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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带关系》第十七章 孤军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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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岩这天连轴转地参加了四个会议,最重要的一个会是下午国务院八部门联合召开的环保工作电视电话专题会议。会议下接三十一个省、直辖市自治区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开设的分会场。姜松岩副省长作为Z省环境保护工作的主管领导,带领省相关部门负责人参加了会议。会上姜松岩汇报了Z省沿江低碳生态圈建设情况。

会后环境保护部一位副部长打电话告诉姜松岩,国务院认为Z省的做法不仅仅是对所辖长江段环境的简单治理,有示范和推广价值,部里也有在沿江全线打造低碳生态链的打算。他问姜松岩能不能在Z省再多做一些实践和尝试,譬如在加强环境保护法制建设的同时提高工作透明度。姜松岩说他有这方面的打算,如果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首肯,他会着手搞出一部《Z省的环境保护》白皮书。副部长说那就太好了,那将会是国内第一部省级环境保护白皮书。

这位也有过空降地方工作经历的副部长还与姜松岩聊了聊在地方上工作的经验,他说空降干部搞不好就成为孤军,即使没有当过兵的人也知道,打仗时是需要空中和地面火力支援,需要强有力的大后方,左右翼也不能受敌。孤军则首尾难以相顾,很容易吃败仗。副部长说,曾经的经历让他知道其中五味,他希望姜松岩在地方上一定要注意上下和周围的关系。

姜松岩想起来,翟中将也对他提到过“孤军”这句话,与副部长不同的是,翟中将直接认为姜松岩就是孤军。他告诉副部长,他在这边的情况还可以,Z省的班子很团结,大家对他的工作非常支持。随着工作的进一步开展,问题大概也是免不了的。

晚上姜松岩在机关餐厅就的餐,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特别愿意待在办公室里,很晚回家心里才踏实。工作任务繁重是一个方面,其他的原因也应该有,但他说不清楚自己。

九点钟的时候蔡未末来了一个电话,她要来电话都是在这个点儿,知道这时候差不多是姜松岩一般性工作完成但还没有休息的空隙。

蔡未末的工作又调整了,不再担任政法委书记,去泊州市开发区管委会当书记。照她说这是努力的结果。姜松岩当然知道她所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开玩笑让她什么时候替他努力努力。

问到她为什么不想干政法委书记,她说这个职务需要太多的严肃表情,而她最怕的就是严肃。这个理由姜松岩相信,她以前在电话里对此抱怨过。

苏迪南一家到泊州以后,蔡未末和姜松岩的通话更多了。苏迪南不一定是话题,更多的是蔡未末说自己的事,或者问到姜松岩Z省这边的情况。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的上下级关系已经很淡了,蔡未末有姜松岩办公室、个人手机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她慢慢地成为姜松岩可以聊工作也可以聊生活的女人,这种角色在他的生活里几乎是唯一的。

蔡未末与苏可可的关系也很好,她打姜松岩手机,他是在家里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很得体的几句话以后就请求苏可可将电话接一下。往往是苏可可接到电话后,他就被替代了。她们能够聊得很投机,好像什么都说得来。苏可可对蔡未末在弟弟苏迪南事情上的倾力相助非常感激,在她眼里蔡未末是个大好人,是姜松岩所有部下里最好的、最值得信赖的一位。

姜松岩从办公室出来,见送他回家的小武夹着一本书,瞅一眼想知道是什么书,小武将夹着的书拿到手上,不好意思地说是闲书,看着玩的。姜松岩要过来看了看,是作家王跃文的小说《苍黄》。

出了大院姜松岩对小武说:“《苍黄》是现在最红的官场小说吧?”小武点点头,说官场小说写得都很假,但王跃文的写得扎实、好看。

姜松岩说:“官场小说不是闲书,现在的畅销书是写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在看。”小武笑了。

姜松岩说:“可能我的说法还要修改一下,是想做小说里这种人的人在看。写白领的小说,真正的白领是不屑一顾的,看的是伪白领或者想做白领的人;写官场的也是这样,你说拿部写副省长的小说来给我看,我会感兴趣吗?”

小武说,官场小说只写到省部级,再往上就没有人敢写了。他还说要是有写省长的,可能也会有省长看,看看人家怎么玩弄权术的,或者怎么贪腐的,也有意思。

姜松岩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想起上次小武送他回家时说过,他与其他领导相比,生活是简单的。这时候正是问他的好机会。

小武没有想到姜松岩还记着他说过的这句话,略加思索说:“首长,您除了公务活动,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应酬、交际什么的。因为你的这种简单,我也就很清闲。”

姜松岩问他:“这样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小武说,好,也不好。

一听小武这么说,姜松岩就要他将不好的方面仔细说一下,不要有什么顾忌,就当做是闲聊。

小武说:“我们给领导做司机的最怕清闲,一闲头就疼,就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要想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领导。领导只要你开车,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要你做是可怕的事,说明你不被看重。我一起退役的战友到地方上给公安局长开车,只三四年就发达了,他就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为领导做,连领导上洗手间断卫生纸都送过。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先当上局办公室的科员,再副主任,再到车管所做所长,现在是交警大队的大队长。

“我以前在厅里开车没日没夜地忙。不说随领导下去有的一份好处和他们给我的什么,领导说要安我到省银监会安保处,就这个当儿‘被提拔’,给您开车来了。

“我不是说您耽搁了我,这是组织上的安排。是我请您关心着我,想着我。我也要进步,不想开一辈子车。我看到别人给领导开车有出息了,就着急。铁打的兵营流水的兵,哪一天您回北京,到中央去了,我不知道会被发落到什么地方去呢。”

都说十个司机九个油,这一个司机是姜松岩所配的司机当中最出格的一个,这番话等于向他摊牌——他需要被看重,他什么事情都可以为领导做,因为他要前途。让他畅所欲言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姜松岩只有告诉小武,他以前的司机可都是有前途的,在泊州的司机小李后来考上公务员,现在监察局当副局长,人家可不是利用闲暇时间看官场小说看出来的。说远一点儿,在平江时候的司机现在也是民政局优抚科的科长了。

回到家苏可可告诉姜松岩,儿子的那桩事已经处理好,全都退给了人家。她说得模糊是不想将腕表的事情说出来,那样就复杂了。

姜松岩说:“这就好,沙老太说了什么,有没有不高兴?”

苏可可想,姜松岩知道她是将钱和东西送到了沙家,当沙老太的面给了柯易平。看起来他料事如神,但他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赖了钱不给,还将腕表与人换了,更不会想到钱都是从她这儿,从家里出的吧?

苏可可说:“沙老太的话很少,但表态说不能让你为难。沙红霞也说柯易平这事做得不好。”

姜松岩倒不在乎沙红霞和柯易平的态度,他只关心沙老太。他说沙老太话少就是不高兴,十分生气的时候还发抖。没有刺激到她就好。

苏可可拍了拍包,说让柯易平打了收条。姜松岩没有要看,交代苏可可收好。说姜晓松下次回来的时候,他好好地就这件事与他谈谈。

苏可可说:“谁料到他们将钱送到孩子那里啊?真是阶级斗争新动向。”

还了钱以后最有怨气的应该是她,背着姜松岩她给儿子发了一则短信,再次统一口径,不能在他父亲面前说穿帮了。

2

席鸣一到省里来开两天会,他约姜松岩晚上吃饭,说要是没有时间的话喝茶也可以,有工作要汇报,也很想与他聊聊。

姜松岩爽快地答应席鸣一,吃饭、聊天都可以,就是范围不要大,人越少越好。还有,时间要由他来定。

席鸣一得寸进尺,说反正就他们两个人,还不如到姜松岩家里。他要送一件礼物,去家里更方便。

姜松岩迟疑了一下,说去家里倒也可以,只是不要带什么礼物。叶弘的事情刚处理完,听说送东西他就心有余悸。席鸣一说是小东西,一件不大的根雕,托人从越南买了带过来的。姜松岩想推掉,就说搁不下,他住的几间房加起来没有席鸣一的办公室大。席鸣一说根雕很小,也不值钱,就两百多人民币买的。这么一说,姜松岩才放心了。

通知苏可可准备一下时她慌了,什么地方不好吃饭,要到家里来干什么,不知哪一年在家请人吃饭的。

姜松岩让她就照上次沙老太做的那几样,不要做什么仿膳,来点儿货真价实的。苏可可笑了,说他想借来人做回饕餮大餐。

晚上七点席鸣一如约而至,送姜松岩的根雕用一张破破烂烂的报纸包着捧在手上。

“我这是能让人看到,我送姜省长的就是个木头玩意儿。”席鸣一边解释边揭开报纸亮出他的礼物,一尊连底座加起来不足60公分高,依树根纹理雕塑,外形敦实有力的奔马。

姜松岩看了连声夸好,说是匹鬃毛猎猎的好马。苏可可接过去要放书房里去,姜松岩让她就放在客厅,说好看着长精神。

坐下来后,姜松岩要苏可可先盛两碗米饭来给他们垫一下,然后再喝酒。他还记着上次在关港市对席鸣一说的,到云邑他家里可以好好地陪着喝。

席鸣一瞟了一眼放桌上的红酒问:“就喝这个啊?”

姜松岩说:“就这个,我在家里吃喝没得挑,今天因为你来,算法外开恩了。”

席鸣一笑了,说他的准备工作白做了,为了喝酒已经事先吃过一点儿。

姜松岩一个人吃米饭,端起饭碗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拿过一张报纸给席鸣一看。

席鸣一接过报纸没有看,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姜松岩。

姜松岩嘴里有米饭,嘟囔着说:“看过啊?”

席鸣一说:“看过了,我包东西的报纸就是。”

姜松岩说:“明天,你在会场上目标就大了,现在媒体主导注意力。”

席鸣一面前的报纸是一份著名的南方周报,在当天以罕见的通版篇幅刊登了一篇由四名记者采写的报道:

做事有方,升官无术

——关港市民谈“关港现象”和“席鸣一现象”

这篇文章以中央党校专家谈“关港现象”为切入点,由关港市民回顾席鸣一主政关港市以来发生的巨大变化,探讨“关港现象”,进而热议“席鸣一现象”。

从这篇文章可以看出,关港市的市民对曾经的市长,现在的市委书记还是非常满意的,因为关港市的巨大变化是发生在他任职的近十年之内。普通老百姓说不出席鸣一的改革举措有多好、施政能力有多强,也报不出连年居省内增长速度第一的GDP是什么样的一个数字,但他们细数了席鸣一给关港市带来的各种各样变化以后,也有朴素的看法,庆幸有一个在关港市待得时间长的好领导。撰写这篇文章的人,用一种老百姓庆幸自己市委书记在这里待的够长,为民谋利够多的角度,含蓄地切入了对于席鸣一久不提职的官场政治现象的探讨。

对于他们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政绩的领导久久得不到提拔,老百姓也有看法。有市民说,关港市现在什么都不比兄弟市差,就是这方面不尽人意,十多年了没有进省领导班子的,市委书记不动,下面也起不来。还有一个怪现象,省里调配的干部多,地方上得到提拔的少。

他们觉得席鸣一不被提拔就像一个好球员没能够上场打决赛一样,他们为他愤愤不平。

也有人认为席鸣一的现状与那年省人代会有人联名推举他为副省长候选人有关。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不奇怪,只要有人号召,关港市会有超一半的,五百万的人去推举他。

记者问到有些人,如果有一天席鸣一果真提拔了,被调走了,大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众口一词的是:“舍不得!”这是关港市很有特点的一句口语,“舍”不被念为卷舌音,而是重重地读出来。

更有人担心,新来的、或者提拔起来的市委书记不如席鸣一,对关港市的将来发展有影响。对于继任者来说,关港市现在的成就会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

……

席鸣一将面前的报纸折成四开,展开来后又折起来。姜松岩快快地扒下一小碗饭,搁下饭碗就端起酒杯。

席鸣一和姜松岩碰杯以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问有没有白酒。听姜松岩说家里没有白酒,就装着不相信的样子说:“副省长家里无白酒,真是惊天大笑话,怎么也会有人提两瓶上门来。”

姜松岩说:“现在谁还提个烟酒什么的上门啊?要送就是红包或者艺术品之类的。”他指了指席鸣一带来的根雕,笑了。

席鸣一也笑了,说自己已经入门了,东西送对了。他问端菜过来的苏可可家里有没有料酒,苏可可说有做菜用的二锅头。席鸣一说二锅头最好,有劲儿,一定要苏可可拿来给他。苏可可见状就要出去买一瓶白酒回来,席鸣一站起来劝阻。没办法,苏可可只得将厨房的二锅头拿来给他。

席鸣一不让姜松岩给他斟酒,自己给高脚杯倒满,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大口,指着面前的报纸说了起来。

“这,对我没什么好处。我知道!拿到报纸看时,我胆战心惊。

“怕什么?怕有人把关港市的问题说到位,揭我的短处。

“说到关港市局部发展不平衡的问题。这是我的心病,我在任上要解决的。那次省人代会以后,李盛文差点儿没选上,对我有意见是免不了的,利用他手上的权力插手关港市的许多事情,特别是对他老家宝川市的事情,到了斤斤计较的程度。谁都知道,他老人家要将宝川市打造成关港市的特区。在有些事情上我不是没有坚持,放手、直至听任不是意气用事的结果,是不得已而为之。省人代会以后有一段我非常难过的日子,孤军奋战的日子。”

大概是看到了姜松岩突然变化的表情,席鸣一停了下来,问姜松岩是不是觉得他是在诿过推职给自己找理由。

姜松岩摇了摇头,他是在听到席鸣一说到“孤军”的时候有了感触,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在他面前很有感触地说到这个词。当然,翟中将和副部长是针对他而说的。他告诉席鸣一,他不怎么认同“孤军”的说法。

“我们是为党和政府工作,我们党现在是执掌政权的、强大的,我们的队伍也不是身陷敌占区,敌人也不是日本鬼子或者国民党反动派。”

苏可可怕姜松岩的话让席鸣一坐不住,她感到他陪着客人大口喝酒后说话不像平时有弹性,变得有点儿生硬了。

她对席鸣一说:“我们家老姜这是调侃,在北京待过的人最容易沾上这个习惯。”

席鸣一并没有因此跳过宝川市的话题,他说宝川市的现状让他很后悔,他已经调整了工作思路。

“对宝川市这几年我是有私心的,也就只对你说说。除了我去向省领导检讨,没有人好追究我的责任。

“说到我的话题,考察到我,大概都绕不过推举风波,我没有做投机者,没有在人代会上搞名堂,在这件事上我对得起选民,无愧于我的代表资格,也无愧于我的党员身份。

“事后我想,要是政情允许竞选,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去竞争。那样的话,我不至于输得不明不白。

“我还是挺住了,在关港市这个舞台上,我的努力使黯淡的政治前途有了些许的亮色。我是希望组织上看到我的努力的,非常希望。这张报纸上有关港市老百姓对我的评价,我也想组织上对我工作有肯定和评价,这比提升我职务还重要。”

姜松岩说:“我知道有一种说法,说提升问题是个人从政的重要问题。越重要的问题,越不是台面上解读的。提升了,对你的评价都是可信的。不提升给你的理由也会很多,但决不是代表组织上的那个人对你所说的理由。明说和说白了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不明白。”

“你这是说的大实话!”席鸣一将大半杯酒像喝水一样喝掉,看着姜松岩,希望他说下去。

“你一定要相信组织,四中全会决定上讲,‘要让想干事者有机会,想干事者有舞台,不让老实人吃亏,不让投机钻营者得利。’”

“你在鼓励我。”席鸣一意识到了。

姜松岩诚恳地说,“我也就是赶上了,有这么一个机会,到了目前这个岗位上。”他还想说,关港市的出色让席鸣一的个性有了光彩,关港市是个非常有发展潜力的城市。但这些都多余了,面前的报纸上说了,关港市的老百姓说了,那是席鸣一的口碑。

席鸣一告诉姜松岩一件事,他是干部子弟,父亲曾任南方某直辖市的市委书记。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他干部子女这件事了,但当时是有的。在他刚到关港市当代市长的时候,因为这种身份人代会上差点儿没有通过。

“我到关港市以前已经在云邑市下面的一个区做了两年区长,我到关港市工作父亲可能对谁打过招呼。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解放战争时在这里打过仗,对当地的老百姓说过会来建设这里。我也算子承父业,像我这种情况来Z省的不是一个,调北京的省委陶书记也是这种原因从山东过来的。”

不知不觉席鸣一已经将七八两二锅头喝得一点儿不剩,苏可可给他端过来一杯刚沏的茶。姜松岩将话接了过来,他说前段时间关港市的化工企业关停并转七十多家,主要的集中在宝川市。减排的目的达到了,下面更难的是增效;要让这些企业起死回生,有很多工作要做。省政府在环境治理方面有一些政策补贴,有一些项目准备金;宝川市要钱的报告雪片一样飞来,宝鼎集团的叶弘甚至还做了点儿小动作。这些款子要给好、用好,对于困难大的企业要帮要扶,对于曾经严重危害环境的企业,像宝鼎集团那样的,在依法处理了以后,要一视同仁地给以帮助。他希望席鸣一有机会的时候找叶弘谈谈。

席鸣一说他下面在宝川市有两个动作:一是请进来,邀请一批院校、科研所的专家教授到企业去把脉,由专家教授根据看到的企业情况开方子、出主意,找出路;二是走出去,带这些企业的负责人到长三角、珠三角地区进行考察,在招商引资的时候着力推介这些企业,为他们牵线搭桥。

姜松岩说这就好,沿江低碳生态圈是一个形式,真正圈起来的、建设的应该是环保发展理念。

送席鸣一出门的时候姜松岩说:“我手上的很多工作可能都会从关港市做起,因为关港市的龙头地位,也因为我请你喝过酒、收过你的东西了。”

席鸣一警觉地问,都是些什么事情,能不能透一点儿给他?

姜松岩告诉他,省国土厅将就违规用地情况约谈几个市的市长,他不主持,但会旁听。关港市可能是第一个。

“柿子捡软的捏呀?”席鸣一带有些不满说。

“我了解情况,你的柿子是硬的,但有软的部位。”姜松岩说完笑了。

3

席鸣一走后,苏可可顾不上收拾桌子,拿起那张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了她轻叹了一口气,说这篇文章一定会被人认为是软广告,是在借别人的口表达席鸣一的一些诉求。

姜松岩问苏可可这话怎么讲?苏可可说姜松岩不会没有感觉,这篇文章对席鸣一其实是没有好处的,这样的内容要是组织上安排撰写的,或者是发表在大的党报上,那另当别论。

她说:“我要是站在某些人的角度看,他这是搞个人宣传,为自己的境况鸣不平。关港市城市形象宣传搞得很出奇,我早就听人说过。他们在央视都打过广告,我们在高速路上公路上,一进Z省撞眼睛的就是关港市的路牌广告。席书记要是借媒介这个渠道搞点儿动作不是没有可能。”

姜松岩说没有那么复杂,城市形象宣传是城市管理者的重要工作,利在提升城市的知名度,对旅游、招商引资都有好处。

苏可可问到他,有没有看出席鸣一要与他见面,想单独聊聊的目的?

姜松岩说想单独交谈的想法他也有,要是不想的话,见面都可以推掉,更不要说请到家里来吃饭。

“你说这张报纸出来席鸣一有没有压力?”不等姜松岩回答,苏可可说,“有!他希望宣传自己,就怕到最后也要考虑到副作用,否则他为什么要到你面前说说这件事?”

见姜松岩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接着说下去,“他觉得你们惺惺相惜!由于过去的事情,他觉得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中间没有能够说这方面事情的人,你是可以说的。或许他还想你做他往上面的传话筒。”

“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姜松岩面有愠色地问。

苏可可说:“因为我闲,因为我是副省长……家属。”

她是想说因为她是副省长太太的,低调了一下。稍停顿了,她说:“我觉得我要多关心一些事情,替你想到一些事情。”

姜松岩站到餐桌前,缓和了语气说:“你现在做得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一桌子菜,味道好极了。我再也不会说沙老太的饭好吃了。”

苏可可看到他动手收拾桌子,用手挡开他,说没有他的事。他乐得轻闲,进了书房。

待厨房和卫生间里都没有动静,客厅里也没有电视的声音时,姜松岩从书房出来,到卫生间洗漱了准备休息。

苏可可还没有睡,在就着床头灯看报纸,是当天的《云邑日报》。姜松岩不喜欢苏可可在床上看书的习惯,见她现在除了看书又多了看报纸,就叮嘱她看完以后去洗手。

苏可可马上就丢下了报纸去洗手,回来时对姜松岩说:“你说席鸣一……”

姜松岩打断她:“不说席鸣一,还不想睡的话我们说点儿其他的。”

苏可可不满地说:“你以为我想说席鸣一呀,他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要说你。”姜松岩问要说他什么?

苏可可说:“席鸣一说他在孤军奋战,你对人家说什么大话啊?每个人都有他的难处,他还能够认识到自己。可你,你就不觉得在这里也是孤军奋战?你说,像你这样的空降干部在Z省,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不是孤军是什么?”

姜松岩没有理会她,她带怨气地说:“你要定位好自己,做这么个扛旗打伞的副省长,干出什么大成就来都是人家省长和书记的……”

姜松岩脸气得煞白:“你怎么这么说话?”这是他第四次听见“孤军”了,他已经敏感得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这是好话,我是提醒你身处的环境。你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孤军身份,我了解你的性格,即使觉得自己是孤军也会去奋战。这是危险的,会头破血流的。孤军最好的出路是化敌为友,减少自己的孤立。”

“哈哈哈……”姜松岩笑了起来,“你是要我做投降派,去作为同类项被人合并啊。”

姜松岩以非常严肃的口吻告诉苏可可,他的处境没有这么复杂和严峻,不要杞人忧天,更不要以世俗的甚至厚黑的观念来影响他。

“我服务的是Z省人民政府,有中国共产党Z省省委的领导。”

苏可可十分不满地说:“你不要对我义正词严,我是你老婆。只有我,没有其他人能够这样对你掏心挖肺地说这些……”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棒喝,真是醍醐灌顶啊!感谢你,称职的副省长家属。”

姜松岩还是他的原则,不与苏可可激辩。他说:“也不要说我了,我们说说你妹妹苏怡怡吧?”

“苏怡怡怎么了?”苏可可对他搬出这样的话题有点儿不解。

姜松岩刚才在书房上网查看他私人邮箱邮件时,有一封苏迪南的信,说二姐苏怡怡离婚了。照苏可可的口气,她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

苏可可听姜松岩说了苏迪南来信的内容,没有对妹妹离婚表示看法,倒是对弟弟将这件事告诉姐夫而不告诉她生气。

“苏怡怡不敢对我说也就算了,苏迪南知道了也不对我说。这个势利小人,得知消息竟然先告诉你。”

生了一会儿闷气她又说:“看来,好多事情我非过问不可了。”

回过头来看姜松岩,他已经睡熟的样子。

姜松岩没有睡着,他闭上眼睛假寐是想安静下来。收到的邮件有两封,夏霓也来信了,说的也是离婚的事。她和赵鹏程也已经协议离婚,决定离开平江。

一个晚上得知两个人离婚的消息,而这两个人和他的家庭生活和情感是有联系的,让他不得不想一下如何对待这两件事。

苏可可尽管对妹妹的离婚没有说什么,但她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是说起来,就怕要说到天亮。

夏霓本来说不离婚的,现在这么突然地离婚,为什么呢?

苏怡怡是因为婚外恋,为了那位麻醉师离婚;夏霓呢,她会不会有相同的原因?毕竟她是个出众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