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初出现了名为万维网的网络框架,它迅速得到了关注。在数字网络中,如果一个设计开始是成功的,之后往往会不断成功。虽然万维网起初只是一个微小的新事物,我们很快就清楚地看到,它会使我们所有人沉迷其中。
部分原因在于标准降低,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是这样。万维网采用了网络设计的一点小变化,使其成为“网络空间”思维方式的完美载体。
早期的网络信息设计要求保留来源记录。任何在线访问的信息都可以追溯到源头。如果网上一件事与另一件事之间有链接,链接会是双向的。例如,如果一个人可以下载文件,那么提供文件的人会得知谁正在下载。[1]因此,下载的所有内容具有上下联系,艺术家可以获得报酬,骗子也会被发现等。
之前的设计基于人而不是数据。没有必要复制信息,因为我们总是可以回到与人有关的数据来源。的确,复制在当时被认为是降低效率的罪行。
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的万维网采用了不同的做法。这种做法在短期内更容易被采用,但在长期上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开始使用时,个人会简单地链接到网络信息,链接是单向的。没有人知道信息是否被复制过。艺术家得不到报酬,上下联系丢失,骗子得以藏身。
蒂姆的做法非常便于使用。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拼凑他人提供的资料,快速大量地在网上发布信息,几乎无须任何管理支出或维护,也无须对其他人负责。
用现在的话来说,万维网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我们当时却不是这样谈论话题的。“病毒”和“破坏性”这样的词在当时听起来仍是负面的和破坏性的。我们还没有被莫比乌斯–奥威尔式(Möbius-Orwellian)的科技演讲催眠。现在我们可以准确地描述正在做的事情,但我们会假装在嘲讽,这样自我感觉会更好。也许我们可以称之为“非奥威尔式”。
我还记得有一次与施乐帕克人员和泰德·尼尔森(Ted Nelson)一起浏览最早的网页。“真的有人会用单向链接的设计,真让人难以置信。”当时的普遍看法是,这是骗人的。但新生的万维网中存在无法否认的活动,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多。
我们技术人员集体默许,屈从于忽略反向链接的决定,人为地使网络变得神秘了。也许我们担心,可知的网络不符合我们创造奇迹的能力,因为它已经存在很久了,于是我们选择了含糊的、不可知的网络。
没有了双向链接,我们就没有办法全面了解什么对应的是什么,因此,出现了完全人造的、无法追溯的特性,就像是在荒野上一样。狂野西部得以重生!但这是人为造成的。
我们开始使用万维网时会感到内疚。与网络一起长大的人一定很难体会这种感觉。
很久之后,谷歌和Facebook这样的公司通过提供部分映射服务获得了数千亿美元,而这项服务原本在万维网一开始时就可以做到。
这绝对不是在批评蒂姆·伯纳斯–李。我仍然欣赏和尊重他。他没打算统治世界,只是为了支持实验室的物理学家而已。
尽管我们觉得内疚,我们也惊叹于网络的兴起。我曾在讲座中热情洋溢地赞叹它。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数百万人不是因为胁迫、利益或任何影响,而是因为项目本身的意义而共同合作。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虚荣过剩曾是、现在仍是其动机之一,即便如此,那曾是支持我们人类乐观主义的伟大时刻!如果可以去掉网络无影无踪这个问题,也许我们就可以解决我们的大问题了。
我仍然觉得这是个奇迹,但它浮动于其上的基石是空虚的。我们付出的长期代价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