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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书名无法描述本书内容》13 生命之树上的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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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拉伸肌肉和拓展思维是一个道理,要慢慢来才不会抻到自己。前面我们讨论了很多关于圣诞老人存不存在的问题,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就是一个给思维做拉伸运动的过程。我们有没有可能重新把童话捡起来呢?那些仪式和幻想能够带给我们愉悦感吗?我们能在生命的尽头找到存在的意义吗?

对于现实和人类思维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任何一刀切的理论都是错的。如果现实真像逻辑学家想的那样,那你确实能一招吃遍天下。但如果现实是我想的这样,我可没办法给你一套通用的理论。我能做的只是告诉你这些理论是怎样影响我的生活的。既然看了书,你就要根据自己的生活做出选择。我能帮你一小下,因为书看到这儿,某种程度上我已经成了你的一部分了。你好啊!

就像之前所说的,我哥哥在我出生前死于唐氏综合征,所以从小到大,家里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大家都认为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没有明说,所以想要反驳就更难了。我们既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圣诞老人。我曾经特别怕死,而且总是孤孤单单的,有时候又觉得无所事事特别平和舒服。和幽闭恐惧症正相反,我猜可能我得了幽闭症。我喜欢藏进又黑又深的衣橱,把自己埋在冬天穿的大衣里,这时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现在我长大了,回头再来讲这些可能对从前的我不太公平:我能告诉你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但从前的我没法告诉你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从前的他造就了今天的我,我能理解他,也为当年的疑问找到了许多答案,不过估计他还是觉得我在加利福尼亚温暖的阳光里堕落了吧。某些时候成年人会将未成年人视为洪水猛兽,当然这种情感是相互的。对狼人来说,人类也是怪物——这些家伙居然在月圆的时候都不变身(对狼人来说,人家说得没错)。

但无论如何,历史终归还是胜利者书写的。如果过去的我不想长大,最后也怪不得别人。现在的我已经取代了过去的自己。话说回来,过去的我有两个问题:一是感受不到爱,二是找不到解释万事万物的理论。对于这两个问题,过去的我最终都没有找到答案。我也能找到爱我的人(我是说我干得还不错),但我总是对死亡和无意义感到不安,这份不安毁了我的感情。真正的感情需要相互尊重,但那就是一团不断自我复制的分子啊,你要我怎么去尊重她呢?而且为什么人类要存在,宇宙要存在呢?不过谢天谢地,这些事都由不得我。我的身体里有一部分认为生命、追寻真爱、宇宙都是很重要的东西,而另一部分则认为没什么是非有不可的。如果从认知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唯物主义、一元论的印度教、佛教,这些我钟爱的理论都没能真正对生活(包括我的生活)起到帮助作用。如果我和女朋友都是原始意识,或是信奉道教,或者干脆就是一堆原子,那我要怎么说服她和我私奔到新奥尔良去写小说呢?

现在回头看,过去的我如此挣扎,都是源于对联系的渴望。在智力的层面上,我试图建立一套连贯的哲学理论将宇宙万物联系起来;在情感的层面上,我渴望和他人产生联系。但在内心深处,这两者其实是一种东西。我想去了解这个世界,我不想那么孤单,但我本身就是失联的状态,所以不知道怎么把这两个愿望合成一个。

横向来看,我和同辈的人没有联系;纵向来看,我和祖辈也没有联系。为了摆脱东欧贫困的生活状况,我的母亲和祖母都从传统的犹太家庭中脱离出来,来到了美国。我的祖父沃尔夫(Wolf)和祖母格西(Gussie)都出生在加利西亚,操着一口意第绪语,要和他们交流太困难了。如果有一台时光机把他们送回摩西时代,他们也能适应。但我父亲和我可适应不了,虽然光明节我们也点蜡烛,但我们并不认为世界是由仁爱的上帝创造的。这不仅仅因为我们失去了我哥哥安迪,更因为每天你都能在《纽约邮报》上看到类似“宠物蛇出逃吞下婴儿”这样的故事,如果上帝真的仁爱,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大学毕业后我在曼哈顿打了一段时间的零工,吃午餐的时候可以去图书馆。在那里我接触到了格尔辛姆·肖勒姆(Gershom Scholem)的犹太密教。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我哥哥这样的唐氏综合征患者,会有蛇跑出来吞食婴儿,而仁爱的上帝依旧存在?根据对艾萨克·卢里亚(Isaac Luria)的研究,肖勒姆是这样解释的:

如果上帝“无处不在”,那么异于上帝的东西都在哪儿呢?如果没有异于上帝的东西,那上帝又是怎么从无到有创造出世界的呢?……卢里亚认为,上帝为了给世界腾出一些空间,而被迫放弃了一部分自我。这是一种神秘的原始空间,为的是在未来创造和启示的时候重回人间。

根据卢里亚的观点,迄今为止我都活在上帝漆黑的柜子里:黑是因为他把灯关了,为的是人类有一天能把它打开。这观点真有意思,这个艾萨克·卢里亚是谁呢?为什么之前我都没听过?

要解释他是谁很容易:他是一名卡巴拉学者(Kabbalist),在西班牙驱逐犹太人的年代他还在以色列卖辣椒。他在尼罗河边上的小木屋里冥想了十二年,之后回到了以色列,在加利利的萨法德市给一小群学生讲了一年半的课,三十八岁的时候和家人死于一场霍乱。我之所以没听说过他,有两个原因。对犹太教改革派来说,他可谓是一个中世纪的疯子,在转世的问题上胡言乱语,推崇多重宇宙和多重灵魂;他关于上帝的看法很是古怪,认为上帝是反犹太教的代言人。但正统的犹太教派认为他圣洁而富有洞见——因此称他为阿里(Ari)或是“神圣的雄狮”(holy lion)——同时也十分危险。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他的思想曾启发了阿莱斯特·克劳利(Aleister Crowley)这样邪恶的巫师,进而影响了杰克·帕森斯(Jack Parsons)这样的飞行先驱,进而又对邪教领袖L.罗恩·哈伯德(L.Ron Hubbard)产生了影响。此外还有更加激进的“先知”内森(Nathan of Gaza)之流认为只有犯罪才能得到救赎,声称古怪的沙巴泰·泽维(Sabbatai Zevi)才是复国主弥赛亚,直到沙巴泰本人为了活命改信伊斯兰教之前,“先知”吸引了三分之一的犹太教跟随者。在经历了这场惨败后,正统派的捍卫者只能将阿里的教义雪藏起来。要想学习他的思想,你必须先结婚,生两个孩子,是正经的学者,年龄至少四十岁。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成了喜剧编剧,结了婚,成了家(我儿子的名字“阿里”就是这么来的),但这个没能解决的问题就如同附骨之蛆,从少年时期就一直伴随着我,现在仍然时不时冒出头来。就在备感空虚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来自耶路撒冷的老师,他称自己是阿里思想的正统研习者,名叫亚伯拉罕·萨顿(Avraham Sutton),是居住在洛杉矶的叙利亚犹太人。从萨顿老师那里我开始学习阿里思想,跑到以色列萨法德去,在他的墓碑前痛哭流涕,星期六的时候不再开车,顶着大大的基帕(kippah)出门,因此吓坏了不少家人和同事。五年后我开始写这本书,虽然周六依然不上班,但已经不再戴基帕出门了。我的思维变得更加多元,不再那样容易受到惊吓,越来越符合美国社会的主流价值。但你心中肯定还是存着疑问:凭什么说现在的我就比过去的我要强呢?也许过去的我才是对的,现在的我已经开倒车了。可你更愿意相信谁的话呢(很遗憾,无论哪个时期的我都挺自恋的)?阿里曾是我的一部分,如今你读到这里,他也变成了你的一部分。我们都想在现代生活中给圣诞老人找个合适的位子,从更广义的角度来讲,我们希望能将古代思想和现代思想融合起来。在这方面阿里能帮得上忙,他的思维就是一个大杂烩,跨越了神话和逻辑的界限。这就是说,如果你想用哲学分析来攻击他的思想,他会从你的指缝间悄悄溜走。但如果你带着所有的思维、想象和情绪一头扎进来,他能告诉你如何将这些东西连通起来。

我们就从阿里口中的“存在”开始吧。卢里亚称其为“没有界限”,阿拉米语中称作“Ein Sof”,说得更学术一点就是“无限”。我们找不到能够与之作比的东西,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那么这样东西和“无限”之间肯定会有界限,“无限”就不再是无限的了。这确实很难想象,我们总得通过别的什么东西来区分一下,但又没有这种东西。从定义来看,无限中包含着一切。它是一个空泛的集合体吗?不,无限中包含着思维,包含着想象,包含着可能性,包含着一切物质诞生的母体,包含着数字,等等。

艾萨克·牛顿也学习过卡巴拉。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说牛顿曾告诉他,上帝为了创造世界腾出了一些空间,这典型地就是卢里亚的卡巴拉学说。在开创现代物理学和微积分之前,牛顿曾耗费数年测算过耶路撒冷圣殿的比例。但只有卡巴拉学者才会关心这种问题,他们将圣殿看作是多重宇宙和多重精神世界的象征。

在谈到无限这个问题时,牛顿写道:“我不知道世人是怎么看我的,可我自己认为,我好像只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不时为拾到比平时更光滑的石子或更美丽的贝壳而欢欣鼓舞,而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完全未探明的真理之海。”

严格来说,从逻辑的观点来看,讨论无限是毫无意义的。这是一个我们理解不了的概念,所以也就不该去思考它。正如弗兰克·拉姆齐(Frank Ramsey)对维特根斯坦所说的,如果你说不出来,那就是说不出来,哪怕吹口哨也不行。相对地,受到过去观念的限制,我们曾说现实是有限的,那个时候就是错的。

要怎么解决这个矛盾呢?我认为所谓的无限,就是所有人拓展自己思维局限的总和。

比方说,你小时候读了很多布莱克、华兹华斯和雪莱的浪漫主义诗歌,认为整个世界都生机勃勃,人与人之间亲密无间。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了安·兰德(Ayn Randie),她是利己主义小说的倡导者,认为整个世界就是一部无情的机器,只有以真诚的态度对待他人才能得到救赎。认真研究她的小说,自己的世界就会遭到颠覆,从此你会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他人和现实世界。在读过很多书、彻夜恳谈多次之后,可能你会接受她看待世界的方式,她拓展了你的思维,为你打开了一扇门。但即便是这样,如果哪天你遇到一个货真价实的牛仔,照样会被杀个措手不及。牛仔可不会像你们两个一样,他觉得你们俩在城里活得太久,书都读傻了,完全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应该是季节更替,是户外的牛群,是懂得修理机械,是知道如何在恶劣的天气中自保。诚然,遇到安·兰德为你打开了一扇门,但这扇门并不能让你在遇到牛仔时有所准备。那么下一个又要遇到谁呢?是举止优雅但冷嘲热讽的加纳王子?还是通晓如何让纽约议会通过法案的政客?你会有机会和海龟交流吗?谁也说不好,宇宙是无限的,你不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也不知道没有了界限是怎样的感受。移除了世间所有的界限后,剩下的就是无限。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是说很难摸到,而是根本不可能摸到。如果你要去抓什么东西,就意味着你能掌控它,但在这广阔的无限中,我们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你可以拿无限与宇宙本身作比,宇宙包含了一切,既包含存在的一切,也包含可能存在的一切,甚至包含其他宇宙中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一切。

还是没太解释明白对不对?光让我理解无限,我也理解不了。我想拿它和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做个比较。阿里说,可以,你可以拿它和三样东西做比较——树、人和家庭。

阿里很喜欢树。他发明了“Tu B'Shvat”,也就是“树之新年”。在伊甸园的故事里,树曾代表着永生,他将自己这套理论命名为“生命之树”。你可以看一下第185页埃利诺·戴维斯(Eleanor Davis)给生命之树画的插图,这样就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要将树作为无限的喻体。

首先,就像人一样,树是活的。在非概念的层面上,我们“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枝繁叶茂,因为我们也会经历同样的过程。其次,树具有分形的自相似性(self-similarity):树是由树枝组成的,每一枝上的小树枝也与大树枝相似。无论将这棵树上的哪一部分放大,都能看到无数的细节,就像组成海岸线的水湾和半岛一样,它们又各自拥有自己的水湾和半岛,自相似性就这样不断地循环往复下去,组成一个统一而无限的系统。再次,树的各部分和整体之间是一种动态的关系,我们可以通过树将左右脑半球统一起来看:左脑半球负责细节,右脑半球负责“感受整个有机体”。树是垂直生长的,物质和能量根据体内的平衡机制从下到上、从上到下循环往复。这种循环和我们体验现实的过程也有相似之处,这一点我在前面提到过,体验现实需要将认知、想象、情绪和身体全部关联起来。

树上为什么有十个圆呢?这是十个“原质”(spheres)。原质是生命体内部互联互通的方式,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每个原质都是我们寻求无限的特殊途径。这个过程称为“sefira”,英文译为“sapphire”(蓝宝石),希伯来文译为“数”(number),但为了避免混淆,我将它翻译为“原质”。抬头看看天空,你可以看到无穷无尽的苍穹,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天空是无限的,但根据时间和心情的不同,天空也是多种多样的。原质也是一样,它是一种具有特点的无限。那么原质又是怎么和数字扯上关系的呢?因为这十个原质有无限种组合方式,就像这十个数字也有无限种组合方式一样。数字可以从十减到二,从二减到一,从一减到零,原质也可以减到两个,最终减到消失,只剩一道光洒进虚空之中。

回到我的故事里:我希望能通过思考和世界取得联系,通过情感和他人取得联系,同时还能找到办法把这两种方法联系起来。阿里的原质就是为此而生的,它是这样运转的。有一个原质叫作“慈悲”,我将它翻译为“付出”。宇宙就是以这种状态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这种不断的给予可以看作是一种礼物。还有一个原质叫作“严格”,有审判、力量和界限的意思,我将它翻译为“划定界限”。“划定界限”指的是那些规范我们探索现实的界限。当我们去理解现实的时候,现实给予我们的东西是无限的,所以我们需要想办法收下它们,消化它们,最终带上它们继续生活,这时就需要划定界限。所以就像这棵树一样,我们成长的过程也是在圆圈间交替扩张,最终稳定下来。经过适当的自我分析,你也能对自己进行剖析,找到自己的圆圈。

“付出”和“划定界限”也可以用来解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说某个人的人际关系很糟糕,也就是说他“界限划得不够好”。我们的生命中有付出的时刻,也有克制的时刻,所以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与他人的相处中,为了进一步拓展关系,我们总要在这两者之间拉拉扯扯。难道我们永远都要像精神分裂一样拉扯下去吗?永远都要暧昧地在爱和界限间来回晃动吗?不,其实在二者之间有一个动态的最佳平衡点,用阿里的话来说,这就是另一个“原质”,叫作“美丽”,但我将它翻译为“付出与得到”,它能把事情漂亮地解决掉。

这和威廉·詹姆斯的笑气之旅不同,但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和罐子里的笑气一样,这也是个看不见摸不到的理论系统。我永远都不知道“付出”和“划定界限”的平衡点在哪里。但并不是说我们无可作为,我们可以在二者之间选一个自己的动态平衡点。阿里建议我们向“付出”的一端多倾斜一些。虽然整个世界既有爱也有限制,但我们总是想要更多的爱,所以不妨多付出一些。

虽然想不出怎样解决这个矛盾,但答案其实已经具象化在我们身体当中了。就拿犹太人系鞋带来说吧。我的曾祖父曾是奥匈帝国皇帝的林务官,我总是很好奇他是怎么当上的。为什么皇帝要让一个犹太人来管理森林呢?后来我去萨法德瞻仰阿里的墓碑,按照仪式洗了冷水澡,周五的晚上和几个卡巴拉学者一起吃饭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故事。很显然,当初曾有犹太改革派在皇帝耳边进谗言,说陛下应当罢免一些传统派的犹太人,他们太迷恋那些毫无意义的仪式了,连鞋带怎么系都有规矩。这番话反而激起了皇帝的好奇心:如果连系鞋带都有规矩,那他还真想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人。可能他认为系鞋带都有规矩的人,做别的事照样也有规矩吧。无论这个皇帝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他给了传统派的人一些职务,其中就包括了我的林务官曾祖父。

系鞋带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呢?其实这是阿里教育的一种实际应用或操作方案。首先给右脚穿上鞋,因为在生活中“付出”更为重要,然后再套上左脚的鞋,代表着要“划定界限”。系鞋带要先系左脚,这样生活中才不会受到外界的限制,最后系右脚,代表要有更多的付出。这就是阿里教育的关键,他将原质系统在特定的仪式中具象化了出来。在理解原质概念的时候,我们想将思维、想象和身体糅合起来,它们最终就以精神化、想象化、仪式化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就像罗素爵士的类型论一样,原质也是一个无限的网状系统:“付出”之下还有“划定界限”,“划定界限”之下也有“付出”,“付出”之下的“划定界限”下还有“付出”。

这套系统要怎么运转呢?假如说有个朋友要找我借钱,我也打算借给他,这就是一种典型的“付出”行为,因为一大笔钱就要流进他的账户了。那么我有“划定界限”吗?如果我只借给他一部分钱,那么当然算是划定界限了。他要的数额我没有完全凑出来,也就是说,我在“付出”之下“划定了界限”。如果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把自己掏了个空,就是“划定界限”之下的“付出”。假如在此之上,体内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说,应该能给多少就给多少,那么这就是“付出”之下的“划定界限”下的“付出”。就我个人来看,付出一定要划好界限。如果付出得太多,对方会感到很尴尬。这是一种“付出”之下的“划定界限”下的“划定界限”的“付出”。很复杂对不对?其实这个过程是无限的,因为经验总是越来越深入的,所以这个过程会变得更加复杂。

假如说简把乔给打了,她问:“乔,你能原谅我吗?”乔说可以,这就是一种“付出”。但我们都知道,乔说这话可能并不是真心的,而简也知道乔的话不是真心的。所以她可以再问一次,他也会再回答一次。从理论上来讲,简可以问无数次,为了修复二人之间的关系,乔也可以回答无数次。其实我们确实不能对次数做出限制,如果简知道上限就是七次,乔也就原谅了她七次,那么她就会想:回答的次数是限定好的,乔是不是真的原谅我了呢?

就这样,“付出”这个原质就无限循环了下去。但为什么说原质和原质之间的关系也是无限的呢?因为乔并不是每次都会“付出”,说“好的,我原谅你了”。有时他会以“划定界限”的方式说:“我不能原谅你。”有时他会以“付出与得到”的方式说:“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些回答方式都会伤及简的感情,之后乔还要再去向她道歉。这个时候简的回答可能是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我原谅你了;我不能原谅你;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划定界限”“付出”和“付出与得到”之间的轮转也是无限的。睁眼看看吧,这种原质间的轮转无处不在。

但如果你只去抓一个原质,很有可能会扑个空。我有个朋友多年来一直想要个孩子,但他两个哥哥都没有孩子。于是他有些担心,如果自己因为有了孩子而获得了幸福,那这是不是在批判两个哥哥的生活方式呢?你可以说,他对哥哥们“付出”得太多,“界限”划得太少。但是为了不给哥哥们“划定界限”,他给自己划了许多界限,追求幸福的动机明明非常单纯,他却用“界限”把自己框死了!这种单纯的“付出”到头来适得其反。这种情况其实十分常见。就像文化相对主义本意是善良的,它主张避免将殖民主义强加于其他文化之上。但如果女性因为拥吻就被乱石砸伤,而西方文化为了体现善意不去做评判,那么这样的不作为也是一种罪恶。

之前在研究看苹果问题的时候,我们讨论过对应理论。我认为阿里的理论将对应理论又向前推了一步,这才是一场史上最大规模的游荡者游戏。对应理论将我们放置在宇宙之外,然后拼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如果画面不够完整,只能说我们的想法还不够清晰,还需要进一步澄清。在阿里眼中,我们就是四处蔓延生长的大树。思考越深入,树枝伸展得就越远,思考不会减少生活中的矛盾,矛盾的数量反而还会增加。但只要方法正确,并且能在矛盾中保持安然,那么结果肯定不会是一团乱麻,最终我们只会有更丰富的经历,可以与更多不同的人交流。如果阿里是对的,那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人生要经历这么多矛盾了。当然,我们最终也不知道直觉和理性的中点在哪里;不知道对人应该掏心掏肺还是有所保留;不知道谦逊是真的谦逊,还是一种变相的炫耀;不知道应该向现实妥协,还是去感受、去思考。阿里让我们明白了为什么问题这么多,答案却这样少;为什么我们能理解矛盾,却给不出解决方法。我们就是那繁茂的生命之树的一部分。矛盾并不代表问题,它代表着成功。

[1]中东欧旧地区名,历史上曾为奥地利的一省,现位于波兰东南部和乌克兰西部。——译者注

[2]指研究犹太密教的人。

[3]犹太教男子戴的圆形帽子,以表示对上帝的尊敬。——译者注

[4]阿拉米语是阿拉米人的语言,也是《圣经·旧约》后期书写时所用的语言和耶稣基督时代犹太人的日常用语。——译者注