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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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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临风即将担任她下一张专辑制作人的消息一经公布,立即引来轩然大波。公司见状,加大了宣传力度,召开记者招待会,接受报刊杂志采访,安排乔夕琼参加电台的直播节目。宣传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乔夕琼不分昼夜奔波。
    那张被江临风和潘若黎称为不是人上的课程表依旧放在乔夕琼的手提袋里,并且正式列入她的行程,再加上一周几次要去江临风的工作室录音,所有的工作铺天盖地而来,她的生活绝对可用水深火热四个字概括。
    “乔乔,我们约了下午三点去江临风的工作室录音,原来三点安排的舞蹈课程提到下午一点。现在我们要去一衣带水试下周接受专访的服装,午饭在车上解决,有没有问题?”何敏向她报告行程。以前是一周报一次,现在是一天报一次,安排太多,根本记不住一周的事情。
    “没有问题。”正在化妆的乔夕琼催促小美,“小美,快一点,时间来不及了。”
    小美端视乔夕琼的整个轮廓,做着最后的修饰,“乔乔,这段时间公司帮你接了很多通告,你吃得消吗?我看着你跑来跑去都觉得累。”
    “我可以的。”乔夕琼笑,“做歌手嘛,总是身不由己。”
    何敏苦笑,“有什么办法,公司在乔乔身上砸了一大笔银子,当然要大力宣传啦。”
    “好了,乔乔。这个造型满意吗?”小美最后帮她涂好唇彩,宣告大功告成。
    乔夕琼只看了一眼,提起手提袋,随着何敏小跑着奔向电梯间。现在的时间秒秒宝贵啊。
    小美看着两人匆忙的背影,摇了摇头,心底对乔夕琼充满了同情。人人羡慕歌手在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又有几人可知他们在台下的辛苦?个个歌手羡慕乔夕琼可与江临风合作,又有几人可知她正在争分夺秒?
    试完衣服已接近十二点。也就是说,乔夕琼的午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从一衣带水到指定的舞蹈室的路程均是重要路段,何况又处于上下班的交通高峰时段,塞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何敏开着车穿梭在强大的车流中,红绿灯交错,走走停停。
    看着前后左右都是不断的车流,乔夕琼胃口大失,手中的汉堡包一口未动,只是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在一点整到达了舞蹈室,乔夕琼未休息一分钟就开始上课。
    等到达江临风的工作室,乔夕琼觉得自己可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刚下车,迎面而来的一阵寒风吹透额头,她不由自主向后仰去。幸亏何敏手疾眼快扶住她,否则,今日一定跌一个四脚仰天。
    乔夕琼挤出一丝笑,“何姐,谢谢。”
    何敏不无担忧道:“乔乔,你行不行啊?”
    “行。”电梯门恰巧开了,乔夕琼截住何敏的进一步询问:“快点,否则迟到了。”
    江临风的助理一见到乔夕琼,赶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前迎接,“啊,乔小姐,何助理,你们好准时哦。”
    乔夕琼笑笑,算是回应。
    何敏“呵呵”笑了几声,“像江老师这等尊贵繁忙的制作人,只有我们等他,哪有他等我们的道理?”
    “何助理,你说笑了。江先生被拉去开一个临时会议,他临走前特地吩咐我请你们到他的办公室等他。来,我带你们进去。”
    三点半,江临风像一阵旋风刮进助理室,边向办公室走边问:“乔小姐到了没有?”
    助理脸上的讶异又多了几分。呵,她做江临风的助理三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焦急过。身为制作人,总有时间错不开的时候,让歌手等个几分钟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江临风虽有歉意,但决不会大步奔跑。
    “乔小姐三点整到的,现在在您的办公室。”
    “好。”江临风一手推开办公室的门,吩咐助理:“帮我冲一杯咖啡,然后——”
    他的然后没有出口。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幅不可预料的画面,他的吃惊阻止了他要说的任何话。
    乔夕琼斜靠在办公桌前宽大的沙发上,睡着了。而她的助理,何敏小姐,正在用她可用菜鸟形容的化妆技术帮她补妆。
    江临风的助理见他停在门口,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急奔过来,“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啊,江老师,您回来啦。”何敏见到门口立得笔直、正在观赏她们的两人,尴尬万分,只有硬着头皮解释:“对不起,乔乔太累了,我马上叫醒她。”
    江临风马上摆手,刻意放轻声音,“不要叫醒她,让她睡。何助理,乔乔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何敏拿出日程表察看一番,“没有。您的录音是她今天最后一个安排。”
    原本只是倚在沙发上的乔夕琼滑了下去,头直直倒向沙发扶手。江临风越过何敏,在何敏与助理惊呆的目光中,伸出手臂接住了乔夕琼的头。乔夕琼嘤咛一声,江临风屏住呼吸,确定乔夕琼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抽出自己的手臂。
    江临风做这一切的时候自然随心,没有一丝刻意或矫情的含量。
    何敏和江临风的助理除了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做何反应才是正确合适的。
    江临风安置好乔夕琼,率先走出办公室,示意她们两人也出来,担心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乔夕琼。
    “何助理,我有个提议。反正接下来乔乔没有安排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乔乔醒了,我再帮她录音。”
    何敏不料他会这样安排,踌躇道:“宋哥嘱咐过,工作时间我是不可以离开乔乔的。”
    江临风挑眉,“你觉得我会对乔乔不利?”
    “不,不。”何敏赶忙接口,“江老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是我的职责,我不可以擅离职守。”
    江临风点头,“嗯,明白。我打电话请示宋哥。”
    结果当然是按照他的提议发展喽。宋晓翼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明白江临风和乔夕琼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情愫。两人每次见面,周围都会营造出一个磁场,只笼罩他们,身边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送走何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安然而睡的乔夕琼,江临风的心中涌起柔柔的喜悦。
    只是,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打高室内温度,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替乔夕琼盖上。蹲下身,细细端详熟睡的她。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地好好地看她。
    他是如此眷恋这张沉静而睡的美丽面容。
    小美帮乔夕琼梳好的发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已打乱,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他伸手将额前的发拢至脑后,一张面孔更加清晰地呈现在面前,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没有了头发的掩饰,清楚可见。
    心有些痛,含着浓浓的不舍。
    即使不看报刊杂志,对于乔夕琼的忙碌和付出,他多多少少还是知晓了解的。她的苦,她的累,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手指轻轻地帮她按摩脸部,细致的肌肤激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悸动,他的渴望,越来越明显。
    轻轻叹气,唉,傻丫头,你选了一条多么艰辛的路啊。
    乔夕琼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体是僵硬的,她稍稍动了一下,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
    这疼痛提醒了她。哦,上舞蹈课,之后是来江临风的工作室,然后她与何敏在他的办公室聊天等待,之后便一无所知。她想翻身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手刚一伸就碰触到一头短短的毛发,“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江临风并没有睡着,只是蹲在她身边想一些事情。乔夕琼这一声尖叫令他从沉思中乍起,打开台灯,一股柔和的淡黄色驱散了办公室的黑暗,但并不强烈。
    乔夕琼看到了那张在昏黄的灯光中包含关切的脸,心安定下来。她试图立起来,无奈全身的酸痛令双脚不听使唤,眼看身躯就要跌回沙发。
    江临风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先一步扶住她的背。两个人双双跌落,江临风在下,乔夕琼在上。落下去的时候只听到江临风一声闷哼,乔夕琼的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
    有几秒两个人都没有动作,维持着这暧昧至极的姿势。
    “对不起。”乔夕琼收完惊,身体挪到旁边。
    “没关系。你没摔倒吧?”江临风也向旁边挪了一点。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四目相对,一个面色绯红,一个内心狂喜。
    乔夕琼的眼睛看向台灯,故意不看他,声音轻柔,“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助理呢?”
    “哦。你在我办公室睡着了。看你睡得那样熟,我不忍心叫醒你,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就让助理先回家休息了。”
    乔夕琼的脸更红了,想到自己在江临风的眼皮底下熟睡而不自知,简直不知作何反应,“真是不好意思,江老师。那我的录音怎么办?”
    江临风走到乔夕琼面前,与她面对面,“你只愿意叫我江老师吗?”
    一股压迫感伴随着他的接近越来越强烈。乔夕琼不敢看他,小声喏喏:“江老师——”
    江临风苦笑一声,“没关系,不要费尽心思解释了。你睡了五个小时了,晚饭也没吃。我先带你去吃晚饭,然后送你回家。至于录音嘛,我会再安排时间给你。走吧,快八点半了。”
    乔夕琼乖乖地跟着江临风走出办公室,进电梯,下楼,上车,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就像一个小女孩找到了依靠一般。
    江临风选了一家口味清淡的中餐馆。第一盘菜上来的时候,乔夕琼就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餐桌上那盘蚝油生菜翠绿欲滴,蚝油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说不出的漂亮诱人。
    江临风却仿佛对香味绝缘一般,纹丝不动。
    她看了又看,手张开又合上,总是下不定决心伸手拿筷子。
    江临风注意到她的眼睛在菜与他之间不断巡回,犹犹豫豫的样子就像一个等待家长下命令开饭的小孩子,可爱之极,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替她拿掉竹筷的包装纸,递给她,“是不是饿了?先吃没有关系的。”
    “嗯,谢谢。”她接过筷子,直接伸向盘子。
    其他的菜渐次上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子。睡饱的乔夕琼胃口大开,再加上一天都没有进餐,自然是大快朵颐。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去掉大半,差不多全进了她的肚子。江临风没有吃多少,筷子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看她吃。
    “你不饿吗?”乔夕琼停下来,问他。
    “嗯。你很饿吗?”他学着她的口气问。
    不提感情,不提工作,乔夕琼放松了心,话也多了起来,“对啊,这是我今天第一餐呀。”
    “噢?你今天都做什么了?”江临风放下筷子,专心与她聊天。
    乔夕琼喝一口水,“早上有一个签售会,十点去一衣带水试装,一点上舞蹈课,三点就去你那里了呀。”
    “你还在按照那个课程表上课吗?”江临风问,口气中多了一丝丝隐忍的怒气和担心。
    乔夕琼不明所以,“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很大问题。我以为在确定我们的合作关系后,宋晓翼和你应该已经停掉这个课程了。”
    乔夕琼争辩道:“我只是想多学一点东西,想为以后做一些准备。”
    江临风拿掉她手中的杯子和筷子,令她直视他,“乔乔,看着你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加速运转,疲于奔命,你知不知道我很为你担心。”
    “我可以的呀。你不用为我担心。”乔夕琼一副能够承担的样子,绝对不肯承认她的疲劳。
    江临风叹气,“乔乔,虽然现在我是你的制作人,但是我不止一次地怀疑你是不是适合做一个歌手。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唱歌只不过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当这种方式表达不了你自己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乔夕琼的口气有些硬。两人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顿时消失。
    江临风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小心地选择词语,“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开心,你的内心并不喜欢做一个歌手。”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对你的了解,凭我的感觉。乔乔,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们在咖啡店的那次偶遇?那天,你与那个男孩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美好,就和五年前一样。我一直怀念五年前那个笑容灿烂,笑声清脆的女孩子。可是,为了做歌手,你辞掉了中学语文老师的工作,连带把你的快乐拱手相让。”
    “我现在也很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回头。”
    江临风从未像现在这般苦口婆心,“乔乔,自从在梦想成真遇见你,这个想法在我心中已经埋藏很久了。不要做歌手了,好不好?我不想看着你不开心,不想让你这样劳累辛苦,我会伤心,我会舍不得。我想让你回到从前,我想让你拥有五年前的美好笑容,就像在咖啡厅里那样轻松自如。”
    乔夕琼看着江临风,他的不舍,他的难过,他的担忧,透过他的话语一点一点传递到她心里,她心有同感,同样难过,却不能说好。
    “坦白告诉你,我回不去从前了。我不再是单纯的青春女孩,五年的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你,也有我。做歌手这条路是一个确定无疑的路,除了继续向前走,我别无选择。”
    江临风着急起来,口气有些冲,“乔乔,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江老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乔夕琼提起自己的手提袋,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江临风仍下几张钞票,紧随其后。在餐厅的大门口,他拉住欲穿行斑马线的乔夕琼,“乔乔,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辛苦。”
    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霓虹灯闪烁不停,置身于其中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无人注意到在红绿灯下争吵的两人。
    一闪一闪的红灯映照着乔夕琼的脸,明灭的灯光令她的脸阴晴不定。江临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出她语气中的生硬。
    “江老师,五年之中,你也改变了很多,个性变了,工作变了。这样的一个你,可以回到五年前的样子吗?时间是一条只会向前流动不能后退的河流,我们都变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就如同我们的感情。”
    绿灯来了。
    她拉回自己的手,随着人流穿越马路。
    留下痴痴凝望的江临风,沉思,咀嚼,她的每一句话。
    乔夕琼坐在录音室的小休息室内,心怀忐忑,等待江临风的到来。
    何敏是个坐不住的人,围绕着乔夕琼走来走去,静不下来。
    清晨,乔夕琼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江临风助理打来的电话,通知她今天早上八点来工作室录音。何敏这才知道昨天晚上未完成指定的任务,手忙脚乱推掉了今天上午的所有安排,驱车前往江临风工作室。
    她们一到,助理直接把她们带入录音室,却不见江临风的踪影。问助理,助理亦说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深夜接到江临风的电话,嘱咐她通知乔夕琼来录音。
    “乔乔,这个江临风怎么回事呀?约我们来,他自己又不出现!”何敏沉不住气。其实是气江临风的随意,一声令下就让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临时改变行程。
    昨夜的争执仍盘旋在脑海中,一言一句历历在目。乔夕琼没办法向何敏讲述事情经过,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和江临风的关系,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如何,只能沉默,依着外界的改变调整自己的心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录音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潘若黎和江临风。
    见到江临风的一刹那,乔夕琼愣住了,都忘了要站起来向两位老师致意。今日的江临风与昨日判若两人,浮肿的脸上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一夜未睡。
    她吃惊,纳闷,直接以眼神询问,忘了掩饰,忘了身边还有潘若黎与何敏。
    他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神,她看出了他的痛苦,他没办法解释,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出口询问。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无法前进。
    就像凝眉对视的江临风和乔夕琼,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接下来的路。
    上午的录音并不是很顺利。江临风的凝重加深了乔夕琼的紧张,以至于她的声音干涩,无法完全打开,甚至还唱错了几个音。一旦意识到错了,乔夕琼就拼命想要弥补,可是事与愿违,越是紧张越错误,错误越多她就越紧张。
    整个恶性循环。
    江临风没有任何不耐,一遍一遍重来,指出错误,提示唱法。从头至尾没有一句批评,没有一个笑容,亦没有一句鼓励。
    站在江临风身后的潘若黎与何敏,包括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看出了乔夕琼的不在状态,几次想要出言令他停下来。只是碍于江临风的冷然,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终于,江临风摘下耳机,宣布收工。众人得以解脱,若不是顾及江临风,估计会互相拥抱,庆祝一九四九的到来。
    乔夕琼把摘下的耳机挂到墙上,隔着录音室的玻璃,望着江临风一个人离开。
    “乔乔,今天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潘若黎对着低头走出的乔夕琼提议,而后转身对何敏说:“何助理,吃完午饭我会送乔乔回公司,请你放心。”
    何敏点点头,率先离开。
    乔夕琼和潘若黎去了楼下的西餐厅,就是上一次与江临风商谈合约用餐的地方。旧情旧景,身边的人却不相同。
    心里有一些失落。一个人在身边可能并没有幸福的感觉,可是他不在便会有难过的心伤。
    潘若黎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神态认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似乎学到了盛开的某种优质特点,“乔乔,你和临风吵架了吗?”
    “为何这么问?”
    “乔乔,认识你并不久,可能你并没有将我当作朋友。但是,有些事情我仍然要告诉你,不单是为你,更是为了临风。五年前,你们因为一桩绯闻分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你,是不是恨过临风?”
    她忆起,那天在咖啡厅江临风也曾认真地问:乔乔,你是否恨过我?她没有给他答案,是因为不想再提过去的一切,不想别人知晓曾有的痛苦。如今,这件事情浮出水面,已无从隐瞒,“是。”
    “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临风亦觉得非常内疚。可是,我认为临风情有可原。乔乔,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晓。你只是看到了报刊杂志对临风的诸多负面报道,酗酒、开快车、与艳星进宾馆开房,一桩接一桩将临风描述为一个堕落、私生活放荡不堪的歌星。”
    提起那一叠叠报纸,忆起那一段往事,乔夕琼的心硬了很多,口气中不无嘲讽,“难道不是吗?”
    潘若黎连连摇头,“乔乔,你刚入演艺圈,对于此中的生活不是很了解,久了,你便会明白那些报道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那些记者凭着一支笔,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捕风捉影,大肆宣扬。当年,你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你可否知道那个时候临风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压力?”
    “对。这些事情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歌手,不管外在条件有多好,也不可能一辈子做偶像歌手。临风二十四岁的时候开始着手准备转型,可是,经过一年筹备的新专辑上市后无人问津。事事顺利的临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打击,加上当时又年轻,低沉一段时间在所难免。这些,你又知道多少?对于临风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你又了解多少?绯闻一出,你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提分手,没有给痛苦的临风一丝一毫的信任和支持。临风刚一出道,我就对他有所关注,那是个有着阳光笑容和性情的年轻歌星;他转换跑道后,我们渐渐熟识,慢慢成为朋友。你们分手后,临风不再喝酒,即使与我们同去Pub亦只叫一杯冰水,再没有大声欢笑,再没有放纵自己。他整个人都变了,说好听一点是严谨,说不好听就是刻板。对于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听着潘若黎的叙述,乔夕琼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五年前与那个有着金子般笑容的年轻王子相处的快乐时光一一闪现,他的笑脸,他的体贴,他带来的甜蜜,它们停在心灵的深处。随着绯闻的来临,渐渐沉至海底,化作微风,终于不肯再现。
    比起五年间所受的痛苦,它们显得那么遥远。甜蜜和痛苦是一张纸牌的两面,不肯忘记,而江临风就是那张纸牌。
    潘若黎的指责一句一句敲击着她脆弱的心,再也无法忍受。乔夕琼望望窗外的天空,澄静的蓝天一碧如洗,与他分手后,她的心再无那般单纯清爽,“潘老师,或许您有足够的理由来指责我,的确,我的不信任伤害了江临风,是我令他矫枉过正,从天平的一端直接走向另一端。可是,我又比他好多少呢?我是个平凡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家世并不显赫,但一直很幸福。后来遇到他,深觉上天如此眷顾,令我的幸福又多了一分。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因为他工作的关系,我们已经有两个月不见面了,对于他的行踪,报刊杂志的记者都比我知道得多。有一天晚上,我爸爸去上夜班,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撞到路边,当场死亡。妈妈承受不住打击,当天晚上便住进了医院。第二日清早,我从特护病房出来,听到医院的几个护士议论江临风的绯闻。爸爸去世,妈妈生病住院,二十一岁的我以为自己还有他,以为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可是,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那么清晰,那么刺目。潘老师,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办法给以他任何信任。因为,我已然绝望。”
    原本以为已经不再有泪水,原本以为已经不再伤心。只是,再一次提起,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滴滴晶莹,犹如断线的珍珠。
    这是潘若黎第一次见到乔夕琼的眼泪。他惊慌失措,本来是为江临风申明不平的,却扯出了整件事情的内幕。
    她的痛苦,她的无奈,激起了他的犯罪感。最初义正言辞的任何一条指责仿佛都站不住脚,生平第一次有理亏的感觉。
    “乔乔,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
    乔夕琼用手擦掉眼泪,用力咬了咬嘴唇,0“我先走了。”
    潘若黎立起,急忙说:“我送你。”
    “不用。谢谢你,潘老师。”乔夕琼临走的时候冲着他鞠了个躬,“再见。”
    潘若黎没有再坚持,目送她离开。挺直的背影,骄傲,却孤单。这个叫做乔夕琼的女子,怕是不会再理会他了吧?
    吹在冬天里的风带着几分寒气,拂上脸面,有丝丝的痛。
    乔夕琼抚了抚自己的脸,迎着寒风,一直向前走。
    方向是仁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