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兴奋热烈的心情,杜月笙在晋见总司令以后,笑容满面的回到中央饭店,他不曾想到,他的学生子黄振东,果然就出乖露丑,丢人现世,当天闹了大笑话。
迈进中央饭店大门,就发现茶房的神情有异,对他欲语又止,神情彷佛十分懊恼。杜月笙心知一定是出了甚么事情。心惴惴的回到自己房里,先把马阿五喊来一问,马阿五嗫嗫嚅嚅,格格不吐,想讲,又碍于情面讲不出。于是乎杜月笙气冲牛斗,勃然大怒,他大踏步的跑出去,沿着他带来的人住处,人也不喊,门都不敲,一扇扇房门猛力推门,他亲自去查房间。
查到黄振东的那间房,门一推,黄振东魂飞天外,因为它也不曾想到,杜先生会在这时突然的闯了进来。当时他正在色授魂与,尽情享受,他坐在一张沙发上,小茶ㄦ上有酒有菜,一看见杜月笙的满面怒容,他吓得索索发抖,脸孔雪白,却是一时没法急速起立,──为他正有女在怀。
「岂有此理!」杜月笙怒不可遏,一声厉喝:
「你把中央饭店当成了甚么地方?居然大胆妄为,在这里叫起堂差来啦!」
黄振东吓慌了,把他怀里的那名妓女,猛力一推,自己挣扎着站起,牙齿抖战,眼泪直流,他一声声的在苦苦哀求:
「先生!先生……」
「你不配喊我先生!」杜月笙气极,他也在混身哆嗦,「我请你立刻收拾行李,离开中央饭店,今天夜车回上海去!」
黄振东又急又怕,六神无主,连连的向他作了揖:
「先生!先生……」
「听到没有?不许你喊我先生!」杜月笙顿足一吼:「你递的那份帖子,我自会寻出来还你!」
说完,他一个转身,大步离去。万墨林、马阿五紧紧相随,又回他自己的房间,遶室急走,余怒未熄,一叠声的叫万墨林,喊马阿五,去看看黄振东搬走了没有。直到万墨林回报他确已离去,杜月笙这才颓然的往床沿一坐。
黄振东搬掉,事情还没有了,杜月笙又责怪万马二人,眼看着黄振东如此荒唐,为甚么不加以劝阻?他很生气的查问经过详情。
马阿五直淌话直说:杜月笙一走,黄振东就疯疯癫癫,邀大家到他的房间,说是他要订一桌酒席请客,还要叫南京顶有名的姑娘出堂差。这时候大家不但拒绝他,而且疾言厉色众口一词的施以警告:杜先生从上海关照到南京,这一趟旅行非比寻常,应该安分守己,特别庄重,以免闹出笑话,惹人批评!当时有人责备黄振东说:
「你简直是羊尾巴盖不住屁股,异想天开,想在中央饭店叫起堂差来了!」
然而黄振东不但不听,反而吵吵闹闹,他说旣出来了就该白相白相,否则千方百计跑这一趟南京做甚么?他讥笑众家弟兄没有胆量,杜先生随便说句话,就当了玉皇大帝的圣旨──「你们不敢,我偏要来!」
闹到这一步,大家晓得黄振东的戆大脾气发了,只怕他越闹越凶,大呼小叫,乱说一通,被外人听了也是不象话。一商议,只好退出他的房间,让他一个人关起房门胡闹去
黄振东还很有办法,他问茶房要了酒菜,又要叫堂差。茶房说中央饭店有上面的规定,不作兴来这个。黄振东便说你不肯叫我自己来,茶房说自己叫也不可以。黄振东说去去去,于是把茶房轰出门外。
然后他打电话出去,叫人秦淮河边一家书庽的一位名妓茶房又来干涉,黄振东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还在理直气壮的说:
「她是我的太太,女朋友,姘头!你们管得着吗?」
于是,茶房也拿他没法,大不开心的走了。方才杜月笙回来,他正想告黄振东一状哩
「坍台!」杜月笙狠狠的一跺脚说:「果然被他坍台坍到首都来了。」
回上海,杜月笙对于黄振东的失态,始终耿耿于怀,他剑及履及,迫不及待,随卽命人送还黄振东的那份学生帖子。
黄振东的父亲晓得了这件事,又见杜月笙退回黄振东递的帖子,他又急又恼,心里发慌,饱责了黄振东一顿,再请人到杜月笙那边去求情。杜月笙嫌恶黄振东的荒唐,忘不了从中央饭店传出去的笑柄,对于任何人的说项,一概予以拒绝。
黄振东的父亲深感事态严重,满心愧怍不安,他怀着赎罪补过的心情,买下一艘游艇船舱分上下两层,上层有大餐间。和两间卧室,下层则两排六个房间。他托人将这艘游艇送给杜月笙。杜月笙听说以后啼笑皆非,几次三番原封退回,黄振东的父亲只是不肯收回,这艘游艇就这么停泊在十六铺码头。过了很久,有人说是新船弃置过久会要锈成烂铁,杜月笙方始启用,同时给它题名「月宝」号,这便是杜氏「海军」,包括月宝、欢迎、波涛三艘游艇里的第一艘之由来。
时日一久,振东又装痴装聋,不时上华格臬路杜公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