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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春秋》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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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啸群头脑中“嗡”的一声,灵明定力荡然无存,只得猿臂双张,把这团软玉温香抱在怀内。

  这时,他蓦然想起那位相士陈铁口来,想起陈铁口断定自己煞犯桃花,并想起陈铁口叮嘱自己的“远避红花,谨防白水”八字:

  身穿粉红儒衫的华冰,既系女子装扮,岂不是“红花”?而“四足蓝蜃”所喷毒汁,也恰好是“白水”。

  既然缘系前定,葛啸群遂也只好把一切归诸命运,不再拼命矜持,听其自然发展。

  这一自然发展,遂使古洞秘穴之中,充满了妾意郎情的无边春色。

  巫山雨露浓于酒,醉得英雄入梦乡。

  等到葛啸群睡得神充气足,从酣然一梦之中醒了过来,时光已不知溜走了多少?古洞内一片沉寂。

  他想起自己这段荒唐遭遇,不禁对华冰感激到了万分,也歉疚到了万分,俊脸通红地,颤声叫道:“华……妹……”

  远近回音如潮,但其中却没有华冰那种宛若银钤迸响,珠落玉盘的娇脆语音。

  葛啸群大惊失色,急忙跳起身来,目光四扫之下,颇有所见。

  首先入目的,是两大滩黄色脓血。

  这两滩脓血,无疑便是那两只中了“赤芒化血刀”的四足蓝蜃所化。

  其次便见石上铸了一首七言绝句,这首诗儿,语意缠绵,显然是华冰所留,她写的是:“爱煞英雄绝世才,不辞孕毒苦怀胎。

  苗疆嚼尽相思味,但盼郎君早日来。”

  葛啸群原是性情中人,他看了华冰所留诗句之后,体会出她的幽怨心情,不禁胸怀激动,鼻中一酸,垂落了两行英雄珠泪。

  诗句之旁,还留有两件武林至宝,

  一件是“五刀派”之中的“赤芒化血刀”。

  另一件便是那粒功能克制各种毒物的“押忽大珠”。

  在两件武林至宝之旁,华冰又留有―些字迹,她写的是:“今日之缘,殆系天字,妾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君亦无需为此有所歉疚,妾腹孕毒胎,苗疆待产,期内难于武林争雄,故将‘赤芒化血刀’及‘押忽大珠’留赠,供君游侠江湖,防身祛毒之用,妾无他愿,惟望临盆之际,君能在妾身旁,倘所产系人,互相抚育,倘所产系怪,则应由君亲手诛却,前蹭指环,切勿遗失,入苗疆后,必有大用,妾真姓名,暂不相告,但君之足迹,进入野人山时,或可恍然悟也。”

  这些话儿之内,虽无甚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但却流露出华冰对葛啸群一片深情,直看得这位初涉情场,新逃大劫的少年英侠,怅然呆立,心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奇异滋味。

  葛啸群第一个念头是恨不能立即赶赴苗疆野人山与华冰相见,向她致谢献身救命之恩,并向她表示自己决不始乱终弃,从此两心如一,永世不分,设法禀知双方尊长,光明正大地,结为连理。

  第二个念头则是“华冰”二字,竟系化名,她的真实身份,何不及早明言?使自己与她有了合体之亲,却尚不知对方的姓名来历,岂非天大笑话?

  葛啸群拾起“赤芒化血刀”及“押忽大珠”,便在这两种念头不断盘绕之下,茫茫然地走出水洞。

  这水洞出口,本在南天门附近,葛啸群因心中烦郁颇甚,遂信步上到南天门绝顶,准备纵日苍茫,借着壮景奇观,使胸头略为舒畅舒畅,再作冷静打算。

  他临风振袂,长啸三声,果然觉得烦郁稍除,舒畅不少。

  葛啸群静摄心神,想来想去,终仍觉得自己绝不能辜负华冰,必需对古洞秘穴中的荒唐行为负责,道剑眉双扬,自言自语叫道:“我绝不规避,我要负责,我要立赴苗疆。”

  谁知他语音才落,忽听得身后数丈以外,有人哈哈大笑说道:“葛相公,你才到东鲁,怎的又要立赴苗疆?这等仆仆风尘,岂不是辛苦了?”

  葛啸群听这语音甚熟,不禁好生诧异地,回头看去。

  只是身后五六丈外部的一块大石上,有两人对坐饮酒,显然对方早来,只因自己心中有事,神思惘然,才未曾发觉而已。

  这两人,一个是神采飘逸,貌相英挺,年龄与自己差不许多的青少年,另一个则是位曾替自己直言论相,判断有“桃花煞”烦恼的相士陈铁口。

  葛啸群因陈铁口所说“桃花煞”及“远避红花,谨防白水”等语均极灵验,自然对这位东鲁相士,钦佩异常,忙自一抱双拳,含笑说道:“想不到在这泰山之上,居然两遇先生,真是幸会。”

  陈铁口尚未答话,那位青衣少年却已含笑说道:“葛兄,你既有‘幸会’之语,何不与我弟兄,在这南天门上,以酒订交,彼此畅饮几杯?”

  葛啸群正感寂寞,何况又对这倜傥英俊的青衣少年,颇有惺惺相惜之意,遂含笑点头,缓步走过。

  石上放着一大葫芦美酒及几味薰腊酒菜,除了青衣少年及陈铁口面前各有一杯美酒之外,还有一只空杯,似是替自己早有准备。

  葛啸群目光一注,不禁微愕,那青衣少年,便自会意笑道:“葛兄不必惊奇,我陈二哥占卜之灵,独步天下,我们在山村沽酒之际,陈二哥偶坠金钱,现在客星卦相,认为或许会结识嘉宾,遂叫我多准备一只酒杯,谁知如今果然应验有了用了。”

  葛啸群看出对方的神情气宇,委实超迈常流,绝非俗子,遂蓦然想起了“仙掌昆仑”蓝太岳所告知自己的几位武林奇客。

  他念头一动,便向那青衣少年抱拳笑道:“葛啸群冒昧请教,仁兄可是姓诸?”

  青衣少年“咦”了一声,向陈铁口扬眉笑道:“二哥,你虽具相当神通,却是卜而后知,这位葛兄则不卜先知,似乎又比你强一些了。”

  陈铁口闻言,一阵哈哈大笑。

  葛啸群却借花献佛,取起酒葫芦来,替他把面前酒杯倒满。

  陈铁口笑声一收,讶然问道:“葛相公,你此举却是何意?世上只有主人敬客,哪有客敬主人之理?”

  葛啸群剑眉双挑,朗声笑道:“谁是主人谁是客?相交意气总如云,葛啸群不避借花献佛之嫌,先敬陈兄一杯,便表示对你的神奇卜相之术,深深敬佩。”

  青衣少年目光电闪,哈哈大笑说道:“好个‘谁是主人谁是客?相交意气总如云’,小弟愿为葛兄这两句壮语,干一大怀。”

  话完,果把面前酒杯举起,一倾而尽。

  陈铁口也目注葛啸群,微笑说道:“葛老弟,你既然叫我陈兄,我也就脱俗一些,不再称你为葛相公了。”

  葛啸群点头笑道:“老弟二字,比那‘相公’之称,听起来舒服多了,葛啸群一向认为江湖人物的可贵之处,便在于有一种豪爽可爰的江湖本色。”

  青衣少年狂笑说道:“葛兄豪情高致,妙语如珠,‘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小弟又要为你这‘江湖本色’四字,干上一杯。”

  陈铁口眉头微皱,目注青衣少年,失笑说道:“三弟莫要只管借词喝酒,彼此既已订交,我们先应该自己把自己向葛老弟介绍一下。”

  葛啸群连连摇手,接口笑道:“不必,不必,倘若葛啸群所料不错,则两位仁兄来历,业已不必介绍,你们定是‘北海三怪’之二,‘北海神相’陈靖宇及‘北海神医’诸轶凡了。”

  陈靖宇目光微转,向葛啸群怪笑问道:“葛老弟,你左一句‘神相’右一句‘神奇卜相之术’,好像对我这点小玩意,颇为重视,莫非我为你所作‘桃花煞’之浯,及‘远避红花,谨防白水’八字,业已应验了么?”

  葛啸群俊脸通红,剑眉深蹙,愧然长叹答道:“岂但业已应验,并可能把葛啸群整个一生,都毁在陈兄所说的‘白水红花’之下。”

  诸轶凡听得双眉略扬,向葛啸群缓缓问道:“葛兄,交浅可否言深?”

  葛啸群体会出这位“北海神医”话意,遂点头叹道:“江湖人物,只要气味相投,惺惺相惜,则一面之交,何异于多年深契?葛啸群愿把这段荒唐遭遇,向两位仁兄直陈,以求明教。”

  说完,便把巧遇华冰及井天坪水洞中荒唐艳梦,向陈靖宇、诸轶凡二人详述一遍,但却隐去自己将“无字天书”重又投入鹅毛沉底的寒潭深漩一节。

  诸轶凡听完葛啸群所说,便自摇头笑道:“葛兄,我觉得你根本无需为了此事烦恼,因男儿终必成家,那华冰姑娘,容貌武功,两称绝代,正是一般人魂梦难求的理想伴侣,葛兄只要莫再负心别恋,则井天坪水洞中的一段旖旎风光,便等于是与你未来爱妻,举行一次先行交易而已,这种行为,虽与世俗礼教略悖,但因身中邪毒,人属迷神,也就对于良知道德方面,无所歉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