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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衣的作文课:走春》7 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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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所有人中,大概没有人身上的伤疤比我还多的,孩提时留下的疤痕就不用说了,连上了年纪还不时挂彩,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但谁叫我是个摔跤大王,这可是父亲为我取的绰号,大概是为了不辜负这名号,所以至今我仍三不五时地常跌倒,这又要怪我住在山林,院子高低起伏没有一块平坦,有时急着要排解猫猫狗狗的纠纷,跑快一些便脚底打结摔个人仰马翻,一次跌在止草砖上,膝盖磕出个“Y”字形,好似乳牛被人在身上烙下一个永久的记号。最近则因为收养了一窝小猫,它们不仅把我当猫妈妈看待,还把我当树爬,我的腿上因此满是爪痕,害得我溽暑也不敢穿短裙。

小时候,就不一样了,疤痕不仅不需要遮遮掩掩,甚至还可以拿来炫耀呢!记得那时候在外面玩,逢着午后雷阵雨,我们一群小萝卜头就会靠着墙、坐在走廊上等雨停,有时无聊得发慌,就会比谁身上的疤多,手脚上看得到的比不过瘾,连衣服都掀开来比,有的男生还把裤子拉下来露出一节屁股,好证明他说的那道疤痕确实存在。

朱老师的臀部倒没什么疤痕,但手上脚上的伤就数不清了,尤其是四年级学骑脚踏车那段时间,有一半的疤就是摔车摔出来的。我们小时候没有小孩车,都是趁爸爸出门上班,偷偷地把那可载货的大人脚踏车,牵到大马路上跌跌撞撞学会的,这车又重又高,坐在上头脚丫根本踏不到地,有时靠着同伴在后头扶着,险险地跨上去,歪歪扭扭没骑几步就硬生生地摔了下来,摔久了抓到诀窍可以骑得比较远了,这时问题又来了,因为还不会下车,只好把速度放慢,慢到快停了,再次靠摔的下得车来,如此学骑车,不遍体鳞伤才怪。

但真正受伤严重到会留下疤痕的,反而是后来已学会骑车艺高胆大造成的,有一回在外公家,借了一位叔叔的车到外头兜风,正对着外公家大门是一条又直又宽的路,我骑着骑着便不老实起来,心想这路闭着眼都能骑,于是我便真的合上眼往前骑,正想差不多该到大门口了吧!未料一睁开眼,前头堵着一面墙,还来不及反应,连车带人的便直接撞了上去,龙头歪了,脚也瘸了,只差没在红砖墙上留下个人形标记。

那时只顾着车有没有撞坏,无暇管腿上的伤口如何,不想几天后小腿胫撞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又过了几天伤口结痂的周围变得红肿发热,至此我仍不以为意,继续地追赶跑跳玩得不亦乐乎,是后来从那伤口不时冒出一股一股暗红色的血,老师看到了才提醒我该去医院治疗了。

我还记得妈妈带着我到大医院求诊时,那外科医生说的话:“你最好拖到明天再来,直接把腿锯了就可以了。”妈妈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我从小受伤不舒服是从不会向大人诉苦的,一来怕大人担心,二来怕讨一顿骂,这次就因为这缘故,险险被截肢。后来医生为我上了麻药,清疮清出一大堆坏死的脓血,后来又持续了好几次治疗,才把我的腿给保住了,但也因此在左小腿上留下一道疤痕,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小孩子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大人说,不然延误就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除了这道像五元铜板的疤痕,朱老师的手上还有削铅笔时被小刀划出的痕迹。那次是新买了一把锐利的小刀,等不及下课,便在课堂上试用了起来,又怕被老师发现,只好把手藏在桌子下削铅笔,一个不留神,小刀便把大拇哥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连指甲也削成两半,鲜血自然是不停地冒了出来,我自己也知道闯了大祸,一声不敢吭地握住受伤的手指,只期盼它快快止血,后来是坐在旁边的女生发现了,花容失色地高喊:“朱天衣流血了。”这才被老师领到保健室,给裹了好大一圈纱布,才回教室继续上课,那时才二年级的我,在老师眼里应该也是个头疼人物吧!

在我的右手掌上也有被老虎、猴子咬过的齿印,会留下这些疤痕,都怪我见到什么动物都想摸、都想打交道的天性使然,连老虎都敢摸的我,那台湾猕猴更是没在怕的。那次是因为看到一只被人用链子拴养的小猴子,甚是可怜,忍不住向前和它说说话,看它并无敌意,便伸出友谊的手让它嗅闻,原以为它也会友善地和我握握手,不想它抓起我的手就往嘴里塞,那痛呀!就像被门夹到一般,它一边咬还一边看着我的反应,若当时我有任何戏剧化的表情,肯定会让它兴奋地更抓狂,因此即便痛到骨髓了,我仍面无表情地瞪着它,后来约莫它也觉得没啥趣味便放了我一马,手抽回来后,发现上面清楚留着整排齿印,瘀青了好一段时日才消肿,所以不熟识的动物,可千万别靠近,即便看起来温驯,却未必没有危险存在呀!

那么你呢?是不是也有很多属于你自己的受伤故事?也许你可以先检视一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一些平日忽略的疤痕,而在它们的背后,是否存在着遗忘已久的往事?它是一段恐怖的记忆吗?或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童年往事,当然它也可能会让你忆起某一个人,是他不小心造成你伤害的吗?或者因为这次的受伤,让你深深体会到某个人对你的关爱。

像朱老师至今都还记得那次小腿受伤,从医院出来,刚手术后的我有些不良于行,妈妈便背着我走过地下道至对岸搭出租车,身材矮胖的她走得好喘,趴在妈妈身上的我为此自责不已,我暗暗发誓,再也不让妈妈那么辛苦了,之后,我虽然做不到不再受伤,但至少我可以不再延误病情,让她担惊受怕了。这也是写“伤疤”这主题时,可能触碰到的亲子情深呀!

给父母的小叮咛

只要孩子会自主行动、会玩耍了,就很难避免受伤的发生,轻微地揉一揉擦擦药就过去了,严重些的难免就会留下疤痕,这些疤都是父母心头的痛,对孩子来说也是一道道不可磨灭的记忆,当然事过境迁后,我们可以比较轻松的心情看待这些往事,就当是孩子成长过程中必经之路吧!

当我们细数身上那一道道疤痕时,会发现每一道伤口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有的是玩耍时造成的,有的是不小心造成的,受伤的当下,除了疼痛,应该还有着惊吓,那一刻心底复杂的情绪便很值得书写,而四周的人反应又是如何,这时亲情友情便成了抚慰脆弱心灵的一帖良药,鼓励孩子在回忆伤痛之余,也把那流动于亲子友伴间的真情,徐徐地描绘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