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机送我们飞向酒泉发射中心的是总装备部政委迟万春上将。
在飞机前舱,迟政委让我坐在迎面的位置上,他自己却坐背向机头的座位。我一看,觉得这样不合适,起身要和他换过来。迟政委摆手让我坐好:“不要动、不要动,现在一切工作都以航天员为中心,我是全程陪同你们的。”
在约三个小时的航程中,我和首长聊了一路。
迟政委告诉我,中央正举行十六届三中全会,为了保证“神五”任务如期进行,中央特许本次载人航天工程总指挥李继耐缺席会议。而今天,又同意身为中央委员的他请假,专程陪同我们前往发射场。
迟政委还说起他 8 月份参加国际会议时的所见所闻。国际宇航协会主席在报告中说:“目前世界上可以独立发射飞船的国家有两个半……”其中的半个,指的就是中国。当时,迟政委在会上的发言中明确表示:……用不了多长时间,那半个可以加上了,中国将是第三个可以独立发射飞船的国家。
我对迟政委说:“我们全体航天员心情都很迫切,也都具备完成载人航天飞行任务的能力,都盼着能去亲自完成这个光荣任务。这次飞行,无论谁去,都能代表全体航天员完成使命。”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三人排成三角队形,由我向已经等候在那里的中央军委委员、总装备部部长、工程总指挥李继耐上将报告:“总指挥同志,首飞航天员梯队奉命来到发射场执行任务,向您报告!”
“同志们辛苦了。祝你们在发射场任务准备期间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精神愉快。”李继耐总指挥和我们一一握手,带我们走进航天员公寓“问天阁”。
这座“问天阁”是黑白相间的两层徽式小楼,取意于中国古代诗人屈原的名篇《天问》,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对苍茫天空的浩叹与向往,将由我们变成现实了。在这样一种意味深长的遐想和临战的严肃之中,我们按既定程序每天训练和体检,从精神和身体上都处于整装待命的状态。
10 月 14 日 15 时,首飞名单即将宣布,我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隔离,晚上有可能无法和家里联系了,于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当时父亲和母亲都在,但除了问问他们身体之外,我没多说什么,怕两位老人情绪有波动。我在电话里跟妻子说了一声:“执行任务的情况没什么变化……”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谁是首飞航天员一直没有宣布,但正如我在电话中所说,我的基本判断仍然是:没有变化。
进入中心之后,我们三人拿到了飞行任务材料,我发现,三人的材料内容有细微的差别。我的那份更加细致,针对性更强,包括代码、密码、应急号码,一应俱全。
14 日 17 时,在“问天阁”举行了“中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任务航天员与记者见面会”,我们三人以“首飞梯队”集体亮相。
新华社的记者问道:“你们中的一人将成为叩访太空的第一位中国人。此时此刻,你们最想对祖国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最想对家人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我当时回答:“我在这里想对祖国说,感谢祖国和人民对我的培养和信任。我一定不辜负祖国和人民的重托。我也想对我的家人说,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请你们放心,我们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有信心和能力圆满完成这次任务。”
《解放军报》的记者问道:“你们三位都是我军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现在是我国第一代航天员。作为共和国军人,在即将出征太空的时候,你们认为军旅生涯对这次特殊的飞行任务有何帮助?你们最想对三军将士说些什么?”
我回答说:“作为一名航天员,我首先是一名共和国的军人。在任务中,我会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战胜一切困难,坚决完成任务。同时感谢全军战友对我们的鼓励、关心和厚爱,也请他们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为军旗添彩。”
在回答提问时,我说了“我”,同时也说了“我们”。我相信很多人此时都在猜想,我们三个人当中谁会首飞?
实际上,在这个时候,首飞航天员已经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