那些不体面女人肮脏的秘密。 万岁!快乐的不列颠!在你肥沃的土地上 老鸨出现了,并凭借奇怪的技能, 赢得了名声,甚至是比牛顿更高的名声, 要知道,牛顿可是英格兰土地上最高贵的名字: 如果我能预言,那么和士麦那城一样, 希俄斯、科勒芬和因为巨石像而出名的罗得岛; 还有阿尔戈斯的市集,还有 因为强大的薛西斯飞一般逃跑而广为人知的萨拉米斯; 还有艺术之源,崇高的雅典!伟大的吟唱诗人荷马的出生地! 它们会与欧洲的对手城市激烈争辩, 都想证明自己是正身, 是套套的诞生之地。 命运对人类太残酷了—— 令我们不见吉兆—— 只见严厉的裁决! 为什么,为什么在黑暗的子宫里 长久专注于玄奥的秘密,之后方才明了; 我实在不愿意说,为什么,命运如此吝啬, 祝祷对疾病不起作用, 爱情,最伟大的祝祷,也无法逃脱诅咒, 罹患疾病的诅咒!有多少年轻人被死亡的铁手抓住,过早地凋谢: 就好像,你永存的企盼,对爱情而言,是一项罪过。 但是,哦,年轻人,在更快乐的命运中出生, 这是英国人最大的渴望!在他的脸颊上 绽放微笑,紧张的四肢放松下来,她生育的那些事! 精力充沛,还没有被可怕的传染病袭击, 幸运眷顾!让别人的不幸及时给你警戒; 那就是,当你沉溺于爱情时,并被欲念挑拨, 你掉在美人的蜘蛛洞里, 或者,当你为陌生女子的触碰神魂颠倒, 或者,当你被女人的微笑迷惑, 这些女人都是在妓院的包厢里耍乐的人, 并将她们的耍乐当作爱情盛宴。 小心,保持距离,直到用套套的盔甲“武装”自己, 在酒宴中和玫瑰花床上; 这样你就可以去撩拨那些欣,若狂的妓女了, 每个欢乐的夜晚,戴着“皇冠”享受愉悦; 至少不会受伤,享乐完毕,全身而退。 有了我的预先警告,你欢乐的爱情道路会永远安全。
[1]因该词与安全套的英文condom直接相关,作者将在下文详细解说,故不再按照一般译名音译为中文;类似情况本书都做如是处理。——译者注
[2]clap一词在17世纪时泛指性病,后来专指“淋病”。——作者注
[3]今土耳其伊兹密尔。——译者注
[4]今克罗地亚杜布罗夫尼克。——译者注
[5]该词有“性急地”、“迅速地”、“旺盛地”之意,下文可看出取此名有一语双关之意。——译者注
[6]该词义为“枪”,有明显性暗示含义。——译者注
[7]本书英文版引用莎士比亚剧作中的文字中文版统一采用朱生豪先生译文(《莎士比亚全集》译林出版社1998年版)。“战神的铁手套”英文原文为“Mars his gauntlet”,gauntlet意为“金属护手带有铁甲的保护性手套”,这种护手大多长及肘部,故该词亦有“长手套”之意。“从前的太太”英文原文为“quondam wife”,“quondam”中文多作“以前、过去”解,但在作者看来“quondam”在词源学上包含与性相关的暗示,并和“condom”有着密切的联系。——译者注
[8]朱生豪先生中译“古代的风流才子们”的“古代”一词,对应原文即为“quondam”。
[9]原书引用该文标题为“Almonds for Parrots: With a Word or Two to a Scurrilous, Call'd. St. James' Park: with a Word or Two in Praise of Condons”,疑为误植——译者注
[10]塞浦路斯西南部古城,传说爱和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罗马神话称她为维纳斯)就诞生在附近海浪拍打岸边巨岩激起的泡沫之中,此地一直被奉祀为爱神圣地。——译者注
[11]埃斯克拉仳俄斯是古希腊神话中掌医药之神,这里喻指医生。——译者注
[12]诗作者在这里用的是arm'd Cap-a-pee,显见是将arm'd Cap-a-pie(全副武装)中的“pie”故意改为“pee”,以喻套套覆盖龟头之意。——译者注
[13]原文为O/r/r/e/ry,似指诗作者同时代英国著名的奥雷里伯爵四世查尔斯·博伊尔(Charles Boyle, 4th Earl of Orrery),此人以资助制作第一架太阳系仪闻名,太阳系仪的英文即为orrery。——译者注
[14]典出《圣经·旧约·出埃及记》,摩西不在时,以色列人背弃教导,铸金牛以作偶像膜拜;牛犊在西方文化中有“生殖力旺盛”的喻义。——译者注
[15]英国历史上曾先后两次设立罗切斯特伯爵爵位,此处是指威尔默特家族的罗切斯特伯爵二世约翰·威尔默特(John Wilmot)。——译者注
[16]指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作者注
[17]F????请由读者尽情联想。——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