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救书”事件之后,辰希对于善良热心,又极有责任感的绯雪好感大增,不但常邀她一起赏书谈天,而且一有灵感,就找绯雪充当他的模特儿,陪他一起作画。
今天下午,绯雪放学之后正在厨房找东西吃,一转身却见到辰希神色黯然地朝她走来。
“嗨!你也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些蛋糕?”绯雪嘴里咬了一口蛋糕,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辰希闻言只能苦笑,“我真羡慕你,你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天真、无忧无虑的样子。”
放下了手中的蛋糕,绯雪关心地问:“怎么了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很不像你哦!我们家的辰希少爷向来是最自信迷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和我聊聊?”
“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优闲的喝杯下午茶?”
这个邀请表示他只愿意和她一人分享自己心中的秘密吗?
绯雪愉快地笑着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
辰希优雅地半倚在华丽的真皮沙发上,美丽的双眸,望向远方。
“我喜欢画画,但母亲却总是不断地安排,一连串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钢琴课,令我厌烦得想逃。”
“为什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弹琴吗?”
“我对学琴并没有特别讨厌,只是想作画的欲望比弹琴要强烈得多。但却没有人了解我强烈地想走上另一条路的渴望。
所有的人都为我安排好了未来,他们从来不关心我真正的意愿,只是一味的要求我走上他价为我铺好的路。”
“你试过跟克莉丝夫人商量看看吗?她是个温柔的好母亲,如果你顾意跟她沟通,我相信她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你叫我怎么跟母亲开口呢?母亲她从小就是个音乐天才,还被外公培养成一流的钢琴家,之后,她却因为一场车祸而受了重伤,此后不但双手的灵活度大不如前,就连当时腹中四个月大的妹妹,也因此胎死腹中。
那次的车祸,令她再也无法生育,而她几乎快达巅峰的音乐寿命,也就此画下了休止符。从此以后,我就成了外公与母亲唯一的希望。”
“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母亲的过去,所以……再度让你想起了伤心的往事,真是抱歉。”
自责的绯雪,眨着无辜的大眼,皱着眉头的模样,有股楚楚动人的味道。
“不要紧的,这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与你无关。”
“虽然你的身上背负着家人们沉重的期望,不过,只要你不放弃,我们依然可以利用空间时间,偷偷到湖边画书啊!”
绯雪的安慰虽令他感动,但面带着愁苦笑容的辰希,仍黯然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上个月我们常到湖边作画的事被发现了,所以吴嫂禁止你再画画?”这个推测今绯雪担心得脸色发青。
“不是的。”
“还好,要是这件事让吴嫂知道,我肯定又没好日子过。”
绯雪松了一口气地吐了吐舌头,模样十分俏皮可爱。连心情郁闷的辰希见了,也不禁莞尔。
“既然如此,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烦恼?”
辰希差点就脱口告诉她,母亲己安排他下学期去欧洲念音乐学校的事。一想到从今以后,他们便再也无法快乐地到湖漫聊天作书,他便郁闷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欣赏你,也很羡慕你。因为你既坚强又勇敢,勇于向权威挑战,争取自我。”
辰希修长的手指将绯雪飞扬的发丝,轻轻抚平,柔声地说道:“而这……是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辰希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绯雪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胸口迅速地鼓动着。
正当绯雪沉浸在一股暖昧而醉人的浪漫气氛之中,房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撞开。
“辰希,你房里那一套大英百科全书借我。”
如入无人之境的慕阳,猛然闻了进来,看见两人愣了一愣。
“你怎么会在这里?”
左慕阳充满敌意的目光,很明显地落在杨绯雪身上。
“是我邀请绯雪来这里一起喝下午茶。你想找的那套书,就在我的书房里,你自己去拿吧!
对于辰希的解释恍如未闻,慕阳冷傲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绯雪。
“哼!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再度勾搭上另一个金龟婿,真是不简单啊!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经不起慕阳一再的冷嘲热讽,杨绯雪不悦的问。
慕阳冷笑,“那天晚上你对着某人投怀送抱,过没多久,你们又孤男寡女地挤在一个小房间里。难道你还希望别人将你想得多神圣贞洁不成?”
“你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对谁投怀送抱过了?如果你是暗指那夜我迷失在树林里的事,那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将一个受伤不便于行的人对你的依赖,当作是投怀送抱,那你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绯雪的这一番话,像一把残忍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慕阳的痛处,令慕阳怒气大发地疯狂反击:
“闭嘴,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下人竟敢如此顶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吗?”
左辰希看着两人,忍不住打抱不平地大喝:
“大哥,住口!就算你是我的大哥,我也不允许你再继续污辱绯雪,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朗友。”
慕阳难以置信地望着向来沉静寡言的辰希。以往就算辰希再怎么不满他霸道强势的作风,也总是为了不破坏兄弟间的和睦而隐忍在心,从未和他正面冲突过,如今辰希却为了绯雪而出言反驳他。
慕阳惊愕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的错,不该在这个时候不识相的闯进来,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他颓然地走出两人的视线之外,那黯然神伤的模样,令绯雪十分地吃惊与不解,依他平常的个性,怎么可能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来?
看见慕阳眼中有股受伤的黯然,辰希感到有些后悔。
唯有辰希知道慕阳因自小丧母,又鲜少获得亲情的抚慰,因此才造就他这种孤傲霸道的不平衡心态。
如今看兄长这般颓丧,辰希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好像是他伤害了他似的。
因这股谜样团的暖昧与罪恶感作祟,辰希一连好几天都对绯雪避不见面。
直到出国的前一天,辰希知道,再不找机会向她道别,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此,这夜辗转难眠的辰希,便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徒步走在凄清庭院中。
心事重重的绯雪,也不自觉地朝着辰希的方向走来,两人在庭中偶遇,竟是一片默然。
片刻后,辰希首先打破沉默:“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我看今晚的月色不错,刚好睡不着觉,便出来走走。”
他抬头望向天际,美丽的碧瞳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是啊!深夜的月亮特别的美丽迷人。”
绯雪犹豫了半晌,才问:“听说,你就要出国了?”
“没错,我明天就要离开台湾了。”
“明天?这么快?”
绯雪惊异的眼中,凝聚着一股深沉的失落与悲伤,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嗯!”反希只能无言地默认。
他凝视着虽署震惊惆怅的容颜、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说出深藏心中已久的想法。
“在我离开之前,希望能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绯雪好奇地问。
“一幅画。一幅我毕生见过最美的、美人画文就珍藏在顶楼的阁楼当中。
那个禁忌的阁楼?
“但吴嫂说那儿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准进人。我们能进去吗?”绯雪有些犹疑。
“只要不惊动任何人就可以。
只要不惊动任何人就可以?
这么说辰希是要瞒着众人,偷偷地带她进去阁楼冒险喽?
他们为了一睹传说中的美人画像,使得冒着触犯禁忌的危险,看来很刺激的样子。
绯雪好奇地问:“我们要现在去吗?”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她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一下,便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
绯雪和辰希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禁忌的阁楼,辰希熟练地用钥匙悄悄地开了锁,带着虽雪步人了黑暗的阁楼内。
辰希缓缓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将窗外晶莹剔透的银色月光引进屋内。
在皎洁闪亮的园月照耀下,沉睡于阁楼壁上的美人画像,悄悄显现了出来。
绯雪目瞪口呆地望着墙上巧笑情兮、明眸皓齿的绝色美人儿,画中的她,含笑凝视着她,在第一眼望见的那一瞬间,她差点惊叫出声,误以为阁楼里真的藏了一个活生生的美人。
然而再定睛一看,那么美丽又风黎绝代的女人,竟然是画出来的。
“好美的女人,好可怕的画工。”她忍不住惊叹,“真不知画这幅画的人是谁?竟能如此将这个绝色佳人,栩栩如生地封印在画像当中,宛如真人的风采重现眼前一般。”
“我也不知道画这幅画的人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可惜已封笔多年,这是他封笔前的最后一幅画,所以在市面上可说是价值连城。”
“可是为什么不将这么美的画放在大厅供人欣赏,却锁在这座尘封多年的阁楼里呢?”
“大概是因为父亲怕触景伤情吧!因为这画中的美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香消玉殒。你有没注意到,书中人的五官与某人十分的神似?”
绯雪仔细地凝望着书中美人那深邃、诉尽无限风情的黑瞳,以及坚挺的鼻梁,还有线条优美的薄唇。
这不正是俊美得仿佛上帝最得意之杰作的某人的五官吗?“是啊!她跟慕阳长得真像,难道她就是慕阳的……”
一语未毕,却见黑暗中闪烁着两道诡异的紫光。
一刹那间,绯雪和辰希皆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两道紫光,在月光下缓缓地化成一对深邃的紫眸,两人这才惊异地发现,原来来人正是一脸阴沉的左慕阳!
就跟她小时候所见到的景象一般,慕阳的眼眸在月圆之夜,竟然散发着炫丽的紫光。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辰希不解地间。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偷偷地跑到我母亲的画前做什么?想对我们无可挑剔的长相评头论足一番?还是想借此可怜我这个没妈的小孩?”
左慕阳俊美的脸上犹如罩上万年寒霜一般地冷酷,他闪动紫芒的怒眸,咄咄地逼视着绯雪,其中还带着一股深沉得令人难以理解的悲哀。
想不到他们居然选择半夜在母亲的画前幽会,多么的讽刺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绯雪想解释,却被他那冷冽的眼神吓退了一大步,不慎撞落了阁楼里的一只古董花瓶。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惊人。
向来浅眠的吴嫂被碎裂声所惊动、等她精明地意识到声响的来源竟在禁忌的阁楼时,立刻朝着阁楼的方向狂奔。
“这么晚了,阁楼里怎么会有声音传来?难不成是遭小偷不成?”
吴嫂一到阁楼,意外见到慕阳乌黑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的紫光,顿时大受惊吓地尖叫着:
“妖……妖怪啊!”
她害怕地转身便逃,却一个不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将别墅中的众人惊醒。
吴嫂一时失言,脱口而出的“妖怪”,使得慕阳因极度的自卑,而痛苦地跑离现场。
就在吴嫂惊叫的那一瞬间,绯雪在慕阳的眼中看见一抹深沉的哀绝与空洞,倏地,一股莫名的怜悯与勇气在心里涌现,绯雪立刻追了上去。
追到了屋外,看见他跑进树丛中,她便知道他所要去的目的地,必定是他口中的“神殿废墟”。
绯雪一路紧迫在慕阳身后,来到废墟,果然看见他孤独的背影,如同小时候他一个人在雨中,生了重病时一般的孤寂、无助。
轻轻叹了一口气,绯雪走近幕阳,轻拍他的背,慕阳却狂哮道:
“滚!别靠近我。刚才你也看到了吧?吴嫂看到我时,简直就便看到鬼一样,差点就吓破了胆。
我是个天生就不正常的怪胎、妖怪,所以父亲才会连见我一面都不肯,长年居住在国外。他一定跟他们一样,既怕我,又恨我!既然你已经看到我有一对像恶魔一样的眼睛,为什么还敢来找我?”
绯雪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与众不同牛就一定要用‘不正常’来形容吗?”
慕阳闻言,原本紧绷的情绪蓦然缓和了不少。“难道不是吗?”
“谁说一定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不正常啊!相反的,我觉得你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好美,简直就像童话中的人物一样。”
左慕阳啼笑皆非地自嘲道:“童话中的人物?你指的是钟楼怪人还是吸血鬼?”
“都不是,很可惜你看的童话实在太少了点。我说的是‘猫眼王子’,他是我最喜欢的童话书-‘精灵般的猫眼王子’的主角。他有一对如同精灵一般,能在黑夜里散发光芒的美丽眼睛。”
绯云走近慕阳身遏,坐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的眼眸。
“你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像一对猫限一般晶莹剔透,在黑暗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辉,像星星一样的闪亮。”
慕阳在那一刹那间,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地脸红了起来。
“你这么做不过是在同情我罢了。”
“才不呢!谁会同情一个嚣张跋扈又傲慢自大的富家大少爷?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信不信随你。”
绯雪作势要起身离去,慕阳却焦急地问:“你真的一点也不怕我?不怕我这对……不正常的眼睛?”
“你有什么可怕?我为什么要怕你?”
见绯雪那副天真的模样,慕阳倏然起身,邪笑着用闪烁着紫色魅光的眼眸瞅视着她。
震慑于慕阳目中的邪气,迹雪吓得后退一步,慕阳却用双手将她圈在怀里,逼视着她,不让她有机会逃开。
“你怕我?”
“谁……谁怕你啊!你这个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本姑娘为什么要怕你?”
慕阳的逼近,像股强大的压力向勉袭来。
“你……别再靠过来了。”
他身上清新的男性体香缓缓地魅惑着她跪弱的感官,那俊美却冷酷的脸庞就像贴在她的眼前一般,近得今她骤然失去心跳的节拍。
“你明明也怕我的,为什么还要逞强?”
他邪恶地魅笑着,看出她在自己的面前像只迷途的羔羊一般地无辜,也看出她突然失去往日的伶牙钢齿。
“我说过了,我才不怕你呢!本姑娘为什么要怕你?你以为自己真的有三头六臂吗?我劝你最好别再靠过来了,否则……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慕阳的脸更加贴近她。
吓得绯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像个得逞的坏小孩一般地笑着,俯首轻吻她群艳诱人的唇瓣。
浅尝那柔润甜美的滋味,犹如天旋地转般地令人迷眩,他再辗转啄吻片刻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柔若无骨的佳人。
交缠热吻的红唇分开之后,两人迷蒙的眼神对望着。好……奇妙的感觉!
待激情的感觉褪去,绯雪一回神,才意识到慕阳竟然夺去了她的初吻。
感到难以置信,又羞又怒的绯雪扬手一巴掌打去,却被慕阳中途拦了下来。
“刚才不知是谁被吻得如痴如醉的,现在才要翻脸不认人,不嫌太晚了吗?还是……你刚才误以为自己吻的是别人?”慕阳意有所指地怒道。
“你……你这个可恶的恶魔。我真希望自己永远都别再见到你!
绯雪不甘受辱,气得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气自己竟然没有拒绝他的吻,甚至还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也气慕阳那霸道蛮横的作风,还有他意有所指的轻薄语气。
他到底将她想成什么样的女人?竟敢如此污辱她?
见她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左慕阳只是黯然地自嘲着:“当恶魔总比当个被人排斥,受人取笑的怪胎好多了。”
虽然表面上看来,他一直都是那么的霸道与自傲,但此时他凝望绯雪远去的背影,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哀伤在心中环绕。
☆☆☆☆☆☆
隔天。
当克莉丝在大厅为辰希和慕阳举办饯别宴时,绯雪才知道,原来连慕阳也要出国留学。
只见荣伯和吴嫂等人,忙着将两位少爷的行李扛进宽阔的后车厢。而慕阳和辰希则由大厅缓缓地走向门口,一路与人家寒暄道别。
绯雪很想走近辰希的身边,向他做最后的道别。可是当她一眼瞥见辰希身旁的左慕阳,正以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她马上别过头去,故意与他们两人保持距离。
她不会忘了昨晚的事,当她好心地想安慰慕阳受创的心灵时,他却卑鄙地利用这个机会占她的便宜,夺去她珍贵的初吻。
她恨他,巴不得他这一去就别再回来,这样至少她还能保住她仅剩的最后一丝尊严。
辰希突然朝她走了过来,对她说道:“下个学期我就要到欧洲的音乐学校就学,希望寒假我能回国继续和你一起作画。”
“我也希望能见到你早日回来,祝你一路顺风!”
想不到辰希竟然特地前来向她道别,绯雪兴奋得不得了。甚至在他还没坐上飞机,便已开始期待他的归来。
最后,辰希和慕阳在众人热闹又依依不舍的道别声中,坐上豪华的轿车前往机场。
直到车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绯雪才感觉到,内心竟有股空虚沉闷的感觉。
是因为辰希的远行,还是来不及向慕阳作最后道别的遗憾?
不,绝不可能是慕阳。她巴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不是吗?她怎么可能会对他的离去有任何的遗憾?
只是,向来倔强的她,却对自己方才对慕阳的态度无法释怀。面对即将远行,不知归期的他,她竟然那么冷淡地对待他,这么做是否有些过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